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雾都缘(七)
自从上次在“面圣”时,痛陈了一番全线反攻的诸项弊端后,程家骥又被最高当局专程召见过几次,说的还是反击作战的有关事宜。重庆官场上向来是不大保得密的,程家骥出入“禁中”的次数一多,在不知究竟的各路人马面前,俨然就成了最高当局面前的大红人了。一时间重庆的人层们都以座上能程家骥这个贵宾为荣。
起初程家骥还为自己能这么得最高当局的赏识而颇有些自鸣得意,日子一长,这种得意渐渐化为一种由衷的惶恐。上峰不会真得想把自己转职为一个专职高参吧!
虽说眼下是抗战时期,到那个岗位上不是打鬼子。可程家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凭自己那点从“后世”剽窃来的只言片语,站在一边支招还行。要是站到台前去指点江山,单凭自己肚里那小半桶水是无论如何不够看的。
再说一但旦真要成了军委会的高级幕僚,非但再没机会直接带兵杀鬼子,且还会避无可避了卷进政治斗争的旋窝当中。政治那潭混得不能再混的混水是程家骥这自知自己没多少政治天分的人,绝对不愿意去趟的。
抱着这种想法,一入七月,程家骥就急着走门路,不求升官发财,但求能尽快到绵阳视事。尤其是当军委会传出风声音,说最高当局有意让程家骥升任中将调到总参谋部任高参后,程家骥四处奔起得就更是勤快,不知情的人看他这样起劲的钻营,还以为他要谋个什么美差了。
几番折冲下来,最后还是陈上将和黄中将帮了大忙,以新十八军正缺高级军官为由,把程家骥从参谋总部里已为他备上了的那张冷板凳上活生生的拉了回来。在这其中,杜老板也出了不少力。可以这样说,这回能为了回军中效力,程家骥算是把能欠的人情一次性欠足了。
出发去绵阳的头一天,有感于自己和于三姑的关系,总该有个说法的程家骥,约了对方在两人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厅见面。
说真的,程家骥并不认为,眼下和于三姑摊牌是最好的时机。他知道自己的和于三姑的情感火花,是好不容易擦出来了,可要立即开花结果,此刻显是还不大稳当。
可程家骥更明白,自己没时间了。此一去绵阳。,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回得来的,就算是整军结束,照时下军委会已是磨拳擦掌的情况来看,部队也极可能从绵阳直接拉上前线。况且身为一个有三个妻妾又有了儿子的“成功男士”,后院的葡萄架也是不能倒的,眼下自己与于三姑的事情已是闹得半城风雨,要是再不定下来,将来少君她们一入蜀中,事情就没这么好办了。因有这些方方面面的顾忌,程家骥也只能勉强而为一次了。
两人见面后,于三姑虽在言谈间与昔日在病床前陪伴程家骥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以程家骥对她的了解,又怎会看不出,于三姑所表现出来这种开朗,有强颜欢笑意味在其中。既已有此种自觉,程家骥为了让气氛好些,也是尽心尽力的,在调节着两人间的情绪,光是从二十一世纪听来的让人捧腹的经典笑话,程家骥就一口气说十几个。可很快程家骥就发现自己所做都是徒劳,无论两人表面上如何欢笑雀跃,一股淡然而无处不在的忧郁,还是始终弥漫在各有心事的两人的心头。
“什么时候去绵阳。”许捉迷藏捉得累了,于三姑的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
“明天!此一去说不定关山万里,不知何时方能回了。”为了今天能一战成功,程家骥来的时候,专门把自己脑海所说得的例如爱一万年之类的感人词汇给整理一遍。但一到于三姑的面前,他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只剩心之思口之所言了。
“你的那位当年的金陵大学有校花的大太太几时到重庆。”于三姑冷不呤叮的问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三两个月后。”许是从中嗅出了什么,程家骥面带喜色的答道
“别绕圈子了,咱俩的事,等你的正房到了重庆我见过后,再说吧!”
