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房间就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放任了孩子们玩闹、最后还幼稚地将了柯南一军的金发青年,此刻靠坐在病**,垂眸看着放在腿上的书。
宽大的病号服更衬得他腕骨瘦削易折, 苍白皮肤上, 这几天被针扎得乌青的血管颇为触目惊心。
他微长的发丝落了下来,遮挡了大部分的表情,只能看见那逐渐被拉直弧度的唇。
所有的情绪仿佛都随众人的离开一并抽离,留下的只有空洞。
倏忽间, 松江珣也突然弯身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似乎是强忍耐着什么,他将脸埋在被子里, 手指在被单上攥出了一道极深的痕迹。
他看起来很难受。
“……!”
松田阵平的手握在把手上, 险些又重新推门而入。
他转过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现在暂时不能进去,松江珣也提出要午睡,无非就是不想别人看到他这狼狈的一幕。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其他人到底知不知道?
送他来医院的是降谷零。
松田阵平拧紧眉,最后从病房上的小窗看了一眼, 转身快步去找萩原研二和降谷零。
*****
松江时雨自然不可能真的午睡,周围那么多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马甲,他怎么睡得着啊。
——(假的, 他想自己玩)
在听见萩原研二和安室透虚假的三明治交流, 真实的扒马进程时, 松江时雨就在心中给自己大写了一个“悲”字。
瞒不住,真的瞒不住。
系统嘲笑:“让你被偷家。”
松江时雨:“这能怪我吗?谁知道鬼冢八藏真的一点都不带烧的啊!”
系统:“总之你的复仇日记知情者, 又要喜加一了。”
松江时雨瞬间萎靡:“啊啊啊!再说朕诛你九族!”
他真的脚趾抠出魔仙堡了!为什么啊!那时候他为什么偏偏就要写这种东西!
某金毛论坛才打开, 就被系统的一句话, 社死到在病**上演鸵鸟划水姿势, 就差没把床单给抠破了。
半晌,松江时雨脑袋埋在被子里,有气无力地道:“我不管了,统统,你帮我盯着动向。”
系统:“那你呢?”
“我打游戏!”松江时雨理直气壮地说,“反正降谷零知道我教官马甲也不会怎么样,只要没人知道我A的身份就好了!”
比起【教官】时他们之间并不算特别热络的关系,松江时雨觉得【黑客】才是他社死的根源。
要是让降谷零知道他在二周目那弱唧唧的形象,他教官的威风才是真的全没了!
但这个他们总不可能扒出来——萩原研二他们连组织的事情都不清楚。
松江时雨想着想着,瞬间就安心下来了。
至于日记本……论坛的人都看过了,再多几个也无所谓。
系统看着松江时雨前一秒还哼哼唧唧说社死,后一秒就干脆躺平玩消消乐的模样,就觉得——没救了,抬走吧.jpg
它慢悠悠开口:“话说当时在赤井秀一那——”
松江时雨:“停停停!你再说我就我跟你急!”
他一点也不想听自己胡言乱语的东西。
系统:“哦好吧。”
它本来想说赤井秀一可能通过系统空白期,推测出A的身份,但既然松江时雨自己都懒得管,那它也不操心了。
总归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伤到松江时雨,反倒会让这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得寸进尺。
*
两人一路上了医院的天台。
萩原研二在阴影处站着,看着他这位同期谨慎地在天台上排查了一圈,确保无任何监视监听设备后才站到他旁边。
他顺手从烟盒里弹出根烟,又在降谷零诧异的目光中收回来:“抱歉,习惯了……看样子你在那个组织过得很多姿多彩。”
“不谨慎活不下去。”降谷零皱了皱眉,“你最近烟瘾深了。”
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压力大嘛。”
两人没有多闲聊,而是直接进入正题。
萩原研二直截了当问他:“你前段时间突然让我们改变对松江珣也的态度,是为什么?”
“开始我怀疑他是组织的人。”
降谷零干脆地道:“后来用一些手段试探了一下,发现是误会……研二?”
萩原研二的脸色很难看,他勉强笑了笑:“所以你发现误会后,便让我们再接近他?”
