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十一章 那一夜的酒情(4)
屋里还是静悄悄,陈子忠返回山沟,又砍了一棵树,这棵更长,更粗壮。进院时有村民哄笑,说顺玉姐,你再不开门,上门女婿就得累死啦,人群笑声雷动。
陈子忠不懂朝鲜话,放下松树,擦擦汗,还要走,房门这时开了,金顺玉板着脸撵走围观的村民,瞪了陈子忠一眼,转身进屋,陈子忠紧忙跟进去。
朝鲜的火炕大到能摆下饭桌,可以睡七八个人,金顺玉进屋上炕,陈子忠也上炕,顺手捏捏熙珍的小下巴,叫她声蘑菇头。
金顺玉盘腿坐在炕头,丢过去条毛巾让他擦汗:“我不是心软,是怕人看笑话。”
陈子忠眯着眼睛笑:“大嫂,你会说中国话?”
“我是中国人,随着男人来了朝鲜。”金顺玉招呼熙珍坐到身边:“是以前的男人,在林子里打猎的时候被大兵打死了,因为他把打的兔子给人民军吃。”
陈子忠叹息:“可惜了,铁定是条汉子。”
金顺玉眼睛一亮:“你咋知道?”
“普通猎户有把猎枪,有绳套就够了,你家里又是刀又是红缨枪,你男人武艺不赖。”
“比不了你,我两支手拽不过你两根手指头。”红晕在金顺玉脸上打个旋,她话锋一转,忽然拍着熙珍的脖颈说:“磕头。”
满眼怒火盯着陈子忠的熙珍愣了,金顺玉一巴掌扇在她的后脑:“磕头!”
熙珍含着泪花磕头,咚咚咚,火炕要塌了。
“大嫂,你打孩子干啥。”陈子忠拉过熙珍,被她在手腕咬出个月牙,又回到了金顺玉身边。
金顺玉说:“求你饶了我们娘俩,饶了大河村。”
“这话咋说的。”
“人民军打过来,韩军打过去,今天保我们吃饱穿暖,明天保我们过上好日子,这好日子没看见,我只看见种啥长啥的地荒了,村子变成了寡妇村,孩子听见枪响整晚整晚哭。我不管你是黄鼠狼,还是大救星,我高攀不上,我只图过个安生日子,别再让村里的老少遭罪,我们不要枪,要大米。”
大河村的老少不遗余力地帮助过人民军,人民军败退后韩军把能扛枪的男人都抓了兵役,不愿走的统统割掉下身的物件再活埋。金顺玉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几十个男人的物件挂在村头的树上,血淋淋一串。
陈子忠抽抽鼻子,目光在房间里乱窜:“真香,大嫂,你屋里有好酒。”
“我撵你呢,还想让我请你喝酒?”
“昨天你浇了我两桶凉水,得喝点,去去寒气。”
“狗鼻子,地窖里的东西也闻得到。”金顺玉在炕上摆上桌子,把窖藏五年的酒摆上:“酒管够,喝完滚蛋。”
琥珀色的坛子装满三斤半的酒,金顺玉含着笑轻轻摇晃坛子,丝丝的甘冽酒香似乎要胀破坛子,叮叮咚咚地勾人魂魄。‘嘣’地一声拔开裹着红布的塞子,氤氲的白色雾气在播散开来,破败的房间仿佛变成了仙境,只消嗅上一鼻子,人似乎就要醉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