于三姑的这句话让程家骥又喜又忧,喜的是于三姑愿意与少君接触,显是有缝可钻。忧的是不知倔强的少君和独立性很强的于三姑之间,能不能做到和平共处。程家骥越想越是没把握,可看于三姑的脸色,这分明已是她的底线了。想到嫁自己一个有家室的人做四房,也真是太为难她这么个要强的女子了。程家骥也就打消了得寸进尺的念头。两人既有了默契,接下来便放得开了许多,这一天他(她)们足足在重庆的大街小巷逛了一整天。
私事既有了计议,心情也暂时没了牵挂的程家骥,第二天如期带着紫玉和马三宝、屠靖国等人直驱绵阳上任去了。
七月九日,绵江城外,程家骥早为他的部队的选好的练兵宝地。
这片青山绿水白云蓝天的天然练兵场,比起程家骥上次来的时候,除了热闹许多外,也有很大的变化。能不变吗!新一百师上万人马近二个月来,差不多天天在这里人喊马嘶,车来车往的,早把这里的草皮都压扁了。
此时此刻,这里就至少五千士兵在训练各中各样的军事技能,有围着这块足有几里方圆的天然操场全副武装的进行越野跑的;有用枪、炮在打靶的;有在广场的中心地带操正步练队列的;在附近的小河里,还有不少士兵泡在水里学习如何才能掌握武装泅渡的要领;动静最大的还得数,在操场边上那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往来驰骋,时不时劈刺几下的骑兵了,战马扬起的尘土足有一人高。
“维礼兄,部队的整补情况如何!上次捞了多少油水。”程家骥一到绵阳让马三宝负责去安顿好紫玉和她那两个丫头,自己却带屠靖国直接扑到练兵场上来了。以他和钱绅之间关系,也无虚叫什么客套,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而来。
“师座,全靠文旅长带头入了哥老会摆起了香堂,如此一来,全师的兵员总算是接近了满员了。上次协助新一百二十师整顿军纪,我部多了八百名“新兵”。对了,前几天我部奉军座的命令,支援了二十名军官,到新一百师的三六零团去。”
听钱绅说这得是一本正经的,程家骥听得却不禁有些莞尔,他那里会听不出,钱绅这是在报告上次从新一百二十师那里捞到了多少合格的兵员,并以整顿为名控制了一个团的部队。
“新兵率是多少!”程家骥说的这个新兵率也算是他的独家发明吧!在程家骥眼中,凡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兵,那怕是穿了半辈子两尺半,也只是新兵蛋子,只当半个兵用。同理在程家骥和钱绅这些人眼中,那些正在训练场走正步、打靶看上去似摸样的队伍中了许多人,还只是个粗坏罢了
“全师一万多人,“新兵”占了四成有多。”
“维礼兄,入冬前军委会十有八九要有大行动,咱们能踏踏实实训练兵的时间可不多了。你这边的基础课目差不多就成了,一个月后我准图示进行实战演练。把所有部队尤其是快速纵队拉出来溜溜,你看成不成。”
为了这支快速纵队的,程家骥在重庆没少花钱走门子,最后总算是把番号落实了下来。当然了,上面定期发下来的物资,还远远不够支撑这么一支摩托化部队正常运作。可好歹是明正言顺的给这个心肝宝贝上了户口,也算了程家骥一件心事。至于油料配件吗?仗着财大气粗,这些时日,程家骥很存了一些高价卖来的走私货,估计二三个月内还不成问题。
“他们到北川县去拉练去了。”
钱绅的回答让程家骥略有些失望,少顷他又释然了,快速纵队要是老猫在绵阳城下和步兵一快训练,那还谈什么做未来的摩托化兵团的种子啊!
