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大肆敛财图谋不轨的火头军抓起来◎

在火头军的努力之下, 将士们陆陆续续地打到豆花饭了,他们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口尝了尝。

初入口是蘸水的咸辣香,这其中又夹杂着浓烈的豆香味, 嫩滑的豆花一入嘴,每个小气孔都冒出汁水来, 豆花融化在嘴里, 被咽下去后,豆香味却还久久留在嘴里。

这蘸水也难以形容的好吃, 既有蒜蓉辣椒的辛辣,却又不过于刺激, 与豆花的味道搭配得很绝妙。

将士们由最初的惊喜, 到最后的满意,再到吃完后忍不住回味。

“啊, 火头营已经几天没卖吃食了, 看他们通知的是明天下午摆摊是吧?”

“对!明天早点排队去!”

将士们期待不已, 巴不得时间快点过去, 连带着第二天的训练都格外给力了些。

教头们也发现了近来将士们的积极性提高了, 训练也更投入了, 不禁思索他们是受了什么刺激。

指挥使营帐外。

肖丞刚端着两碗豆花来到门口,就见另一个亲兵对他使了使眼神, 用口型说道:“郑同知在呢。”

肖丞皱眉, 郑同知又来找指挥使大人扯皮了么。

这老头子, 是不是不打仗的时候,他就闲的没事干啊?

仗着自己是贺老将军的旧部, 就对大人吆五喝六的, 到底谁才是指挥使?

肖丞恨不得把耳朵伸进去听听, 郑老头是不是又在欺负自家主子。

营帐内, 贺云琛淡定地坐在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双手交叉抵住下巴,一脸沉思,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郑同知的话,实则他正在魂游天外。

郑同知叉着腰,老当益壮气势如虹,“乱了全乱了!军营是个什么地方!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不是个享乐的地方!”

贺云琛点点头,实则内心: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希望肖丞能送点好吃的来,缓解他被郑同知破坏的心情。

郑同知又拍桌怒道:“如今火头军不像火头军,只一门心思想着赚钱,将士不像将士,只想要满足口腹之欲!我看整个军营都叫那姓江的小子弄得乌烟瘴气的!绝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听他提起江婷,贺云琛皱了皱眉头。

“云琛,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郑同知把炮火对准贺云琛,“你当初为什么要同意让火头营卖吃食?!”

贺云琛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薄唇轻启,冷声道:“所以郑叔的意思是让我收回成命吗?”

“对!那都是些普通士兵,他们根本不配吃那么好的东西!再说他们那点军饷,难道要全花在吃食上吗?”

贺云琛垂着的眸子一抬,眼神锐利地看向郑同知,“他们不配,那谁才配?”

他站起身来,直接高了郑同知一头,压迫感十足,“上阵杀敌冲在前面的不是他们吗?千里从军埋骨他乡的不也是他们吗?军营是个整体,就算有再好的将领,再好的武器马匹,没有愿意追随你的士兵,仗能打赢吗?”

郑同知忍不住后退两步,死死和贺云琛对视,咬牙道:“就算是要加餐,也不该让火头营的人借此机会大肆敛财!”

贺云琛反唇相讥:“难道用粮草来加餐吗?如今国库空虚,边关大军下一季的粮草能不能按时送到还未可知。”

郑同知脸一绿,“可……”

贺云琛:“火头营卖的吃食是他们自己出的本钱,将士们买吃食花的自己的军饷,且火头营未曾怠慢过一日三餐,说起来军营和朝廷甚至于你我,都未曾有半分损失,岂不是皆大欢喜?”

贺云琛鲜少和郑同知正面对上,他都是能躲就躲,不然就不搭理,懒得和郑同知计较。

郑同知管理后勤及火头营时,一向关注的是小厨房的伙食,只关心武将们吃得好不好,前段时间也是他一意孤行要开庆功宴。

那次贺云琛便与他闹得很不愉快,可事情过去后,面子上的关系也还过得去。

但自从火头营开始卖吃食后,郑同知是三天两头找贺云琛闹,实在让人疲于应付。

郑同知抖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到了,贺云琛长大了,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好拿捏的小子了,对方身上逐渐有了贺老将军和逝去兄父的影子。

贺云琛吁出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此事就先这样,郑叔,请回吧。”

“你还是坚持要这样乱来是吗?”郑同知声音有些尖锐起来,气得呼哧呼哧的。

这时肖丞一把拉开门帘,大声咧咧道:“大人!吃饭了!哟,同知大人也在呢,要不要一起吃饭啊,属下这就去再备一份来。”

