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蝴蝶在幽光的森林中轻巧飞行, 自然精灵尊敬的询问引来周围异族的目光。

米歇尔,人类主城中火之城王子的朋友,多次阻止光明教皇邪恶阴谋的神秘商人。

先前风啸平原上的神临, 消失的牛头人部落和吸血鬼族群……很多都是异族们关注的事情。

受邀参与卡特琳继任典礼的名单并未公开,很多人都不知道米歇尔今日会来到自然之森,他们此刻既好奇也很紧张。

莱恩被兜帽隐藏的双眼, 目光从收翼悬停的金蝶触角上移开, 看向停在身前、姿态极为尊敬的自然精灵,声音温和的回道:“我是米歇尔, 与我同行者是我的护卫凯撒。”

不知是不是莱恩的错觉,停在他面前的自然精灵,给莱恩的感觉和周围的自然精灵有些不同。

就连他放飞的金色蝴蝶, 似乎也比圣光的幻影破碎, 飞散的光之蝶更薄弱几分。

安德鲁和莱恩有同样的感觉。

安德鲁右手伸出衣袖, 从无用的储物道具中取出破碎、沾染圣光的绿叶, 嗓音低沉的补充:“靠近自然之森时遭遇一些意外, 卡特琳女王委托欧恩王子转达我主人的邀请函, 不小心因为光耀而破碎。”

林间的异族和人类同时发出轻轻的惊呼声,随即又很快安静。在与欧恩见面之后, 莱恩和安德鲁都知道他们在惊呼和紧张什么。

光明的信仰者在诋毁神秘商人米歇尔、修斯。

因圣光而破碎,这句话的意思实在太明显。

自然精灵放飞手中的金色蝴蝶,将安德鲁掌心中破碎、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成为粉末的绿叶双手托起,态度依旧尊敬的低头行礼,“米歇尔先生、凯撒先生, 欧恩殿下与卡特琳女王已在林间树中相聚,还请您随我一起前往藤之森。”

没有巫妖扰乱意识,自然精灵恢复自我思考的能力。

光从面前精灵的态度, 无法判断他是否有被光明侵蚀。但是莱恩又能隐约的感知到,光明已在多位精灵护卫、新到来的异族身上留下印记。

莱恩面朝自然精灵微颌首,安德鲁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绿光包围破碎树叶,自然精灵取出一支哨笛,一端移至嘴边轻轻吹响。

笛音如光环绕的清风悠扬,仿佛实质的元素颗粒在发光的植物间跳跃。树上的自然精灵跟随笛音而歌唱,哨笛尾端的绿叶摇晃绽放,湿润的泥壤裂开缝隙,根须交缠成船悬空停在莱恩身前。

自然精灵持续吹响哨笛,莱恩用魔法让自己和安德鲁站立于树根船上,随精灵的笛音在林间穿梭,轻盈的飞向林间深处的藤之森。

天光温暖,清风悠扬,吹拂莱恩的斗篷。

随船身靠近,树木和繁花朝左右分开,方便莱恩他们通过。

向日葵花妖精坐在莱恩衣袖中,双手捧起通讯道具在他脑中说:“米歇尔先生,藤之森是许多魔法森林的统称。原生命之树生长在藤之森最中心之地,她的根脉绵延成林,自然精灵和自然生灵将森林扩张。

在藤之森中还有保卫精灵母树的古木守卫者,那里也是成年自然精灵居住的地方。藤之森的每一处都神奇而美丽,每一颗植物都拥有着生命。只是现在……藤之森还是不是我记忆中的形态,我并不能确定。”

向日葵花妖精看着船身经过的树木,声音越来越轻:“森林的生命力在流失,比刚才那片密林的情况更不好……精灵的歌谣,他们正在将自己的力量献予森林。米歇尔先生,曼拉夫大祭司在自然之森中留下的宝物,就藏在藤之森其中一株智慧古树的附近。”

“事已至此,思考太多也没用,一切都得等见到卡特琳后……”

莱恩在向日葵花妖精、巴尔,幻和安德鲁他们脑中提醒,“光明的力量笼罩着这片森林,有一种很隐秘的窥视感。即使是宝物现在也不方便靠近,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即使告诉我。”

向日葵花妖精、安德鲁他们同时低声嗯好。

*

当自然精灵停止吹奏,树根纠缠的飞船穿越一颗古树与藤交错的巨缝,随后慢慢停止飞行。

天光暗淡后明亮,莱恩他们像是来到了青草肆意生长的悬崖边。向下看是极深的林间峡谷,底部有清澈的河流交错,数不清的巨蔓藤纠缠成多颗空心的巨树,高达千米,周围还有许多神奇的古树。

