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8章 豫北2
安阳西北侧数十里的安丰小镇,一队身着棉大衣,顶着棉帽的日军窝在背风的一堵残破的墙体后面生火取暖。
淡红色的火苗在四处漏风的地方跳动着。
镇上其他日军散落在四处,从倒塌的房屋,或者是其他地方收罗着可以燃烧的物体。偶尔翻腾东西时,能从倒塌的东西中翻出一具满是冰渣的尸体。不过对于日军而言,平时最不难看到的便是尸体,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早在日军南下之前,安丰小镇是个人口上千的小镇,平时赶集,附近村镇的人都会来到这里兜售着家里一些丰产的农作物,手工物什之类的。每到寒冬,更是热闹,都准备倒腾些东西给春节添置些家具之类的。而此时,因为日军的进入,四周一片破败。远远的,一两只闻到血腥味的野狼,警惕地看着镇上穿着黄色大袄的日军,驻足不前。起先,精力旺盛的日军士兵还能提枪用野狼操练一下枪法,不过此时冷得人牙关直颤的情形下,大多数人的在意的是能否多收集一些取暖的木柴,门板之类的东西,驱散身上的寒意。
破了个小洞的联队旗在寒风列列作响,宣誓着这个小镇的新主人是谁。
炮弹在空中微弱的哨声,听动静还不小。不少捡拾木板的士兵警惕地看着西面,又打起来了。从平津一路打到安阳,所遭遇的抵抗从来就没有削减过,相反,敌军反击的力度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大。虽然此时日军的联队旗飘在安丰小镇的上空,可在场的日军却没有觉得他们一直能在这里呆多久的,因此并没有对镇上残破的房屋进行修整。而是该拆的拆,该毁的毁。
这里离西北军主力的范围太近,眼下还在他们控制中的小镇,下一刻,也许除了一些尸体,他们在小镇什么都留不下了。这样的情形,越是靠近安阳,他们便越是经历得多。身边的战友,因为补充的队员,新的陌生的面孔也越来越多了。
“南面的军队早已经打下徐州,并且兵逼武汉,在武汉外围打成了一片,你们听说了没有,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帝国的大军行动不及原来迅速,说不定已经兵临武汉城下了。”
双手在火堆处反复的摩娑翻转着的年轻士官又给自己点了根烟道,烟上却是印的天水所产的字样,是从阵亡的西北军士兵上收刮过来的。
由于徐州会战比起历史上要给力得多,按照进程,原本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失守的武汉,此时日军不过才打到武汉外围的国*军防御圈。不过这一连串的胜利对于日军来说,却来得并不算太顺利。因此,也成为了日军闲暇时候的一些谈资。虽然日军在北面接连受挫,华北方面军分部第一军打到安阳外围之后便如同激浪碰到了礁石。此时也只能用其他战场的胜利来安慰眼前的困局了。
“是啊,咱们华北方面军与华东部已经连成一片。等这个冬天过了之后,再打下武汉,彻底歼来支那中央军主力,单靠对面的支那西北军,也无力再支撑下去了。那些调去华东方面的军的家伙真是幸运,要是咱们在南面,说不定现在处境要好得多。你们听说了没有,河北段的铁路又被支那军给炸断了几处,原本应该抵达的物资不得不延后两天,要不然咱们处境也不会像眼前这样为难了。”
另外一名日军士兵忍不住道,“支那的冬天真是寒冷,而且没有足够避寒的地方,过完今年冬天,明年再加把劲,把支那军主力消灭了,应该能结束这该死的日子了。”
“希望如此吧,谁知道呢,大本营那边有些白痴之前还叫嚣要三个月灭掉支那。真是没脑子的混蛋。差点让我们信以为真,幸好不是那些家伙直接来支那指挥作战,要是被那些家伙过来乱搞一气,说不定本来该打赢的战争,因为那些无脑的家伙一折腾,打输了都说不定。”
一名日军士兵撇了撇嘴道。士兵对于大本营那边的诟病并非出自偶尔,事实上在华作战的日军与大本营之间,有时候也是存在矛盾的,比如这次寺内寿一决意提前发动徐州会战,便是要挑起士兵的作战意志,同时也要让他们对于大本营那边的命令不满。否则单靠寺内寿一,一个人也是无法进行会战的。日军的擅自行动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有些人甚至将这种行动看作不畏**于强权的表现,将自己当成是天皇的忠实拥护者,军国主义盛行,此时在日军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咻咻.....炮弹在空中震颤的声音再次响起。小镇上的日军士兵们闻声惊异地看着东面,喧嚣的炮火意味着双方的部队再次撞击在了一起。
“滴滴......”此时安丰小镇日军架设的电台紧张的忙碌着。
“志井中队,负责留守,其他人,立即集合。”大队长看过新的电报之后,脸上看不出表情波动,只是冷冷的下令了。
滴-卡车长长的汽笛声中,大队的日军士兵列着长长的纵队陆续踏出了小安。原本满是日军的小镇顿时变得稀疏下来。
长蛇一般的队伍在雪地上蜿蜒而行。豫北的路况算不上好,特别是下了雪的情况下,卡车上的士兵正襟危坐,此时不得不抓住旁边顶着车蓬的铁支架,或者是靠着战友在巅跛的卡车里维持着平衡。
在登田大队前往交战地点进行增援的同时,野狼岭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四处遍布着双方士兵的尸体。
日军的九二式步兵炮在这种复杂的作战地型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随着着步军的进攻,以超过寻常火炮一截的速度,与步军一起向前推进着。
“投!”随着守军排长一声令下,十几个黑砣砣的手约弹划过一条条抛物线落向散乱的日军阵中。
大队的日军端着步额头上扎着卫生带,一胗狂热向前突击,疯狂的日军士兵拣起还未爆炸的手榴弹反掷回守军的阵地。