降谷零点头:“没错,我还是怀疑他跟松江教官有关系……”
“他就是松江教官。”
“你说什么?”降谷零的思路猛地被打断,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萩原研二的表情很淡,收敛了平日玩世不恭之后,变得格外认真:“他就是松江教官——松江时雨。”
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没有任何可以误判的余地。
降谷零脸上的放松消失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得到了萩原研二的再次肯定。
“怎么可能!”
男人紫灰色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感觉极其荒谬——之前那么多次的试探,都变成浮在空中的断桥,根本无法搭建到正确答案的彼端。
“是那天碰见班长之后的事情。”
萩原研二仰头吸了口气,哑着嗓子道:“我们一起去找了鬼冢教官,去了松江教官的公寓……”
他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想要得到一个结论,想在坦白之后为折磨自己多年的愧疚买单,却不料牵引出了更深层的痛苦和悲剧。
给他们准备的贺卡已经泛黄,有些礼物已经过了保质期,还有几页空白的日记再也无人会填补。
就连兜兜转转从生死缝隙中挣扎出来的人,也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模样。
——研二,你在这条路上,会走很远。
——萩原警官,炸弹那么危险的东西我可不想再接触了……
“……总之,松江珣也就是松江时雨,不可能有错。”
沙哑的声音消散的风中。
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在小心翼翼地拼凑一个缺块的拼图,但是拼图中间的裂痕和缺页,他怎么也解决不了。
降谷零的表情有些失真,他思考过松江珣也是教官的亲人的概率,甚至打算尽可能照顾好他,但怎么也无法想象,松江珣也便是教官本人。
明明一开始的试探,全都……
不对!降谷零呼吸急促了几分,他这时才猛地想起当时在心理咨询室看到的Anesia——失忆症。
那时候他往A的方向考虑,没细究这点,又在确定松江珣也是公安后,干脆把这当作他任务需要的假资料,直接抛到了九霄云外。
萩原研二扯了扯嘴角:“当时我们拿他的墓刺激过他,我还表现得一副跟松江教官关系很好的样子。”
在墓前,松江珣也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急匆匆地离开。
几人当时觉得他态度怪异,进而把松江珣也往阴谋方向联想。
也正是这个大胆的举措为开端,降谷零才一点一点地怀疑松江珣也的身份,之后做出更过分的试探。
萩原研二现在回想,只觉得难堪苦涩。
哪怕记忆缺失,松江时雨也不可能对自己的名字全然陌生,而他直接将人带到了墓旁,让他直视自己过去的死亡。
他那时候指着墓说:【松江时雨……我曾经的教官,一位优秀的拆弹警察,可能是你的亲人。】
——已经被埋葬在六尺之下。
显而易见,松江时雨相信了,现在活着的,只有松江珣也。
他彻底想不起他们了。
……
漫画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被重新翻开。
*金发青年紧抿着唇,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袖子,背对着萩原研二。
他没有泄露任何情绪,只有满是惶惑的目光无处着落。
他面无表情地朝外走去,在他的身后,写着“松江时雨”的墓碑上的照片,有着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啊啊啊啊啊!]
[救命!!摊牌就摊牌,直接开始杀我是什么玩意儿啊!!开头看到零零被捅一刀我还在笑,结果转头就被嘎了]
[警校组牛逼啊,感情前面他们还带着松江去自己的墓地来试探他的身份?!]
[额啊啊!心疼死了呜呜我的松江江!他记忆缺损的事情,小哀和档案已经石锤了。
在这种连“自己是谁”都很难确定的问题上,警校组直接把他带到墓边,然后指着他自己的墓说——“看,松江时雨已经死了”]
[我去……这么一通操作,怪不得松江还依稀记得A的事情,能跟小哀相认,而对警校组反倒带着疏离,他压根就不觉得“松江时雨”是自己、还活着的啊!]
[突然想起松江初登场的时候,他跟小柯一起拆弹……之后就再也没有表露出这方面的技巧了,而且完全没提起过,可能因为这一遭又给忘了吧]
[也就是说,现在珣也在有实证(墓)的情况下,会先遗忘警校的事情。
他记不得学生,也记不得搭档,只有在半梦半醒或者是身体直觉先行一步的情况,才可能寻觅到赤羽昴的痕迹……]
[呜呜呜我哭死,感情松江压根在没想起搭档的情况下,现在还是义无反顾要跟组织对上吗?]
