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碧血染红土(八)
虽然英军堪称激烈的抵抗让日军损失惨重,尽管有过几千只“猎物”在亚利山大中将这头“头羊”的带领下成功逃逸,可乃木信大佐的心境仍就是“好一片晴朗的天”。作为追击支队的最高指挥,他很清楚自己获得了什么样的战绩。要知道,自缅甸战事爆发以来,日军与英军作战,虽是屡战屡胜,斩获颇多,可细算下来,“吃”的都是些印籍、缅籍的“仆从”兵。可这回就不同,这六千被歼的英军可全是“正宗”的大不列颠“出品”,更不用说还俘虏了一名中将、一名少将和一大堆的上校了。
这也让这位一心要效法乃祖的‘乃木希典’的堂孙坚信,在二十四小时内,他就会穿上一件少将制服!
带着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心情,乃木信“慷慨”的“赐予”了斯列姆中将会面的机会。
为了彰显胜利者的威势,乃木还专门让人把他片刻不离左右的私人珍藏,一座据说是战国时代某大名用过的精巧小巧的军帐,给匆匆支了起来。
“大佐先生,我抗议!你的士兵公然有组织屠杀了我方受伤官兵的卑劣行径!不仅违反了双方的协议,更践踏了贵国曾签定的‘神圣’的日内瓦公约中有关对待战俘的条款!我要向整个“文明世界”控诉你们的罪行!”两下里一照面,从竭斯底里的斯列姆中将口中所喷出地大量唾沫。就让乃木大佐不得不忙不迭的偏过脸去。
鉴于挥舞着的硕大的拳头英国中将“不够友好”的态度,待立联队长两旁的卫兵们只好“费心费力”的去教会其如何做一个“安份守已”地“客人”了!
”已从曾在英国留学的副官(就是先前去劝降地那位)井上春日大尉口中,得知此时已被“教导”得双膝着地的斯列姆中将刚才“鬼喊鬼叫”的内容的乃木大佐平心静气娓娓说道:“中将阁下,我很荣幸能与一个朋友的身份,与您讨论一些“学术”上的“问题”。首先,我们所签定的协议中,只说保障贵军战斗人员地生命安全。那些已丧失战斗力的贵军人员,显然不在保障之例。我的士兵只在按我国的风俗习惯处理此事。若有冒犯,还请您能多多的谅解!请您放心,只有贵军官兵能服从我方的管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废物都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可都是白捡的壮劳力噢!)。说到底,要是没有贵国几十年如一日地大力扶持,哪里会有‘大日本’的今天。两国目下虽然交恶,可这‘情义”,总还是要讲的哟!至于日内瓦公约,那是政治家们的事情,日本陆军有他自已的行事手法!对了!这也是‘大日本’的特殊国情所致,还请您予以充分地理解!”
乃木信一边说,他身后一个日军少尉,一边在纸上刷刷的一字不差的记录着。
乃木大佐趁井上把他的话翻译给斯列姆之机。赶忙从少尉那里索过笔录,细细的端详了起来。他对这本《行军笔扎》的期许可是很高的。想到今天这段“智服南蛮酋头”的“佳话”,将会让乃木家的后代子孙们,如何的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时,乃木信笑了。大佐笑得是那样“甜美”,就仿佛他正坐在东京地红灯区里欣赏着日本地“国粹”《浅川》似的。
才从因被日军士兵“热情洋溢”地“问候”腹部。而导致的“小小”的“气息不畅”中缓过气来了斯列姆中将的心情,自是不可能和主人有什么同感。就是傻子都能轻而易举的从中将那涨得“油光水滑”的脸膛上,看出此人正处于疯狂的边缘!事实上,要不是五六个卫兵死死的按住双肩了,这位已气得连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敦刻尔克大撤退的英雄,早就是扑到乃木大信的身上,拼他个同归于尽了!