林间飞舞无数外形如蝶的魔法元素,树藤与树藤环绕成长梯,巨树的树皮和巨蔓的根部,无光无法照耀之处,还长有成片幽绿色形态各异的发光蘑菇。不同树木组成各种不同的小森林,颜色明艳而丰富,不会遮挡彼此需要的阳光。

巨型树木的树冠上有许多精巧树屋,推门便能摘到树枝上的鲜花和树果。树林中还有许多鸟类、喜爱自然的魔兽,它们发出歌咏的鸣叫,让森林看上去更有活力。

最深处有一小片秘密的森林,隐约能看见树上挂有许多青绿色的果实,被荆棘和魔法禁忌保护。那是还未诞生的自然精灵,树下是繁花的田圃,色彩鲜艳。

林间弥漫清新的香味,让人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幼年的自然精灵躲在树屋里,更隐秘的林间有精灵魔法师在观察远方,眼与耳敏锐的自然精灵和风行者,他们身着树叶与轻纱制作的服饰,头戴花环,手握青叶法杖或长弓,仿佛与森林融为一体,在警惕靠近藤之森的异族,守卫森林和同伴。

当引路的自然精灵停止吹奏后没多久,林间传来一声似飞鸟急促的哨声。

自然精灵抚平缕空的衣袖,将随风吹乱的青绿色长发撩至耳后,指尖旋转着将哨笛插入发中。

哨笛生长碧绿根须,叶与藤将随风凌乱的长发收束。

自然精灵碧色的双眼先看向藤之森中心处,声音低沉忧郁的对莱恩说:“米歇尔先生,卡特琳女王正在藤中宫殿里等待您。”

莱恩顺着自然精灵的目光看向远方,在两株巨型藤蔓的中间,那里有一颗已经整体枯黄的巨树。

藤蔓与森林中环绕碧绿色光耀,精灵将森林和自己的生命力……通过特殊秘法传送已枯萎的‘生命之树’。

莱恩远望枯黄的树枝,声音随意的回问:“你难道不随我一起去吗?”

“我?”

自然精灵目光微愣,小幅摇头,双眼不去看莱恩,微低头更悲伤的回道:“生命母树受伤了,在没有特殊的情况下,我们此刻并不能进入藤中宫殿。

您与我们不一样,您是卡特琳女王邀约的客人。您在天穹云端,将神之恩赐交予您的护卫,斩杀那只邪恶的、与黑暗一起入侵自然之森的巫妖……

您还……”

自然精灵抬头看向莱恩,右手放于胸口,姿态虔诚且恭敬,“米歇尔,您和您的护卫都是自然之森……是精灵一族的拯救者。”

安德鲁低头看向自然精灵,莱恩兜帽下的眉梢轻扬。

向日葵花妖精手掌轻拍通讯道具,略微有些不能确定的在莱恩脑中说:“米歇尔先生,他的声音好耳熟,似乎是曾经的一位朋友。”

莱恩右手伸进衣袖,轻抚花妖精脑袋,同样通过道具回道:“也许就是你的朋友也说不定,他特地在自然之森的入口等待我们的到来。”

向日葵花妖精轻揉脑袋,“那我再好好想想他是谁吧,应该就是他才对。”

他之前睡太久,感觉面前的自然精灵声音很耳熟,但是看脸又想不起来是谁。

见莱恩和安德鲁都看向自己不出声,自然精灵疑惑的轻声询问:“米歇尔先生,凯撒先生……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莱恩右手伸进自己的兜帽,“你的脸上似乎有一些小小的问题。”

安德鲁:“你脸上的皮肤不平整,我们可以等你重新调整。”

引路的自然精灵顿时沉默,眼中有短暂的惊慌,将手放在毫无异样的侧脸上,随后懊恼。

他好像上当了。

向日葵花妖精手掌轻拍,在莱恩脑中小声惊呼,“米歇尔先生,我想起来了,他是曼拉夫大祭司带回自然之森的流浪精灵,名字叫阿纳维斯。阿纳维斯与西瑞尔、斯塔里德和德米纳斯不同,他并不是曼拉夫大祭司的学生,但也跟随曼拉夫大祭司,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森林和魔法知识。”

“如果曼拉夫大祭司没有遭遇意外……阿纳维斯会成为见习自然精灵祭司。”

向日葵花妖精继续解释,“曼拉夫先生是自然精灵,他是所有精灵都尊敬的大祭司。曼拉夫大祭司不止会生活在自然之森中,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前往不同的精灵领地。

在曼拉夫大祭司离开自然之森的时间里,阿纳维斯会代为完成精灵祭司的职责……在危险降临前,阿纳维斯比曼拉夫大祭司更早离开了自然之森。”

莱恩想起系统之前隐晦的暗示,在脑中询问:“阿纳维斯对你们还好吗?”

