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谭董事

李辉煌的老家离现居的城市不远,车程在三个小时左右。但繁华程度和工作地点相比可不止差了十个档次那么多。

她提着行李,目不斜视地在污水横流,果皮一地的道路上且行且进。出了长途车站口一群三轮车夫像围着糖块的蚂蚁一样围得她水泄不通,乱七八糟地招呼着。

辉煌淡定地的扬手,用方言熟练地说了地址再加了个限价,果然车夫都悻悻地散开了。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每年都回来几次怎么不知道当地砍价要对对半的砍?再说了,哪个本地人出了车站要坐三轮车,往前走不远就有公车站的。坐七站路就到自己家楼下的车站了,脑袋烧坏了才花多出十倍的钱坐三轮车或是打车呢。

辉煌哼着小调,丝毫没有近乡情怯的感觉。这天不是公休,在上班的时间车子很宽,她坐在车上,看着倒退的路牌,直到熟悉的商店一家家往后退。她再点了遍行李袋子,力大无穷地提下车。

“妈,我回来了。”辉煌用双手提行李,除了吼叫外,习惯性地用屁股撞门。“妈!”

黄月芬打开门就看到宝贝女儿撅着屁股又要撞上来,赶紧往后退,“宝宝,你怎么还这样,女孩子家家的,这么大了还这样。”嘴上嗔怪着,手脚却是不停地接过她的行李,“回来就回来,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她脸上浮起红晕,“你回来妈妈就高兴了。”

辉煌往里探头,“人呢?人呢?在不在?”她下车前电话联系过了,确定老妈的新欢是在家的。

黄月芬推了她一把,“你急什么呢?”满满的笑意堆在眼角,“你方伯伯出去买菜了。”

她脱去外套,搂着老妈亲了一大口,在她耳边说,“他人怎么样,好不好?看相片可是一个帅老头哦。”

黄月芬推了她一把,“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你在外面是不是也这样啊。对了,小李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她的脸僵了僵,顿了一下才说“分了,他要出国。我们吵了一架,分了。”谎言是朗朗上口,说得极快,几乎草稿都不打。

黄月芬拉她坐下,“好好说嘛,干嘛吵架呢?那孩子出国是有上进心的,你要支持他,怎么和人吵架呢?”

辉煌不敢和妈妈说太多,怕说谎破功,于是敷衍了几句,说平常和他就常常小吵大吵的,分了也好。她打定主意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如果让妈妈知道分手的真正原因,恐怕会更让她伤心的。倒不如自己当炮灰,挨几句骂也好。

黄月芬是个温柔娴淑的人,自从离婚后一心在女儿身上。自然对她的终身大事很关心了,女儿二十四了,年纪不小。她一把年纪什么也不指望,就想女儿能找个好男人结婚生子,不要重蹈她的复辙。

辉煌做好耳朵长茧的准备,不过一通电话很快让母亲止住了唠叨。原来方老帅哥出去买菜回来时碰巧见到从外地赶回的儿子,于是问她介意不介意多一个人来?

怎么可能介意哦,当然不介意了。

黄月芬眉开眼笑地和女儿说:“老方的儿子比你大几岁,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几个月才回来,小伙子我见过相片,长得可俊了,现在在一家公司当经理,没有女朋友。”最后这句话说得挤眉弄眼的。

她亲了老妈一口,“老妈,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送作堆哦。你想想要是你们再婚我们就是兄妹,岂不是乱 伦?”

黄月芬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的。去,去拔蒜。”

辉煌平常不在家做菜是因为懒而不是因为不会做,加上养了家养小精灵后越发懒惰了。难得回来发挥一下收拾菜的功夫,于是很快乐地一边剥蒜一边打蛋,顺便还把一只鸡拆得骨肉分离。

黄月芬心里挂着事,忙活着也不忘说,“你还是和小李再谈谈吧,你自己脾气也不好,能处这么多年不容易。这孩子我看还是蛮不错的,肯定是你太坏脾气了。”

辉煌充耳不闻,自顾自乐地施展拆鸡手,一心盼望方老帅哥赶紧把他的帅儿子领回来好分散老妈的注意力。

正这么想着呢。

门外传来开门声,还有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她赶紧冲着面前挂的擦得锃亮的铝锅底照了照形象,端起满面笑容和老妈一齐出去迎接老帅哥和小帅哥。

“啊哟,这就是辉煌吧,长得真可爱。”笑容满面的帅老伯很有风度,非常和霭可亲。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来来,小清,这就是你黄阿姨的女儿,就是我和你说的名字很大气的李辉煌。”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帅哥的儿子。

面前这个笑得一脸客套的不是谭清是谁?