就在满足的表演的大佐,想要挥手让人把已失去当陪衬的价值的英军中将架出去的时候,一个日军中尉连句报告都没有的闯进帐来。
“粟原君,出了什么事?”前一秒钟还是喜色外露的乃木。在转瞬间就完成了“变脸”。出身贵族世家的大佐。对上下尊卑,可是向来看得很重的。
“联队长。一四六联队来电,他们的车队在离山谷二十公里处遭遇雷区,现正在排除中。波野大佐提醒您一定要提高警惕!”面如土色的粟原在说这一番话时,竟是一气呵成,由此可见其是何等的惶然急切。
说的人固然是无神无主,听的人也是如遭雷神。乃木身上的‘公卿气’是挺重的,可他毕竟是一个称职的军事指挥官,对于后续部队“无端”被阻的“严重性”他还是能明了的。
‘难道!山谷附近还有另一支虎视眈眈的敌军!’这个可怕的“猜想”,让乃木顿时出了一背冷汗。惨胜之后,自已的部下们不是在“收拾”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就是看押俘虏,搜寻己方伤员,警戒松懈的极至不说,还大多连制建都已是零乱不堪,若是此时有一支数量可观的敌军发起突然袭击,那后果……!
‘不会的!要是有敌军适才两军激战正酣时,早就杀出来了!在最恰当时机,按兵不动,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出击,这在逻辑上说不通啊!’正当乃木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猛然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大地竟然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紧接着一阵闷雷般的响动,便传入了军帐中!
“井山你去整顿部队。警卫小队和联队部的人都跟我来!”这一刻,情知自己已然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中国谚语里的那支为人作嫁地螳螂的乃木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带着身边这些人,再纠合上沿途所有能遇上的部队,赶到相对狭窄的谷口,先把正向山谷中急驰而来的大队敌骑,阻他一阻再说。只要能阻住对方那怕一两刻钟,形势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凭心而论。乃木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应对的也不可谓不精准,可程家骥既已蓄形良久,那里又还会给他这个机会!
几千骑兵集团冲锋是什么概念?没有亲身经历过地人是无法想象的。就算是能亲眼目睹了,也很难用言语来准确形容那壮丽得无与伦比地浩翰。尤其山谷地形下,由一排排骑兵所组成浩浩****、气吞河岳的冲击阵形,更是能让人每一个面对它的人。都打心底里发虚、发冷!这也倒还罢了,最让才冲出军帐的乃木大佐绝望的是,对手的前锋,居然已冲到了离他里许处。
“吹调兵号!把北面的人都调回来!要快!不能让中国人把山谷截断!”已一眼认出来袭地骑兵是“老相识”的乃木大佐,跳着脚大喊道。其实,乃木又何尝不知,人家的骑兵集群已大举涌入山谷腹地,自己不管下什么命令。都是赶不上风驰电擎般的战马来得快了。可除了这些,他又能做点什么了。山谷腹地是如此宽广平坦,两下里的距离又是这样近在咫尺,就算他愿意一本初衷,把手上这仅有的百十号人硬生生的项上去,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乃木“勇”则勇矣。可对于无谓的“牺牲”,却也还是敬谢不敏地。在发出了最后一道军令后,乃木便在一群卫士的护卫下,离开了设在山谷南段正中央的指挥部。短短不到两分钟后,中国第四十五骑兵旅的先锋部队的马蹄便踩倒了乃木那座宝贝军帐。
中国骑兵的攻击之所以能具备现在这种让人咋舌地突然性,那都是亲自带队冲击刘天龙的功劳。
为了能一击必中,他不仅严令部下“人衔枚,马摘铃”,还带头牵着战马徒步缓行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全军欺到离日军千米以内时。这才陡然发力。全力突击。这也多亏山谷里日军都在专心致志的享受着“丰收”后“成果”了,否则就算刘天龙再处心积虑。骑兵旅的将士们与马儿的沟通得再好,未必到把事情做到现在这个地步!”