“不吃!”郑同知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肖丞不屑地瞪了一眼郑同知的背影,把饭菜放桌上,道:“大人,快些来吃饭,别跟他一般见识。”

贺云琛收回思绪,看了一眼桌上,“今天吃的是……”

肖丞笑道:“火头营大厨房做的豆花饭,每个将士都吃上了,豆子做的。”

贺云琛这才洗了手,摒弃杂念,坐下专心吃饭,他确实早饿了。

次日下午,刚午歇起来后,大厨房里的人又忙碌起来了。

今天要摆摊,江婷准备卖奶茶和铁板豆腐。

同样先磨磨,磨出来的浆液经过过滤、煮开、兑石膏水,最后把豆花舀容器里,用石头使劲压住,压了一下午后,水分基本被挤了出来,豆腐也就成型了。

等太阳西斜的时候,火头营外已经围了好些士兵了,他们打了饭菜后不好好在自己的营地里吃,端着碗跑来火头营外面站着吃,说说笑笑着,好像这样吃饭更香一样。

江婷等人把东西搬到摊位上,几个平底锅先摆上,火也烧起来,先用竹刷在锅底刷油,再把豆腐切成一片一片的铺平在锅里。

豆腐与锅底一亲密接触就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细微的油花迸溅出来,诱人的香味也飘进夜空中。

江婷切豆腐不需要菜板,把豆腐放掌心,灵巧的短刀横着竖着来几刀,旁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豆腐片已经一排排躺下了。

其他火头军则是用菜板切豆腐,虽然慢了点,但是安全放心。

江婷不光要盯着自己锅里的豆腐,还要来回巡视其他锅里的情况,待豆腐底下被煎得焦黄时,就把豆腐翻面过来继续煎。

这个时候也可以放调料了。

盐巴,蒜水,辣椒面,花椒面,孜然粉一层一层刷上去,一股浓郁的烟火味儿蒸腾而起,馋得围观的将士都走不动道了。

“今儿这吃食叫什么名儿啊?”

江婷抬眸露出好看的笑容,“铁板豆腐。”

“豆腐是火头营自己做的吗?太厉害了!”

江婷点点头,“是的,都是火头军们弄的,昨天吃的豆花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下次什么时候能吃上啊?”

谢宁在一旁拿着刷子刷油,瞪着他们道:“你们能不能别凑这么近,口水都要喷过来了!”

秦玦拿着锅铲噗嗤一笑,“诸位,请排好队吧,马上就出锅喽。”

将士们这才从摊位前散开,排成几条队。

有人指着秦玦道:“诶,你不是秦玦吗?我是神箭营的,听说你去了火头营,想不到真的在这儿看见你了!”

秦玦看向说话的人,手上动作不停,抓起一把葱花洒在豆腐上,泰然自若道:“是啊,欢迎你来买东西。”

那人忍不住问:“你在这儿过得好吗?”

秦玦笑了笑,温和道:“好啊,我觉得过得很开心。”

对方点点头,“那就好,我们现在都羡慕你们火头营的人呢。”

秦玦没说什么,把豆腐装进碗里递过去,旁边的火头军把钱收起来,一碗铁板豆腐五文钱。

空地上的座位早就被占满了,很多将士席地而坐,品尝着这早就让他们垂涎欲滴的铁板豆腐味道如何。

豆腐两面的皮被炙烤得焦黄,略微干巴有嚼劲,上面裹着各种调料的香味,一口咬开豆皮,中间的豆腐很嫩,保留着豆腐的鲜香爽滑,甚至充盈着汁水,整体口感十分丰富。

但有一点不好的就是,烫,太烫了。

但凡吃过铁板豆腐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拿到手,别想立马吃进嘴里,豆皮似乎格外有锁住热量的功能,非要放嘴边使劲吹吹才能入嘴。

一时间,一群大老爷们都嘟着嘴吹豆腐,倒是格外滑稽。

正当大家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来了,从这些人的服饰可以看出他们并非普通士兵,领头的人正是郑同知的亲兵。

来人直奔摊位而去,手里甚至拿着长·枪。

将士们都吓到了,纷纷后退。

“他们这是做什么?难道火头营犯事儿了吗?”

“没听说啊,火头营能犯什么事儿?”

“别啊,我的豆腐还没买到呢。”

一时间,在场之人人心惶惶。

有人高声宣布:“来人!传郑指挥同知大人令!将这借火头营大肆敛财、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图谋不轨的火头军江廷拿下!”

