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茶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小桂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任由嬷嬷轻揉她的发稽,嬷嬷似乎想安抚她紧张的心,但这并不能缓解此时她心中的那份震撼,她如若闯祸,是不是也是这般下场?

跪在地上的小桂柱空洞的眼神,随即让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今后,他便没了父亲?

何蓝一脸不甘看着纪茶,她怎么也没想过曾经把她宠上天的父亲会为一个小小的伴读而打她,让她当众受辱!她恨,她恨那个叫纪茶的女人抢走她的父亲,抢走她的桂柱,抢走她的一切。

看着何蓝哭着被佣人带走,看着管家被抛出门去,看着小桂柱一脸的黯淡,她低下头,这不是她可以承受的伤,她不明白这群人为什么要合起伙来陷害她。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好可怕,稍稍不小心就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那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房,只知道那天的中午阳光格外明媚,照在纪茶身上暖暖的,很舒心。

“何蓝这个月在闭门思过,所以今儿个嬷嬷我就只教你一个人,说起来这对你简单,听他们说你家是刺绣世家,就来刺绣吧”

此话一出,她心便凉了一截,虽说是刺绣世家,可她却从未真正碰过这玩意儿。

如今嬷嬷这么说,想来要她绣的东西并不简单。海嬷嬷从桌子上拿出一块小布,大概现代手帕一般大小,她心中闷道,幸好只是块小布。

“就绣幅最简单的鸳鸯吧”

她面色一僵,看着嬷嬷一脸的期待,却也不能说她与刺绣无缘。她颤抖的接过布巾,曾经连最简单的十字绣都绣不好的她,这可怎么办。

“嬷嬷,茶儿自小并未触碰过针线,还望嬷嬷多多指点”

双膝微微弯曲,双手齐放腰间,上身微微向前倾,手中的布巾在风中晃动,八岁的她本应该快乐的玩耍在无知的童年中,这算是受苦吗?她低着头苦笑。

好在嬷嬷这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细微说了下刺绣的技巧,便让她自己去捉摸。手穿过线,线带过针,针留连在布间,本是一福美景,却因为从未刺绣的她,弄的风情大减。

这穿针引线的活似乎真的不适合她,针一次一次的扎在她的指间,忍着疼痛感,看着小布上慢慢的染上血色。手上的痛处,让她有些恍惚。

不知是否因为手冻的毫无直觉,还是针扎痛到麻木,一针一线中慢慢的没了联系,她麻木的按照想像中鸳鸯的模样绣着,却一针也没有绣上,布巾上只留下一个个针孔。

只是她丝毫没感觉到身边嬷嬷一脸的愁容。

“荒唐!一个女孩子家家,竟不会刺绣到如此田地!还号称刺绣世家,真是荒唐至极!纪茶,你且看清楚嬷嬷我如何开线。”

海嬷嬷虽说有些怒气,却也只能忍声细心的教诲,她右手兰花抓针,左手小心的抓在木制绣架上,一针

一线立刻出现在布巾。

不一会儿,小小的鸳鸯头部出现在她眼中,等到嬷嬷将鸳鸯绣出一个头的时候,她才稍稍感觉到刺绣的真谛。

接过嬷嬷手中绣一半的鸳鸯,开始细心的绣着。时间过得很快,没绣多少就散学了,专心刺绣的她似乎只听到嬷嬷说,后天要将这幅刺绣绣好交给她。

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在后院里,小小的她在这无比巨大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渺小。寒日里,白雪早就融化,只是这冰冷的天气让她不自觉的拉紧了衣袖。

昨天的一幕还在眼前晃动,那脆弱的影子实在让她不安。

纪茶放慢脚步,此刻她只想安静的享受这傍晚的时光,咕~,她摸了摸叫唤的肚子,苦笑摇头。

此时长身体的阶段,每日两餐,再这么下去,面黄肌瘦是小事,倘若长不高。。哎,这何时才是个头。

又何时。。才能长大,脱离这一切,或者,这一切真的可以解脱吗。

慢慢走向自己的庭院,一株梅花开得正是鲜艳,不禁让她想起了现代,在那里,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梅花。或许人老了,就会这样回望当年吧。

刚走进庭院,看到她进来,原本聚在一起说话的佣人,立刻轻声称了句纪小姐,连忙低下头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纪茶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如果要假装尊重她,那为什么不做的彻底,眼下那讽刺的畏惧又在证明些什么?