正“堆”在山谷南段的英军战俘和看押其的日军士兵们,早就让这挟着风雷声向自己迎面杀来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队骑兵,给吓得两腿发抖,尿意横生了,哪里有不争相闪避的道理。于是乎,在先前地屠杀者与被屠杀者地“同心协力”下,一条两旁夹有数千人的‘专用马道”,便以即使是专门排练过,也很难达到地“高效”在山谷中成形了。至于那些手脚慢半拍的英兵日军,先是被高速奔驰的战马给撞到在地,紧接着又被一只只上下翻飞的马蹄便“一视同仁”踩得骨断筋折,再后来一只只装着烂肉碎骨的血糊糊的“人形布袋”便镶嵌在了“大道”中央。
“传下去,火力压制两厢,往前突!”冒着头顶呼啸着的弹片,冲在军阵最前端刘天龙不愧打奇袭的行家里手,他优先给予稍远处那些刚丢下手中的“战利品”,正试图集结起来负隅顽抗的日军打击的选择,无疑是明智的。
刘天龙这下一令,从队列两侧的那些端着自动火器的中国骑兵的手中,喷射出一串串火舌,这火舌犹如一支支利箭一样,把上百名正向骑兵射击的日军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当然,被这些日军当成“人肉盾牌”的英军倒下得更多。中国骑兵酷烈的无差别报复性打击,不但把两边的日军大多压得抬不起头来,还真接导致了日军对英军俘虏的彻底失控。除了那些死抱着“英国陆军的荣誉”不放的思想老旧的军官们无动于衷的趴在地上,静等着正在交战的中日两战分出胜负外,几乎所有的英军士兵都行动了起来。这些渴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英国人,一轰而上的与看押他们少数日军扭打着、撕咬着。英军士兵的这种奋起自救地行为,从客观上有力的策应了中国骑兵往山谷纵深穿插的行动。
消除了来自两翼的威胁的骑兵们。纷纷再次催马加速,从这些多是日本血统的高头大马上,倾泻下来的马刀、手雷、子弹就统统落到了山谷深处那些不久前还在充当搬运工地日军官兵们头上!
散落在山谷各处的自已把自己拆得七零八落地日军,对上比他们加起来都要多上一些的庞大的骑兵突击集团,这样战斗有悬念可言吗!
伴随着一颗颗的人头带着一蓬蓬血雨冲天飞起,穿透力极强的中国骑兵们很快突到那几个曾让英军“死不瞑目”的小山头近前。
“突突突!”在这里,一路势如破竹的骑兵们。第一次受到了值得一提地打击。来自于山头上日军阵地的如蝗弹雨,把冲在最前面几十名骑兵给打下了马来。
“孙老六。你带两个连给我下马阻击。用能焰火的那个玩意,把这小山包给点着了。我看小鬼子怎么下来!”被日军用布朗式轻机枪的子弹,擦掉了右手拇指的刘天龙,用左手举着军刀扯着嗓子喝道“兄弟们,跟着我杀狗日的个回马枪!”
上千官兵轰然应道:“杀狗日的个回马枪!”气势如虹的滚滚铁流遂掉头向南!
这时,山谷南段日军没有那么好对付了。面对汇成几大股地日军残兵,骑兵旅要是再来一次集团冲锋。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情。不过好在,日军也是匆匆合流,非但人员构成和武器配比,都极不合理,且又是屡受重创的疲蔽之师,能战斗的兵员已不足千人。可就是这样,陡然加大的阻力,还是逼得刘天龙只得让半数骑兵下马作战。
各路日军。拼命的相要抱成一团,却被他们对手死死挡住。可骑兵们毕竟没有携带重武器,又无法从激烈地战斗,分出身来,“借用”被抛得满山遍野都是的大大小小的英制火炮,虽在场面上占了上风。一时间倒也吃不下这几百条釜底游鱼。
当已死死纠缠着的中日两军,在殊死的搏杀时,堆在谷口的那两千多,靠着从日军手中夺来和在地上“捡”到的枪支,已多少有了些自保之力英军,却坐山观起虎斗来了!
按说做为盟军一个组成部分,就算日本人屠杀英军的伤员,英军的立场也应该是旗帜鲜明的。实际上,尽管在刚才地战斗中,英军被中国误伤了不少。可英军士兵和大部分中低级军官们。也还是主张冲上前去与中国骑兵们并肩战斗作战地。可问题就出在那些日军杀俘时,低着头恨不能消失在空气中。形势一变又趾高气扬起来的英军高级军官们身上。
“先生们,我郑重提醒你们,我们地使命是撤到因帕尔,去保卫那颗女皇皇冠上的“明珠”!这里的战斗与我们与大英帝国无关,不值得我们去流血!”曾与程家骥有过几面之缘的英缅军第一师师长考斯特少将,用命令式的语气,阐述了这样一个“真理”,英国人的血永远只为英国最切身的利益而流,若是有人愿意去为英国人流血,那是自找的!