“混蛋!”更后方一点,看到己方阵地上被自己的手榴弹在炸得一团稀糟的营长差点一口气没顺过去。虽然以前的老兵可以大致控制手榴弹爆炸的时间,能很好的控制落点,让日军没有这个机会,但几场会战打下来,哪怕是西北军本部,在经历了大量的伤亡之后,也充斥着大量的新兵,这些新兵,在战场上成长起来,除了军械的补充,更需要时间和战斗的磨砺。在战场上的经验,往往来自于血的教训。
轰!日军蛮横的举动确实给守军带来了一定的生死冲击,不过从平津一路打下来,中原野战军团每一支部队差不多都经历了点火的洗礼,原来的东北军离畏战不前几字早已经形同陌路,能坚持到此时的战士们都不是吓大的。而日军里面也总有倒霉鬼,拣起来的手榴弹,刚举过头顶准备投掷出去的时候,还没甩出几尺的距离,手榴弹便轰然爆炸,连同旁边不远的战友也一起倒了血霉,这种凌空爆炸的手榴弹威力往往比直接落在雪地里的要大得多。
嗵嗵....在日军冲进阵线之前,守军也抓着时间的尾巴打出了最后一轮迫击炮。散落的炮弹刮起了一阵雪地旋风,旋风过后,地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杀!”面对已经冲到近前的日军士兵,阵地上的士兵或是端着步枪,或是提着更加衬手的工兵铲跟日军杀作一团。
“咱们还有多少炮弹?”在冷天,营长额头上却是冒着细汗。
“营座,不多了,只有不四十多发了。”士兵很快给出了答案。
“迫击炮后撤,调校好,对准阵地,要是守不住了,也要让杀上来的日军喝一壶!”营长一咬牙,拔出了配枪,“另外再派人去向团座请援,看团座那边是否还能支付出一些人手,否则这里守不下去了。”
士兵得令后,猫着腰往阵地后方一阵急跑,在相对安全的地方,牵出一匹马,跨上马背疾驰而去。野战电话早就在炮火中被毁了,至于那几个会维修的也给日军的大炮一锅端掉,此时传递军情,也只有靠这最原始的办法。
“日军打遍民国,为何独在我西北军面前顿足不前,便是因为我们西北有死战不降之意志。有我无敌,有死无生!”营长提着配枪嘶声力竭地大声吼道。
“有我无敌,有死无生!”
凛冽的寒风中,无形中有着一股让人热血澎湃的气势激**久久不去。
血腥的拼杀无可避免,除了已经得令的炮兵,其他士兵纷纷从简易的掩体中起身,装上刺刀。踏着已经被血染得变色的残雪大步向前。
砰砰......凌乱的战斗中,营长的枪声也杂在其中。
“八嘎,你不是真正的武....”日军士兵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说还没说完,便被营长一枪撩翻在地。
此时被营长寄予厚望的375团团长符自在的处境不比他好多少。
日军也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三个多中队的部队抄小道出现在团部所在的古刹附近不足三里里才被巡罗的士兵所发现。
炮弹落在设在古刹的团部,立即炸塌了两座古色生香的小亭,碎瓦与残雪洒得四处都是。
“现在都被人捅到腚子眼,师座啊师座,卑职恐怕要食言一次了。”符自在苦笑一声,向旁边的副官道,“立即通知卫生队的成员转移,给师部拍报,日军出现在我团部附近,形势迫人。卑职已退守11号高地,已有为国捐躯之志,请师座自行斟酌战局。卑职必竭尽全力,守至最后,为师主力赢得布置时间。”
“团座,团座,黑风沟紧急求援,日军已经冲进我军阵地,请团座即刻派兵,稍有迟疑,我营恐全部阵亡在即。”前来请援的士兵在一片枪炮声中,闯到了古刹前,被士兵带了过来。
“援兵?团里的情况你现在也看到了,日军都打到团部来了,哪里还有援兵。我这边连掩护卫生员,文职人员的人手都不够,这不是胡闹吗。你回去找王继坤,要是他人还在,让他率部撤往11号高地。要是人不在了,万事皆休!”符自在骨关节捏得发白,强作镇定地道。
“团座,没有援兵,全营阵亡已成定局,请团座念在我营殊死作战数日,给我营留一点火种吧!”前来求援的士兵扑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道。
“团座,让卑职带一个排的士兵去接应一下王营长吧,野狐岭已经孤悬在外,看情形,后面团里要孤军作战一段时间了,能救出来一些人,对于后面坚守高地,也有一些帮助。顾春华那边火力不弱,一时间日军也冲不过来。只是火炮骇人一点。”
副官出声说道,旁人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王继坤是团长的学生,团长膝下无子,却是把王继坤当作自己的儿子在看,这些年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在王继坤身上。若是王继坤折在了黑风沟。对于团长而言,其打击之大,寻常人根本难以想象。作为符自在的副官,他绝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你去吧,若是事不可为,你见机撤往高地,与团主力汇合。”符自在吸了口气。
“是,团座!”副官向符自在行了一记军礼,战情危急,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向团长行礼也说不定。不管团长如何想,他既然去了,便一定要将王继坤带回到团长面前,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国仇,家恨,在日军面前,同样,这群可敬的战士们,也在为着自己的战友,恩重如山的尊长拼尽性命的冲杀。努力守护着身边值得守护的一切。
蹬蹬蹬.....军靴踩在地上,大队穿着白色衣服的医护人员,还有一些护士,此时在士兵的护送下,有序的离开古刹。一场大战,也不知这座从宋朝时便遗留下来的古刹,在此战之后,还能否再存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