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从街北一个拐角处响起一阵机枪的扫射声，那几个蓝灰色的身影怨恨地倒了下去。虎子和小伍赶紧趴在地上，机枪子弹打得他们前面的柏油马路“啾啾”直响。等这一阵扫射过去后，虎子才抬起了头。一辆日军坦克从拐角处露了出来，坦克后面是一辆日军卡车，车顶上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卡车后面则簇拥着一群黄耸耸的日本猴子。虎子暗暗骂了一句：“这日本猴子可够精的啊，派一辆装甲车和几十个尖兵来探路，后面才跟着大部队！哎，那几个战车弟兄死得够冤的！”他用手指捅了一下身边的小伍问，“怎么办？”

小伍两眼正紧盯着那辆渐渐逼近的坦克，被虎子冷不丁地一问，目光不自觉地转移到了虎子脸上，他看了虎子一眼，又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周围，街两侧都是一些两三层高的小楼，正是打伏击的好地方，于是他问虎子：“从这些楼里把手榴弹从坦克炮塔的顶盖上扔进去，你有把握吗？”

虎子犹豫了一下：“扔进去没问题，但顶盖不开咋办啊？”

“这个你放心，前面有障碍物，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他们自己人的尸体，那坦克的指挥官肯定会从顶盖里钻出来观察情况，一旦顶盖打开，咱们就收拾它。注意看我手势，当我扳下第三个手指的时候你就扔！”

虎子认同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如果事情果真如此的话，那将是一个完美的绝杀！

小伍摸了一下身上的手榴弹袋和子弹弹匣，确信一切都没问题后就向虎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像泥鳅一样滑入了马路两侧的水泥沼泽中了。

等两人都冒出来的时候，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已经越来越响了。

虎子此时正躲在一幢楼房三楼临街的一扇破窗户后，距离那个燃烧的鬼子装甲车只有约一百步的距离。他朝马路对面的一幢小楼望了望，发现小伍也倚在一堵断墙后，正冲他做着“一切OK”的手势，他点了点头表示回应，然后从腰间拽下一枚木柄手榴弹。

卡车上的歪把子向道路两边的屋子扫射着，“哒哒哒”地打得两侧的水泥墙直掉碎砖碴子，虎子本能地将身子缩了一缩。他侧耳听了听，机枪子弹的弹着点比较散，说明鬼子的机枪手没发现这些楼里还藏着人，或者压根儿就没想到这儿有埋伏——这只是例行的火力侦察而已，想到这儿，虎子心头掠过一丝窃喜。

与此同时，他看见小伍藏身的断墙后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向下扳下了大拇指——这是小伍发出的预备信号。

坦克果然慢了下来。

虎子的心跳“砰砰”地加速起来，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昨天也是在这样的一幢楼里，为了掩护他而死在鬼子坦克的炮口下。现在楼下的那辆鬼子坦克和昨天的那辆几乎一模一样，一样庞大的身躯，一样瘆人的炮口，一样的蛮横，一样的凶残。

“狗日的，今天就送你们去阴曹地府给我老王叔赔罪了！”虎子自言自语地骂着，“对了，还有楼底下那几位战车弟兄！”他看了一眼仆倒在马路上的蓝灰色身影，慢慢地拧开了手榴弹后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