[救……我的记忆里没有你,但是我的灵魂和身体都牢牢铭记(胡言乱语)]
[裂开!!降谷零你这个大猪蹄子啊啊!你说试探A的身份就算了,你试探教官还用这么毒的法子!这下好了,松江江本来恢复进度还算正常,现在又全给退档了]
[其实没差别,因为A也是时雨(微笑)]
[还记得一开始在心理咨询室看到的那个资料吗?我记得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必须帮助他从深渊里爬出来。
现在想,松江这个状态独自看医生的可能性太小了,应该是公安上级给他派发任务,试图帮他找回记忆……
只是又跟主角团撞上,医生挂了不说,松江还直接PTSD删了资料,又被零零坑了一波。]
[惨#松江#惨,零零虽然现在知道教官的真相了,但是中间消失的那七年……他要是知道自己试探的A就是教官,那会彻底炸了吧?!]
[我仿佛看到了后面天崩地裂的场面(神志不清)松江可千万别再出事啊,他实在是太惨了……]
[孩子狠狠代入警校组,已经开始麻了]
*
降谷零听萩原研二说着,很沉默,只有放在两侧的手隐约有些颤抖。
他突然想起他刚得知松江珣也公安身份的时候。
他摸了对方的脸,询问他与松江时雨的关系。
那时候降谷零就觉得,松江珣也的沉默时间超出了正常反应范围——他看上去很排斥听到松江时雨的信息。
归根结底,原来是因为他设计松江珣也去墓地,导致对方记忆更加错乱了。
降谷零还瞒着萩原研二他们一件事。
在松江珣也去墓地之后,降谷零还设计了松江珣也深夜前往废弃工厂,想要直接采取强硬措施。
虽然在机缘巧合之下,松江珣也是跟他一起去的,但是——
降谷零忍不住摁住了一直在跳的眉心,微微弯腰以减轻情绪对心脏的压迫。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在工厂中察觉到松江珣也怕黑,把这与A牵扯,之后更是在心理咨询室那直接出手试探,把松江珣也逼得在卫生间躲了半个小时之久。
那时的他,站在门口,任由里面的人在黑暗的环境下恐惧着,却只是单单点评——真能忍啊。
确实能忍,如果松江时雨不能忍,他怕是七年前就不会为他们的错误买单。
而在七年前……他辜负了松江时雨的信任。
【“你也要跟他们一起过去吗?”
“抱歉,教官,我觉得还是正义更重要一点。”
那时候,年轻的警校生看着松江时雨转身离开。
他单薄的背影逐渐被夜色吞没,身边空无一人。】
***
“……松江目前是个公安,与我不是同一个部门。”
半晌,降谷零哑着嗓子开口了:“我试探他的事情,他清楚,但都很宽容地放了过去。”
萩原研二双手抱胸,淡淡地道:“因为你还是他的学生,哪怕不记得也会有点感觉在吧。”
——不然就他们所做的,足够松江珣也直接撕破脸赶人了。
降谷零知道他的意思。
松江珣也被他这么轮番试探,解开误会后,也就平时拿小事折腾折腾,更像是在告诉他,他其实不在意。
而降谷零只当他性格开朗,便理所当然地把过去的试探都抛掉了。
事实上,那只是记忆混乱的松江时雨,依旧在沉默地宽容着学生的过错。
——是他降谷零,一直被偏爱着。
“关于教官从爆炸消失,到现在出现的七年时间,我和小阵平没查到。”
降谷零毫不犹豫答应:“我来。”
萩原研二眸光沉沉:“如果只是爆炸,教官不至于连记忆都变成这断断续续的模样,关于那个U盘……”
他突然有些惶恐,担心在降谷零查出真相后,出现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萩原研二下意识换了话题。
“我们在公寓里找到了教官写给我们的毕业贺卡,还有日记,关于日记的内容太多了,我觉得你自己去看更好,至于贺卡……”
萩原研二回忆了一下,他笑了笑:“教官让你对自己好一点。”
“零,教官一直觉得,你会是我们中走得最远的,他相信你会一直践行自己对正义的目标。”
降谷零垂眸:“我知道。”
****
警校时期,在拆弹上颇有建树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靠谱的伊达航、脾气温和常常主动帮忙交检讨的诸伏景光……
降谷零夹在其中,看上去与松江时雨的关系最平淡无奇。
但实际上,降谷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关注过松江时雨。
那个跟他有着同样醒目金发的年轻教官,将“我行我素”这个词发挥到极致。
骄傲的降谷零不允许在学业上存在漏洞,他经常半夜三更翻出寝室,去资料室查资料,或者去樱花林里练习搏击格斗。
有天晚上,他在樱花林里练习,发现了靠在树下的松江时雨。
对方不知看了他多久,那犀利的蓝眸扫过降谷零的时候,让他感到了久违的局促。
冷冰冰的教官连说话都自带挑衅的意味:“来打一场?”