“阿纳维斯没有成为精灵祭司,依旧是精灵和妖精的好朋友。”

向日葵花妖精诚实回道:“阿纳维斯的性格很好,有帮助我们很多,还会为我们找来滋味甜美的果实,救助森林中受伤的植物和魔兽。”

向日葵花妖精目光往外看,小声轻语,“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阿纳维斯了,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莱恩:“那你想与他相见吗?”

“想。”

向日葵花妖精用力点头,“阿纳维斯做的糖比西瑞尔做的更好吃,和您做的糖滋味又不相同,我好怀念那个味道。但我并不能确定,阿纳维斯的体内有没有光明之种或恩赐,我更不希望您因为我的想法而受伤。”

来到自然之森后,向日葵花妖精有些怀念以前的休闲时光,但他心中还是感觉现在更美好。

与许久未见的朋友相遇,米歇尔和现在的朋友们更重要。

向日葵花妖精有生命母树的庇佑、祝福,只要他出现容易被自然精灵感知。

“我知道了。”

莱恩将兜帽微微下移,看向发色青绿的自然精灵,声音直接通过魔法传达至他脑中,“很抱歉我们刚才欺骗了你,你的伪装很完美,并没有暴露……你是阿纳维斯对吗?”

自然精灵的眼中流露惊讶,很快将内心的情绪收起,朝莱恩颌首示意,将所有得到的‘绿叶’毁灭,随后再低声朝他回道:“米歇尔先生,我此刻的名字是阿维亚斯。”

所站之地环绕树林,空中漂浮透明的生物,莱恩在心中和系统交流,确认阿纳维斯体内有没有光明之种、圣光的庇佑。

莱恩伸手触碰虚空之证,继续用魔法在阿纳维斯脑中问:“阿维亚斯,圣光笼罩自然之森,你刚才的掌心触碰过光耀之蝶,值得我和曼拉夫的信任吗?”

在阿纳维斯将要开口之前,莱恩取出一枚通讯道具悬空放置。

真名为阿纳维斯、化名阿维亚斯的自然精灵伸出右手,将精致小巧的道具接住,按照莱恩指引的方法在他脑中回道:“米歇尔先生,我最近听见了一些关于精灵的消息……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知道我,但您会以曼拉夫大祭司之名询问我,我愿意相信您是值得信任的友人。

我从未亲近过光明,我也从未背叛过曼拉夫大祭司。”

莱恩持杖微扬,在周围凝聚虚空结界,避开精灵守卫者和日光,伪造树根船朝藤之森中心飞行的假象。

虚空的气息隔绝一切窥探,阿纳维斯能感知莱恩做了些什么,右手握住通讯道具,左手掌心向上微抬。随他眼眸微亮,绿色的光耀在阿纳维斯掌心凝聚成透明色蝴蝶,蝶翼沾染阳光便被染成金色。

自然之力幻化的蝴蝶扇动翅膀,仿佛真实的光耀之蝶轻盈飞舞,在莱恩确认之后飞向远方。

“米歇尔先生,曼拉夫大祭司曾教会我伪装的魔法,并让我将魔法用于创造之物……我伪装的第一只魔兽便是象征圣洁的光之蝶。”

阿纳维斯的声音中满含伤痛,“我原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想来,那时的曼拉夫大祭司,他一定已经提前预言到这样多的光之蝶,如此悠闲在自然之森中飞舞的未来。”

莱恩朝远方望去,“所以你刚才是在试探我吗?”

“非常抱歉,米歇尔先生,我并不是真正对您心怀恶意。”

阿纳维斯真诚道歉,“我最近从一些流浪精灵那得到消息,听说西瑞尔、斯塔里德和德米纳斯,他们三位精灵祭司似乎都与您曾有过接触。他们是曼拉夫大祭司的学生,而我遵循预言回到自然之森。

我想与您交易,询问有关于曼拉夫大祭司的消息,却一直没有能与您相见的机会。”

阿纳维斯眼眸极为真挚的看向莱恩,“米歇尔,如若能从您那里知道曼拉夫大祭司的消息,我愿意向您献上忠诚。”

向日葵花妖精安静聆听,莱恩并未直接答应,冷静的低声询问:“阿纳维斯……阿维亚斯,你从曼拉夫大祭司的预言中知道了什么?”