她走到房间门口,刚一回头就看见那群佣人再次匆匆低下头,纪茶叹了口气,手刚扶着门坝上,立刻缩了回来,指尖密密麻麻的针孔让她疼的倒吸了口气。

“如若没多大事情,众位请回吧。”

房中还是一样的程设,只是床边多了一个暖炉。她从枕头下拿出海嬷嬷曾送出的金疮药,轻轻的擦拭,药刺激着她稚嫩的皮肤,冷汗一个劲的往下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已经没有莎莎的扫地声,当伤口全部上好了药。

她的嘴唇早已苍白如雪,三十多岁的心智,可这身体却也只有八岁,如今受此等苦楚,日后怕是会留下多多少少的后遗症了。

夜间

多数人早已进入熟睡,他人挑灯夜读,她却秉烛刺绣。两天,这一幅怎么可能如期完成,她不顾手中的疼痛,刚刚填饱肚子,就开始绣了起来。

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在那瑟瑟寒冬中发抖,却又迟迟不肯离去,窗户里那娇小的身影印在他的眼中,涩意传遍他全身,似乎经历了某种挣扎,终于离开了。

屋内小身影还在忙忙碌碌的捣鼓着,针还是会不受控制的扎进肉中。

却也好了许多,刺绣,似乎也不是很难的事情。绣了多半时辰,她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放好绣框,揉了揉眼睛,吹灭红烛。

每天重复的日子,却也是安宁的,没有看到那个千金大小姐,倒也少了点是非。却也多

了丝对她身份的好奇,这群人似乎刻意要培养她,若不是要害她,那就是帮她?

礼仪讲教还在持续,原本的伴读此时已经换了种模式。

一个月过后,何蓝的软禁期终是过去了,此刻的她更加把纪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何小姐眼中的愤怒无一不表现出心里对她的敌视,府中若非没人敢说她半句闲言碎语,此刻怕是早已流言成型。

礼仪课堂还在持续,一个月未见的小桂柱也如同幽灵般出现,跟在了何蓝的身后。

“一名女子,怎么可以有如此坐姿!给我坐直,何蓝双膝并拢,小小年纪就这般无赖,长大后成何体统!纪茶,你的手放松,别抓着衣物。”

海嬷嬷的声音还在持续,痛苦的日子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何蓝竟然破天荒的几天都没有找她麻烦,没过几日,一个贵妇来到私塾,淡蓝色的衣物凸显着她的典雅,微高的发髻证明她身份的高贵,柳叶眉,红唇,倒是一位美妇人。

何蓝如蝶一般飞奔而去,叫那人母亲。

纪茶一瞬间有些黯然,那曾经护着自己的母亲,早已魂归大地。唯独的一天,私塾早早下课,何蓝陪同贵妇离开。隐隐约约她似乎感觉到,厄运才刚刚开始。

“娘,爹爹一直偏袒那个纪茶,爹爹一点都不爱蓝儿,还帮着她打蓝儿,禁闭蓝儿。娘,你要为蓝儿做主。”小人儿哭的稀里哗啦,一个劲的往贵妇的怀里钻,惹得贵妇心疼不已。

诉苦声弥漫在院子的上方,倒也佩服何蓝如何挤出那么多的泪水,或许真是多日的怨念,一次激发?

深夜,何蓝被冻醒,连忙拉上被子挤进母亲的怀中,静静的看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明白,父亲的心早就不在她的身上,她讨厌那个女人,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宠爱。

如今,她也要把曾经失去的,一样一样要回来。

何蓝脑子里闪过桂柱的身影,甜甜的笑了一下,至少桂柱现在在她的身边,至少她的桂柱比任何人都好过千倍万倍。

次日清晨

天下着好大的雪,没下多久,地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纪茶连续打的几个喷嚏,证明纪茶始终病倒了。

何员外以及何夫人、海嬷嬷相续都来看过,只是何夫人眼神中的不屑和询问看的甚是明显,透露出的那是不善。

厚厚的棉被盖在身上,还是感觉有冷风渗透进骨子里,何员外吩咐下人给她煮姜汤,熬药一些的早已模糊,高烧不退让何府上下忙得死去活来。

虽然下人深深体会到何员外对这名陪读特殊的待遇,却也没想到会变得如此简单,原本在府中疯传纪茶是何员外私生女的消息再次蠢蠢欲动。

生病期间,何蓝倒是来看过两次,虽说都是何员外嘱咐,但也少不了冷嘲热讽,有时搂着桂柱的胳膊看似。。像。。秀甜蜜?这么小小的孩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