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君差点没忍住给自家老公一脚,旁的什么都好说,现在孩子都住院了,他最先关心的不是孩子的身体健康吗?

别的什么的喜欢男的,喜欢女的的事情,什么时候不好说。

看老何这样子,面色阴沉,陈慧君心里一凉,萌生出一点不好的感觉来。

“你进去之后,是怎么跟俩孩子说的?”

“我……”何爸爸老脸一红,现在反思起来也觉着自己干的有点不是人事,但那小兔崽子也未免忒猖狂,半点都不把家长放在眼里,那可还行?

“你别管了,总是他口口声声,振振有词的说要跟个男人过一辈子!”

老何说着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他原本并不愿意在老婆的闺蜜面前说这些,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也忒丢人了。

当时陈慧君在电话里说的也不清不楚,他并不知道常萍就是在病房里跟他儿子搞基的那臭小子的妈妈。

于是又道:“也不知道那男人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好端端的一个孩子,竟然现在吵着嚷着非要跟他过一辈子,亲爹都不要了,也不知是谁家教育处这么个败坏德行的东西!自己不学好就罢了,还出来祸害人家家孩子!”

无论是在陈慧君眼里还是常萍眼里,老何都是个十足的绅士,但她们没想到,在面对同性恋这个问题上,老何会敏感到这种地步。

常萍十分不自在,即便是裴绪忽然好端端的喜欢了男人,她一时无法接受,但孩子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哪里有不护着的道理,老何的那些话,听到耳朵里异常的刺耳。

陈慧君面对着执拗的老公,和尴尬的站在当场的闺蜜,自己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得拍了老何一下说:“你可别说了,再大的气,有孩子的身体重要?你别管了,我和常萍去看看。”

老何虽然刚才是一时冲动,但父子之间到底是连着血脉亲情的,哪里能因为生气就说断就断。

再者,慧君虽然人好,但她毕竟是后妈,而且也不是从小带着尔帡长大的那一种,他们娘俩的关系,不过是平日里客客气气,摊上这样的事情,说不开的。

只得先收了自己的脾气说:“我跟你们一块去。”

陈慧君白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去看看可以,就别进去了,我瞧你这样子,在给孩子心理留下什么阴影来,一会我跟常萍进去,你去问问主治医生,尔帡到底是什么情况。”

老何心理一团乱麻,知道自己媳妇是个聪慧的,现在自己是拿不定什么主意,便听从了下来。

“都听你的。”

常萍在一旁偷偷的翻了个白眼,瞧这老何刚才急的跟狗似的脾气,和现在这个脸说句话都对老婆温声细语的样子,变的可真快!

病房里的两个人,自然不能一直那么僵着,裴绪用小电锅煮了个煮鸡蛋,剥了壳,坐在床边慢慢的在何尔帡肿胀起来的侧脸上滚着。

一行三人刚刚到门口的时候,顺着玻璃窗子,便瞧见了那一幕。

除了何尔帡脸上不相宜的红色巴掌印子,阳光底下两个静静的坐在一起的孩子,到生出了一点岁月静的好感觉。

陈慧君心里百感交集,她下意识的看了老公一眼,根本不敢相信他是个会对孩子动手的人。

但只瞧着老何躲闪的眼神,她便明白,自己是没冤枉他了。

常萍也被自己儿子那样细心的模样看呆了,她这二十多年什么时候见过小绪这么用心的待过一个人。

“很疼吧。”裴绪皱着眉头问,仿佛那一巴掌不是大在了何尔帡脸上,是打在了他自己脸上一样。

何尔帡定定看了看他,转而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疼,你不知道,其实,在我心里,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早晚会有这么一巴掌的。”

站在门口的老何心口被针扎了一下。

何尔帡望着被子上印在的医院印花图案说:“我爸是个工作很努力的人,他的成就赶超了我爷爷很多倍,也许我拼尽一生也望尘莫及,他是个成功又努力的商人。”

裴绪就坐在边上静静的听着,守在外头的三个人也静静的听着。

“但是,一个人在工作上花费太多的时间的话,难免在家庭上就有些疏漏了。我妈是个全职太太,做一点小的投资生意,从我出生开始便独自照顾我。”

何尔帡提到妈妈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神变得很温柔,像是在怀念远方的亮起来的灯塔,等话锋转到他爸,就又变得冷硬。

“我不知道我妈心里怎么想,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在我眼里,她一直活在丧偶式婚姻里,而我有一个名义上的父亲。”

常萍悄咪咪的看了老何一眼,见他神情严肃,整张脸绷的厉害,显然是难以相信自己儿子现在说的话。

“我记得那时我八岁的时候,晚上的时候突然发了高烧,一直烧到了三十九度多,家里还停了电。当时出租车还不像现在一样普及,我妈给我爸打电话说,问他今天能不能早点开车回来,带我去医院。

结果我爸说,孩子不过是生了一点小病没什么要紧的,先吃点退烧药看看。

我当时头很疼,就记着我妈一直哭,一边哭,一边背着我去医院。那天风很大外头下着雨,我妈背着我,我攥着伞,不知道走了多久。

后来我爸回来的时候,问都没有多问两句,收拾东西紧急出差,再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爸爸去给开家长会,爸爸带着我打球是个什么样子的事情。

他永远很忙,永远给我和我妈很多钱,也从来都不在外头沾花惹草,也没有在外头搞出什么私生子出来。

人人都说我妈命好,嫁了个老公,人长得好,能挣钱,还不花心,也说我命好,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说来可笑,哪怕是到现在为止,我的父亲也从来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我知道,这层披在最熟悉的两个陌生人之间的‘父慈子孝’的遮羞布,早晚有破裂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