从阿纳维斯手中飞远的金蝶确实并非圣光,伪装的魔法非常高明。

系统已经确定阿纳维斯并非光明的伪装体,不是教皇的化身,在他与向日葵花妖精重逢之前,避免向日葵花妖精会受伤,莱恩想多观察阿纳维斯的性格。

毕竟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精灵生命漫长,性格也会改变。

阿纳维斯并未介意莱恩的询问和怀疑,眼眸微垂,通过道具在他脑中慢慢回道:“我生而便拥有很强的感知力,这种天赋影响到我的思考,让我不善于表达正确的思想,经常会犯一些小错误。即使有时会给予正确的指向,逐渐还是失去了族人的信任。

我最初有记忆的族群毁灭于圣光和黑暗中……是曼拉夫大祭司将流浪的我带回自然之森,愿意一直信任我、教导我智慧和知识,希望让我成为自然精灵祭司……”

“我一直朝成为精灵祭司的目标而努力,直到有一天,照耀自然之森的光明中不再纯净。”

阿纳维斯右手放于胸口,“我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并将我感知到的一切告诉曼拉夫大祭司。

在进行预言之后,曼拉夫大祭司请求母树的庇佑,并给予我一截母树的树枝,让我带领部分年幼的自然精灵离开自然之森,告诉我一处和平的森林,让我们隐藏身份在那里生活……不久后我便听见消息,曼拉夫大祭司成为整个精灵一族的罪恶,叛逃出自然之森。”

“即使我并非曼拉夫大祭司宣告的学生……在消息刚传开之时,我依旧有受到自然精灵的追捕,他们在寻找曼拉夫大祭司。”

阿纳维斯声音微顿,抬头看向天空光明,以及森林中正在看向这边的风行者。

“不用担心。”莱恩明白他的担忧,“我已用虚空的气息掩盖,他们不会听见我们的交流,只能看见我们正在靠近藤之森的中心。”

莱恩:“即使是教皇,他此刻也看不见你和我。”

“感谢您的庇佑。”

阿纳维斯没有从莱恩身上感受到危险,这也是他还未离开的原因。

阿纳维斯将手掌松开,他的指尖开始闪烁绿色光耀,取下缠绕于发梢之上、那根刚才被伪装成哨笛吹奏的‘树枝’。当光耀的指尖抚过,‘哨笛’顿时随自然之力而改变形态,变成一小节通体碧绿,仅有尖端有着一片绿叶的碧枝。

恢复原本形态的树枝,即使有虚空气息的环绕,他们身下荆棘环绕的船像是突然活了一样,从缝隙中接连钻出娇嫩的花藤。

“咿呀!”看见树枝的瞬间,向日葵花妖精眼眸明亮的小声惊呼,随后双手捂住嘴,在莱恩脑中小声说:“米歇尔先生,他手中是生命之树的树枝,是我们还在自然之森中居住时的母树枝桠。没有枯萎的迹象,阿纳维斯可以相信。”

“只是……”向日葵花妖精手背轻轻揉了揉眼,“现在的他一定很痛。”

即使长久的时光过去,被自然精灵精心保护的树枝依旧充满生命力。

新的生命之树已经生长,之前的母树身躯本应该与大地融合。连自然之森中的‘树皮’,都是融合整座森林、包括自然精灵们分享的生命力,依旧是处于随时破灭的状态,只剩一层毫无生命力的空壳,对自然精灵没有任何帮助。

而阿纳维斯手中的树枝,就像是刚从精灵母树的枝头上摘下一样,散发生命的气息。

莱恩看向阿纳维斯和树枝接触的掌心,“看来你也和曼拉夫一样,选择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献祭,以自身孕育这节生命之树的树枝。”

“自然精灵以果实的形态从生命母树上诞生,我最初的族群同样如此。”

阿纳维斯用魔法掩去树枝光耀,伪装成哨笛插入自己的发中,“还是果实的我在母树的枝头孕育,即使后来被族人带走,我的一切也属于生命母树。为了庇佑随我离开的族人和同伴,让自然之光延续,我只是完成我该做做的事……幸运母树仁慈,同样将力量恩赐于我。

并非是献祭,而是共生,我感恩母树的温柔。

您刚才说我和曼拉夫大祭司做了相同的选择,我想曼拉夫大祭司一定和我是相同的想法,即使凋零,我们只是将回归日提前,更早的回到母亲的怀抱。”

阿纳维斯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即使献祭灵魂令他一直感受痛苦,这更能证明他还活着,他还有同伴需要守护。

莱恩眼眸轻眨,声音愈发温柔:“我还认识你的一位朋友,他很想见你。”

阿纳维斯心中茫然,随即就看见莱恩右手略微遮掩左手,一朵小巧的金色向日葵从袖中飞出,托起一堆彩色的糖果停在阿纳维斯身前。

阿纳维斯美丽的双眼中顿时满含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