“啪”的一声,火头军们手里的锅铲掉了下去,众人皆愣住了,原本热闹的气氛一扫而空,取之而来的是惊恐严肃的氛围。

已经有人赶紧去找钟叔等人出来了。

“谁是江廷?”亲兵走上前来,趾高气昂目中无人地看了看一群火头军,“把江廷交出来,至于你们火头营其他人,容后再处置!”

他扫了一圈摊位,突然一脚踹翻了摆着豆腐的架子,架子噼里啪啦地倒了,木盆滚落在地上,白花花的豆腐瞬间沾染上了泥土。

他这一举动,也惹恼了大家,谢宁忍不住怒目而视,道:“你干什么!”

其他火头军也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亲兵,这人有病吧,那可是好好的豆腐,竟叫他一脚踢翻了。

“怎么,你不服?”亲兵抬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不屑地看着谢宁。

在他看来,火头军就是一群废物,一群只能躲在背后靠别的将士保护的孬种,除了煮点饭还有什么用?一辈子都没出头机会,一辈子只能当废物。

谢宁道:“你凭什么抓江廷?”

秦玦也道:“我们卖吃食,是指挥使大人同意的。”

其他火头军纷纷附和:“对啊!是指挥使大人同意的!”

亲兵道:“那是因为指挥使大人受了这个奸佞小人的蒙骗!他表面打着为你们改善伙食的名头,实则是为自己敛财!”

江婷:“……”

亲兵又道:“若是长此以往,你们的军饷都要到他的口袋里了!而你们一个个成日沉迷享乐不思进取,还如何上阵杀敌?!”

“大人!大人!可是有什么误会?”钟叔等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一看这架势就吓坏了。

周东走上前道:“你们说江廷是奸佞之人,可有凭证?”

亲兵指着收钱的匣子道:“难道这些还不够证明吗?这是物证!”

他又指着端着碗的将士们道:“他们是人证!”

围观的将士们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们一向的习惯都是服从上级将领的命令,照理来说这次是指挥同知下的令,那他们必须得遵从才对。

但总觉得不对劲,他们私心里认为,江廷没错,火头营也没错。

这时,江婷终于开口了,她竟然还笑了起来,“可笑。”

亲兵一怒,“你笑什么?”

“敛财?为这几百文钱?”江婷抱着胳膊,语气分毫不让,甚至比亲兵还要有气势。

“这豆腐,用的是我们从镇上买的豆子,不是粮仓里的,若是不信,可去查账本,这样一份铁板豆腐,算上豆子、调料成本,至少三文钱,还没算人工,卖五文,你觉得贵吗?”

亲兵一愣,“你……”

“这奶茶,所用的糖茶叶和冰块,一碗成本一文,羊奶虽不要钱,却是火头军们辛辛苦苦喂养,辛辛苦苦挤出来的,柴火也是我们从山上背回来的,把人工算上怎么也不止一文,卖三文贵吗?”

江婷眼神平静无波,却深邃得像是能洞穿一切。

“这点子和菜谱是我出的,活儿我干得不比任何人少,我拿一成的利润,多吗?”

周东突然吼道:“不多!”

他这一嗓子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立马有另外的人接口道:“一点也不多!”

“对!我们就爱买火头营的吃食!”

“我就要花钱,你们连我们怎么花军饷也要管吗?”

“你们成天大鱼大肉的,我们这些人,长年累月连口荤腥都不见,想买点镇上的东西还要从巡防军手里花高价买倒卖来的,我们想吃点好的有错吗?”

在场的将士像是情绪爆发了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反正法不责众,要罚就把他们都罚了好了!

江婷眨了眨眼睛,缓缓露出一个淡笑来。

亲兵气得要死,指着他们,“都闭嘴!你们想违抗军令吗?”

军令如山,将士们不甘不愿地静了下来。

亲兵见大家都说不出话来了,这才满意地看着江婷道:“把他带走!”

江婷知道,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只能先跟着去再图后续,最好的就是火头营的人赶紧去找指挥使,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江廷……”谢宁眼睛都红了。

江婷回头,安抚道:“没事儿,别怕。”

秦玦等人脸色难看,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江婷要被带走之时,突然一阵通传声传来,似利刃划破夜空一般。

“指挥使大人到——”

紧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抬眼看去,见另一队身着甲胄的士兵来了。

为首的人一身黑衣,高大俊挺,脸上覆着银色面具,站在昏暗的夜色中。

肖丞当先跑了过来,大声对着郑同知的亲兵道:“住手!把人放开!”

郑同知的亲兵脸色一变,却仍然犹豫着。

肖丞毫不客气把他方才的话还给他:“这是指挥使大人的军令!难道你要违抗军令吗?!”

【作者有话说】

贺云琛:听说老婆找我,我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