可怕的是他伸出手来,“李小姐,幸会。”

她机械地伸出充满蒜味、鸡肉味的爪子和他握了握。

他的手很暖和,又很有力。

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为什么一个姓方的老帅哥会有个姓谭的儿子?

这完全让她设想不能,于是只能在毫无防备下被震撼得四分五裂……

“这么说小谭已经是公司董事啦。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黄月芬一边笑着给他挟菜一边瞟了女儿一眼,“我女儿一把年纪了还在一间小公司混呢,混得没个正形。”

她胆战心惊地不敢正眼看那间‘小公司’的董事。她能感觉那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在自己周围打转,她的视线只敢在一桌子菜上巡来巡去,根本不敢抬头。

“哦,李小姐的公司不知道叫什么?说不定我知道。”谭清的声音很诚恳。

“对啊,和小谭你在一个城市的。宝宝,你说说你公司的名字叫什么。”黄月芬越看谭清越喜欢,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这汪肥水至少得在她手上绕几圈才好放走啊,就不知道女儿这亩干巴巴的田能不能吃得下这汪肥水了……

(这比喻真囧!)

李辉煌含着一口芹菜鸡丝差点没被噎到,匆匆吞口饭把菜冲下,“呃,我,我其实打算换工作了,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的。”

谭清挑眉,“哦?换工作?新单位找了吗?”

辉煌背后一阵恶寒,心想我这是在间接管他递辞呈吗?忙改口:“哈哈,说笑,说笑。”转念一想谭清既然没有主动提起说他们是在一个公司的,说明他也不想让面前这两位老人知道这事,于是编了句,“我那公司是搞运输的,运输的。”

“是不是那X通物流啊?”谭清居然也顺着她支的竿子往上爬。

“是是是,哈哈,难得谭董……谭先生懂得真多哈哈哈……”

丰盛的午餐就在一派和乐融融的气氛中拉下帏幕。

吃完饭,辉煌很麻利地收拾完桌子,在厨房拉起袖子刷起碗来。

身后递出一双筷子。

她也不回头,顺手接过来,“妈,那方老帅哥的儿子和他怎么不一个姓哦?”

老妈没有说话。

“老妈!”

老妈没有说话,她就自言自语。

“唔,还真奇怪啊。老爸姓方,儿子姓谭,老妈你不奇怪吗?”

“不奇怪,因为他是我继父。”

“难怪了,原来是继的咿————————”她惊悚得回头,谭清正靠在厨房门边上,悠悠闲闲地抱着胸。

“谭董事好。”

“李小姐。”

“是。”

“不用这么客气。”

“是。”

“尽管当刚认识我好了。”

“是。”

“你太客气了。”

“是。”

“…………”

“谭董事。”

“谭清。”

“谭清,我妈妈呢?”

“和我父亲说出去有事一下。李小姐,你不用紧张。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你是黄阿姨的女儿。”他掏出一支烟,却不点,在手指间把玩着。

这么说,按老妈和方老帅哥谈恋爱的时间开始算起来的话,这家伙应该是一回国就盯上她了吧!这也太可怕了!

“毕竟是要和我父亲谈婚论嫁的,我想还是了解清楚比较好。”

她大脑还在震撼当机中,只能嗯嗯嗯地点头,然后极诚恳地问,“然后呢?”

“我祝福他们。”这是个身家清白人口简单的家庭,他可以放心。

“哦,那我也是。”她转身继续洗碗。

“李小姐有男朋友吗?”这人怎么还不走?

“分手了。”查户口咩?

“哦。”

这个哦,哦得很意味深长,而且让她相当不爽,灰常以及极其8爽。他什么意思咩?

尽管莫名火大得想掰碎盘子,她也没有胆子转头问一句:谭清,你哦什么?

“那李小姐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吧。”

“是啊。”家养小精灵应该不算。

“哦。”

…………又是个哦,还是那种极讨厌的口吻!

这个人很讨厌,气场让她超不舒服!

她决定以后见到他有多远闪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