“少将阁下,我们的车辆不是日本人炸了,就是停在两军交战的区域内,没有了交通工具和充足粮食,我们不可能到得了印度。再说单凭现在这几支枪,无处不在的独立军就能把我们收拾了。所以大家都认为只有协助中国人战胜日本人,才能获得这些我们急需的东西!”军团情报官邱尔吉因职务的关系与整个军团的中低级军官们打交道的机会较多,脑子和口才又都相当不错,此时被这些人推为代言人,自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而且他时下的底气也是足得很,邱尔吉身后可是站着几十名“专程”来给他助威的英军校尉军官了。
“邱尔吉少校,我请你注意一点。在斯列姆中将没有回来之前,我就是这支部队里军阶最高的军官,接照皇家陆军的有关条例,我的命令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必须服从,否则就是“兵变”。你也是个校级军官,组织“兵变”的人。将会承担地后果,你应当清楚!我现在正式命令你们列队撤出这个山谷!”让邱尔吉说得有些理屈词穷的考斯特将军,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是不是真会激出“兵变”来了,祭起了“条例”这个最后的法宝。其实,除了想要逃回印度外,考斯特心里还有一个不能“帮”中队的理由。只是实在不方便说出口而已。在日军尚还没有攻入缅甸之前,印度总督韦维尔上将曾来仰光视察。在一次“闲谈”中。在亚洲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的韦维尔上将曾对考斯特等一干亲信说过‘缅甸是保不住的,中队也是一定来的。你们地任务,就是最好不要在战场上输给日军,最低限度也不能让中国人打败日本人。英国养肥日本这头专好咬主人的恶狗,已是天大地错误了。不过好在这次大战后,日本必然衰落。而比日本的综合国力强过不知多少倍的中国。如果取之日本而代之的话,那对在亚洲有着广泛的利益和上千万平方公里的殖民地的大英帝国而言,那将会是一场更大地灾难!”
在考斯特想事来,这个以往百试百灵的杀手锏一出,对方一定会乖乖听令的。可这位靠着推得一手好沙盘,才得到韦维尔上将的赏识,从一个参谋成为师级部队主官的将军终究没有经过几次像样的战斗,对下级将兵们在战场上的心理变异还是估计不足啊!
邱尔吉等人一反常态的强硬。让已指挥不动几个人地考斯特少将,在大光其火的同时,也只落得个无计可施。而邱尔吉等人出于对“军法”的习惯性畏惧,却也不敢绕过考斯特自行其事。毕竟,他们拒绝执行并非其直属长官的考斯特的命令,算不算得上是“兵变”。还由不着考斯特来一语定案。可没有长官的命令“私自”参加战斗,那就是把罪名给坐实了。
就这样,在离血肉横飞、喊杀声震天地战场不过五、六百米的地方,英军自己开始在“精神”上对峙上了。
这种“谎诞”的局面,直到从山谷里手脚并用的爬出来的斯列姆中将,“意外”的出现,才有了改观。
这位头脸间全是泥浆、马粪的中将,倒也还有几分胆气,他毅然否决了考斯特少将的“建议”,命令英军立即对日军发起攻击。
正在此时。从谷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无须任何长官下令。几千“训练有素”的英军立时闪到两旁,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在了地上。
这回来地中国骑兵却只有区区两百骑上下,打头地是一个年青得让人难以置信的中国少将。
没有挥舞地马刀,这些中人手里都拿着最新式的美制的M1A1冲锋枪,俗称汤姆生冲锋枪,而他们每个人腰间都别着一支二十响快慢机和一排锯齿状的手雷。
这种就连见方识广的斯列姆中将,都闻所未闻的强大不可思议的火力配备,还不是最让英军官兵感到震憾的地方。
让素来自视甚高的英军军官最不“舒服”的,是这些不可一世的“新来者”,在打马掠过他们身侧时。投射过来的那种眼神,在这眼神中充斥着的视若无物的轻蔑是那样的强烈明显,以致于连英军中“公认”最有“绅士气质”的考斯特少将都红了脸。
很明显,中国人从头到尾就没丝毫想要跟“友军”打个招呼的意思,转眼间,这群不声不响、浑身透着一股沉沉如山的凝重的中国骑兵,便在英军的“列队欢迎”下,通过了谷口。
“考斯特,你怎么了。”发觉考斯特神色异常的斯列姆问道。
考斯特根本就没有听到军团司令官的问话,他的心神早已被一段并不愉快的回忆给占据得满满当当了。
‘那时,您和您部下们的身份将是日本人的战俘,而我将是打败俘虏你们的日本人的胜利者!……我会让我手下的‘日本人’好好的继续管理你们一段时间的,时间长短视贵国的态度而定!’
想到“恐怖”处,考斯特少将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