他转念一想和钱绅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维礼兄我有个想法,是不是该打个机会让这些新兵先打几仗,最后能拿这绵阳境内的土匪练练手。”程家骥虽不是正规军校生出身,可这一连窜的死仗、恶仗打下来,对于怎么样才能增强新兵的战斗力,还是有些心得的。他的这独得之密说穿了也就四个字“以打代练”。这个法子要是用日本人身上不大划得来,可让土匪们帮帮忙程家骥觉着这笔生意还是做得过的。程家骥想的这个法子既能锤打磨合部队里的新兵,只要舍得弹药,伤亡又铁定大不了。细想想还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至于那些“无辜受害者”的感受嘛。程家骥是这样想的,反正我和他们这一带的土匪不熟,只要不影响到与驻地各界的关系,管那么干嘛!
“师座所言甚是,我已调查过了,这附近有六股较成气候的股匪,大的五六百人,小的不过二三百人,这是他们的首领的大致情况和堂口的分布位置,以及与地方上袍哥势力有无勾结,是否交通官府的情况。我建议拿其中做恶较多,又与地方上关系不深的三股开刀,不但能练兵,还能赚点兵员。”早有准备的钱绅闻得程家骥之言的反应是,掏出了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地名的宣纸。
“维礼兄!”程家骥无语了,若不是怕太不礼貌,他都忍不住想去看盾钱绅的屁股上有不有长尾巴了。
要是有绵阳绿林道上的任何一个兄弟们在场的话,那他的第一反应只能是搬家。
任是绿林好汉们再是叫嘴,这会子放眼全川,还真没那个山寨能经得起一个正规师一击的。
当然,七八年前有,不过那时那些曾经雄霸一方大山寨,不是风流云散,就是老早招安成了官军了。程家骥在重庆时赴杜先生摆的全素宴时,那座范庄的主人。当年就在鸡公山扯起的杆子,他那可是二千人以上的大杆杆,不过人家眼下是正规军了,这当口,正在太湖边上带着上万兄弟一边生啃鱼虾,一边狠揍着鬼子了。
小寨山沟离绵阳有三百里,这里风景优美,山势险要,地形复杂,附近的居民以羌人为主。按民风强悍的四川的不成文习俗,一到乱世这种地方,这种有山有水方圆广大的地方,几乎没有不成匪窝的。小寨山沟自是也不例外,时下号称绵阳第一强的齐天寨便座落在小寨山沟深处。说齐天寨是绵阳第一山头半点不虚,不说山上有五百多名亡命徒,单是寨前那上百级台阶就足以让周围几个县的保安望而生畏。也正是仗着有天险可凭,又人强马壮,齐天寨的作风就不免凶残了些,与地方的上关系也极坏。在钱绅的黑名单上当仁不让的挂了头牌。
新一百师的两个团一到,把前山后寨一堵,架起大炮小炮一轰,不出三天,打惯了鬼子的文颂远还没怎么用劲,号称固若金汤的齐天寨就举起了降旗。
有了这个先例,绵阳地区的股匪纷纷跑路,新一百师早准备好的各部适时出击,几天下来,所有上了黑名单的股匪全部被消灭不说,就连那些灾池鱼之殃的,也象乘了风火轮似的一溜烟逃到外县去避风头去了。
一时间,绵阳专区的几个县形势治安大好,地方士绅送得锦旗多得,新一百师师部都快放不下了。让程家骥喜出望外的是,这一连窜的收获很大,损失檄小的小仗打下来,竟使得新一百师在绵阳甚至是川南地面上名声大噪,本就还算景气的招兵站门口,排起了多年未见的长龙。手里头并不缺钱发军饷的程家骥闷着头狂招兵,超了编的就当民夫,反正编制表上对民夫的数量没有限制。只不过新一百师的民夫有点与众不同,有枪不算,还能拿得到军饷而已。到七月底,新一百师包括一个有三千多人的拿枪的“民夫支队”在内,足足有了一万五千多人马,与正常编制相比,此时的新一百师实际超编达百分之三十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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