降谷零自然是答应了:“好。”
他们在漫天的樱花下打了一架。
但与一开始,降谷零跟松田阵平干的那架势均力敌不同,他狠狠地被松江时雨修理了一顿。
年轻的教官死死地把他压在草地上,等到乱糟糟的草屑糊满降谷零的头发,才发出一声轻笑,放他起来。
“再来!”降谷零磨了磨牙,“这次我不会被你的假动作骗到了!”
“没用。”松江时雨又恢复了平时冷淡的模样,他道,“缺乏睡眠,神经的反应速度跟不上,降谷君,你很着急着变强吗?”
降谷零很要强,他想证明自己,也想爬到更高层去找突然失踪的宫野艾莲娜。
他认真地说:“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更何况,我更优秀,不是更能守护这个国家吗?”
“看来你有自己的目标了。”
松江时雨不可置否:“但是降谷君,你也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不要被别人的目光所拘束。”
降谷零知道松江时雨在提他因为格斗没获得第一,而半夜加训的事情。
他望着对方坦然的眼睛,那头与常人格格不入的浅金色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随着刚才的剧烈运动变得更加凌乱。
降谷零不由自主地问:“教官,以前有人说过你的发色吗?”
“觉得我像外国人?”松江时雨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轻描淡写地道,“有啊。”
“那……”
“我把这么说的全都揍了一顿,让他们给我写道歉信。”
降谷零被这直白的处理方式噎住了。
“更何况……”松江时雨突然凑近了他,认真地道,“难道金发不好看吗?”
两人距离极近,仿佛连呼吸都会在话语间交错,降谷零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年轻的教官没比他大多少,几缕碎发被薄汗打湿黏在额角,那双蓝眸像是一池深邃的湖,里面只印着他的身影。
降谷零不由自主地道:“好看。”
确实很好看。
“你不是第一个说好看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年轻的教官开了个小玩笑,“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一向以严谨和苛刻出名的松江时雨竟然叮嘱他:“适当放松一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降谷零顺着他的话说,隐约感受到了松江时雨,其实并不像他表面那般冷漠。
在他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时,金发教官又开口了。
“你现在心里肯定想着下次还这样对吧?”
降谷零一怔。
“我以前有一个朋友跟你很像。”松江时雨靠在树旁,微仰着头,“都是认死理、一根筋,表面看着答应,实际上下定决心就不会改变了。”
“只不过他比你要冷淡很多,有时候表面都不会答应,只是沉默装傻。”
“还有一个很像的——都打不过我。”
降谷零抿着唇:“也不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松江时雨打断他的狡辩,“介意跟我说说你的目标是什么吗?”
降谷零可以直率地跟诸伏景光他们说,自己来警校就是为了找人。
但看着金发教官认真地望着他的模样,这个理由突然就被堵在了喉中,支支吾吾变得不顺畅了起来。
于是降谷零挪开视线,仿若中二期还没过的高中生,轻声说:“为了正义。”
“好。”松江时雨不疑有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你会做到的。”
“那么教官你呢?”降谷零抿了抿唇,问出在警校中排行前十的未解之谜,“你为什么会回来当教官?”
