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强渡冰河(4)

河两岸的枪声炒豆子般响成一片。

机枪子弹发疯似的追着陈子忠的脚步,在河岸上犁出一溜溜火星,飞溅的冰茬和碎石子发出尖锐的哨声。陈子忠的脚步擂动冰面,临近河中央时高高跃起,一头扎进水流湍急的冰河,子弹在水面激起一排排水柱。

隐蔽在荆棘丛后面的战士一字排开,同时向碉堡开火,三挺轻机枪和几十只苏制步骑枪形成的扇形火力网和碉堡里的机枪展开猛烈对射。炮手抱着排里唯一的迫击炮寻找摆放点。迫击炮的出现成为碉堡里机枪射击的首要目标,炮手腿部中弹,压在弹药手身上,两人仰身跌倒。

陈子忠跳进冰河腿就抽筋了,刺骨的河水如同一把把带着寒气的铁刺,带走了几个小时急行军积攒的热量。冰冷,漆黑的河底几乎让他窒息,军帽脱落,头发,眉毛冻成了一缕缕冰条,鞋掉了,走几步脚掌便会被河底的鹅卵石粘掉层皮。在河底潜游一阵,他抬头看见头顶冰面微微发光的椭圆形,应是美军取水留下的冰窟窿,他一头撞了上去,硬生生顶破了两指厚的冰层。

湿淋淋的陈子忠铁青着脸爬上了冰面,抓起冰面上的炸药包,起身狂奔前朝冰面上那个大大的‘1’字望了一眼。

河面腾起的雾气和三排战士的火力压制为陈子忠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挪动身体进入机枪射击死角。

碉堡建在河**的土坡,陈子忠几乎可以看见叼在机枪手嘴里的半截雪茄。

陈子忠身上的棉衣裤吸进河水冻成冰坨,重量足足增加了十几斤,像套上了沉重的铠甲。袖管和裤管冻成了硬邦邦的直筒,手脚不能弯曲,他只能高举着炸药包,以跳跃的姿态前进。

枪声似乎停止了片刻,随之更加密集。

陈子忠离碉堡越来越近了。

“停止射击!二班长掩护排长!”

三排的战士停止火力压制,眼也不眨地盯着陈子忠。

陈子忠被冻透了,所有的器官都在打颤,呼吸窘迫,每次跃起似乎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呼哧,呼哧!”

火力压制骤然停止使碉堡里的美军顿生警觉,一名手持M-1步枪的士兵躬身跑出碉堡,单膝跪地寻找目标。

步枪刚顶住肩膀,一颗子弹从灌木丛中射出,嗖地射穿了他的上身。

又一名美军刚探出头就被嗖地一声射穿了脖颈,鲜血喷溅在碉堡上,青色钢盔咕噜噜摔了出去。

陈子忠跳到碉堡下方的冰面上,僵硬的手指几次才拔掉了引信,他用力将炸药包丢上了碉堡。

轰隆隆的爆炸摇撼着地面,大小不一的水泥块随着滚滚黑烟四处飞溅,砸在坚硬的冻土上,砸出道道白痕。

战士们发出一阵欢呼,以班为单位迅速过河,几名率先过河的战士朝陈子忠涌去。

保持抛掷姿态的陈子忠挺挺胸脯,向前迈步,却一头栽倒。

几名战士扶起陈子忠,那双伤痕累累的赤脚和冰面粘在了一起。

陈子忠脸色惨白,牙齿发报机似的哒哒哒响个不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一支骑枪,枪身绑着几层破布条,他一把抓过骑枪,紧抱在怀里。

老刘抢过骑枪,用牙咬断死结,抽掉几条破布胡乱缠在陈子忠脖子上,随后掀开铁皮罐子,从里面掏出两块牛油捏在一起,在陈子忠脸上蹭出几道油痕“冷了,冷了,排长肯定是冷了。”

陈子忠甩开老刘,头顶的冰条哗哗作响:“咱这倔脾气…..嗷嗷地……真他娘凉快!”

战士们忙成一团,用雪搓陈子忠冻僵的皮肤,脱掉自己的衣服包住他,从两具残缺不全的美军尸体上扒掉两只大小不同的军靴给他换上。

棉裤冻成了冰坨,死死粘住陈子忠的大腿。

“脱它干啥……这么硬,能挡子弹。”陈子忠抖动着挂满豆大冰珠的棉裤,脸上竟有几分得意。

天快亮了,陈子忠一瘸一拐地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的战士如同涌动的狮群。

“快!都给老子飞起来!”

“狗东西,连个瘸子都跑不过,别说是我陈大胆的兵!”

陈子忠的裤裆不知什么时候撕开了,寒风像是蘸了凉水的鞭子从各个方向抽击他的身体。

陈子忠穿着挂满冰块,开裆的棉裤,一瘸一拐地奔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两只睾丸在寒风中叮咣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