“没什么理由啊。”金发教官怔愣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道,“想来就来了。”
“我对正义没什么追求。”
“可你的拆弹技术很强。”降谷零认真地说,“鬼冢教官上课的时候说过,你是近二十年以来水平最高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冷面的教官微微勾唇,似乎有些嘲讽,“但有时候,我救不了所有人。”
降谷零觉得松江时雨真的很神秘,也很矛盾。
外表很冷漠不近人情,实际上在深入聊天后,用稍微冒犯的形容词来讲,就是——有点乖巧。
哪怕他问到有些失礼的问题,松江时雨也不会生气,反倒以一种很坦然不合大众的姿态回答。
就像是对自己实力的认可和自夸,又或者可以很直白地说他不在乎正义,丝毫无所谓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但矛盾就矛盾在,明明嘴中说着不为正义,最后为了救人踏入火海的,还是他。
而降谷零却相信了他的“不追求正义”,在事发之时,选择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
那晚的谈话以一句“我会看着你在正义的道路上走下去”为结尾。
恍若只是一场梦境,在醒后,他们又恢复了师生间平淡疏离的关系,松江时雨该罚还是罚,没有对他任何留情。
此时听着萩原研二的话,降谷零才恍然把那个夜晚,从记忆的深处翻了出来。
——能摁着他揍、是警界著名的拆弹高手的松江时雨。
——险些因为一场高烧送了命、一跑三喘的松江珣也。
两张面容重合在一起,没有任何差别,却又天差地别。
降谷零想起昨天送松江珣也来医院的时候,青年任由护士将针刺入皮肤,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不适,甚至还笑着安慰护士不要紧张。
直到降谷零拿检查报告回来,悄悄站在拐角处,才看到松江珣也的另一面。
金发青年并没有如平日里那般坐正,而是手肘撑着膝盖,低头直愣愣地看着地面。
降谷零这才注意到,松江珣也靠颈侧的发丝,都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平日里松散的小辫子此刻更是蔫嗒嗒地挂在耳侧,湿漉漉的,像是被冷汗浸透。
他很疼。
松江珣也对大部分药品都过敏,哪怕只是皮试的过敏反应,都是在高烧的情况下雪上加霜。
但在看到他的时候,青年还是露出了春暖花开的笑容,挥手喊道:“安室先生!”
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雏鸟。
或许在某些方面,比如说忍耐,比如说对他的宽容,松江时雨从未变过。
***
“我知道。”降谷零垂着眸,重复道,“我从没有改变过目标。”
萩原研二:“你刚才说,你知道你的试探,也就是说松江目前知道你公安的身份?”
降谷零点点头:“他也只知道这个。”
“不要把你在组织卧底的事情告诉他,或者说,别在他面前提组织的事情。”萩原研二认真地说,“在教官记忆恢复之前。”
“为什么?”
降谷零怔了一瞬,他还记得赤井秀一给他说的,松江珣也在追查组织的事情。
不过他能从赤井秀一的态度上看出来,这应该就是近期的事情。
萩原研二将自己在日记中看到的简单复述了一遍。
“教官那时就在暗处调查组织了——他想为搭档报仇。”
“他的性格转折,来警校的目的,都与这有关,可以说,他会为复仇付出一切。”
萩原研二现在提起,心情也是很复杂。
他想起刚才在病房里,松江时雨极其自然地咬了他递过去的饼干,之后才恍惚反应过来拒绝的模样。
赤羽昴……也这么干过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现在,教官记忆缺失,性格大变,我们还不知道他失踪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确定组织的事情会不会刺激到他。”
“降谷,我担心你卧底的身份会被他误解。”
降谷零皱着眉:“可他知道我是公安。”
“教官在日记里写过很多次,公安不可信。”
降谷零沉默了,确实,组织渗透在公安的卧底也绝对不少,不然诸伏景光当时就不会暴露了。
更别说几年前,公安还因为卧底的事情大洗牌了一次。
暂且不提他现在不能主动暴露卧底身份的事情。
若是让松江时雨知道曾经看重的学生,加入他付出一切代价,拼死也要推翻的组织,甚至在里面干到了中高层……
指不定还可能是组织派去公安的卧底?
教官怕是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吧?降谷零根本不敢想象发生那种情况会有什么后果。
还好松江时雨对他“波本”的身份一无所知。
“好。”降谷零缓缓呼出一口气,“在他恢复之前,我不会让他知道我是组织成员的。”
“说回来,你们想出的帮教官恢复记忆的办法,就是你扮成赤羽昴的模样,在他面前晃悠?”
他望着将长发扎起,难得打扮得正经的萩原研二,表情古怪。
“这是目前最方便,且最不刺激人的方式了。”萩原研二认真地道,“这次轮到我们保护教官了啊,小降谷。”
降谷零:“我知道,但是……”
“我跟他长得很像不是吗?”
萩原研二拨了拨自己半长的头发,勾了勾唇:“至于性格……很巧,我姐姐是松江教官他们的同学。”
他会去主动了解那过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