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可以……挨打!)

董佳倩的父亲董警官果然在等。

跟顾培和楚春亭握手, 他说:“我叫董必超,很高兴为大陆军方效劳。”

顾培开门见山问:“我们现在就可以看证物?”

董警官带他们从后门进警局,一路上楼到自己办公室,指着一只上面满是灰尘的大纸箱子说:“正好要销毁临期证物, ‘蛇妇阿花案’就在其中, 我把它搬了回来, 不过咱们有言在先, 你们可以查看, 但不可以打开证物袋。”

顾培自己有备的白手套, 还从包里翻出一只小小的紫光手电筒来。

董警官看女儿一眼, 抱臂笑:“顾军官蛮专业。”

手电筒虽然小,但可以照血迹,于普通人, 这就是最好的查案工具了。

董佳倩连连点头, 再次跟父亲重申:“他救过我的命喔。”

‘蛇妇阿花案’的证据并不多,除了现场照片, 就一柄行凶的铁榔头和一只带着插头和电线的电饭煲,电饭煲外壳凹凸不平, 之所以被纳入证物,是因为警方认为‘蛇妇阿花’曾用它砸过死者。

顾培不看榔头, 只对照着证物卡看卷宗和案件说明,许久, 他说:“说明显示未在电线和电饭煲上采集到凶手的指纹, 怎么就把它列入凶器了。”

‘蛇发阿花’案发时董警官也才刚入职,是因为大陆军方想要帮忙他才调的案子, 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他一笑说:“大概是凶手把指纹擦掉了吧。”

楚春亭说:“这个推论不成立, 因为她没理由只擦电饭煲,却不擦榔头上的指纹。”

董警官笑看老爷子:“老伯您也蛮专业的。”

但这时顾培忽而说:“不对,董警官您看插头的侧面,有带血迹的指纹印,咱们来比较一下,它明显跟档案卡上的不一样。”

董警官凑了过去,哪怕过了二十年,带血的指纹只要不专门清除,紫光依然能照出来,他看到了,在电线的三角插头处有指纹,两个,拇指和食指。

但只凭肉眼,他分辩不出它和档案卡上的有没有不一样。

他说:“不一样吗?应该一样吧。”

顾培一字排开卷宗里的指纹卡,说:“我是一名外科医生,我单凭肉眼观察,确定它们不一样,而且您看,指纹卡中没有电线上的指纹,作为‘阿花’案的家属,我们有权力要求警方提取指纹做比对,对吧。”

董警官愿意配合大陆军方是因为眼看97了,他眼光好,不像别的同事都想着捞一抹子就移民,出他们主子的国度。

他是准备留下来的,也是因此才要表达诚意,既顾培说不一样,他当然要配合,他爽快的说:“用硝酸银法,顾先生学过法医课程,可以配合我吧。”

顾培说:“很乐意为您效劳。”

采集指纹要去专门的房间,顾培和董警官走了,楚春亭和林白青几个等着。

老爷子毕竟混道,杀人手法当然看得懂,看董佳倩接到个电话,去打电话去了,低声跟孙女说:“真正的凶手是用电饭煲的电线导电,杀死的那个畜牲。”

渣男是遭电击死的,而电击需要媒介,电饭煲的电线可以从插头里导出电来,只要再加两根铜丝,在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确实可以杀死他。

电线上有指纹,还是蘸着血的,证明当时死者跟真正的凶手搏斗过,估计指纹应该不止一处,但凶手把绳子上的擦干净了,百密一疏,插头上的遗漏了。

而警方在勘察现场时,大概是因为马胡,也疏忽了。

顾培是对着显微镜工作的,既然他说指纹不一样,那肯定就是不一样。

就说冤不冤,因为警方的疏忽,害沈庆仪白白逃亡了二十年。

事情比料想的顺利了太多,林白青也打算清空荷包,请董佳倩吃顿大餐。

终于,在过了快一个小时后董警官和顾培俩回来了。

楚春亭立刻站了起来,问:“情况怎么样?”

董佳倩也问:“Dad,指纹提取到了吗,确定一样吗?”

只凭顾培的肉眼说指纹不一样可不行,死者也已经火化了,只凭照片,顾培也推不翻警方认定的死因,所以董警官说:“你们住一天吧,明天见结果。”

董佳倩笑着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邀请你们去我家住。”

董警官也说:“对,可以尝尝我家菲佣的手艺,她们饭做的很不错。”

有个高级警员带着,想要推翻案件就容易得多了。

董警官自己就有案件复核单,今天正好有位高级督察在值班,他填了一张案件复核单,拿上新提取的指纹卡,抱上证物箱,正好赶在高级督察下班之前拦住了他,要他签个字,就可以进入证物鉴定程序了。

在警局,复核案件属家常便饭,这位高级督察跟董警官关系不错,签字也很爽快,一看是二十年前的案子,还随口说了句:“好古早的案子喔。”

但再一看案发地点是油麻地,又说:“结果出来记得知会我一声。”

“好的Sir!”董警官说。

他也想陪顾培一行人吃顿饭,但高级督察说:“董Sir,你去盯一盯它。”

董警官只好跟顾培握手:“晚上吧,我再陪你们吃饭。”

……

那位高级督察的眼神和语气都让林白青不太舒服,她估计顾培和楚春亭也是一样的感受,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要明天才能拿到结果,那就先办理入住,住下来。

这年头港城随便一个宾馆一晚上就要三百港币,而大陆人的平均工资也就三五百,不过骑着自行车逛酒吧,该省省,该花就得花,这钱必须掏。

董佳倩还要热情邀请顾培一行人住到她家,但警局对面就有一家宾馆,顾培觉得这儿不错,他又不愿意跟董佳倩聊天,先一步进门,已经去做登记了。

楚春亭倒是想给孙女撑个场面,喊小弟订一桌饭摆个阔,但被林白青拒绝了。

董警官人不错,董佳倩也很热心,他们没必要故意跟人家杠。

登记好房间上楼,顾培带着楚春亭去他的房间,林白青和董佳倩进了另一间。

两张窄窄的床,中间的过道只容一个人横着通过。

内地一晚上3块钱的招待所都比这宽敞。

董佳倩进了门,说:“你和你爱人好像很少交流,聊天。”

“对。”林白青说。

董佳倩又说:“《Star Wars》的圣诞款大概要三千美金,价格很高的。”

林白青隐隐觉得,这女孩子对顾培大概有与种,始于救命之恩加颜值的迷恋,她反复缠着问,是想探究,她和顾培的感情到底好不好。

而关于买不买得起圣诞特别款礼物。

林白青不喜欢当面折人面子,所以就只是拉开背包,用大哥大看了看时间。

这玩意儿在如今这年头,就是人傻钱多的象征。

董佳倩一看,来了句:“林小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暴发户!”

在内地买得起大哥大的,目前只有暴发户。

林白青脾气很好的,但她都快忍不住了,起身说:“走吧,我们请你吃饭。”

顾培和楚春亭不知道在聊什么,直到林白青敲门喊吃饭,俩人才出来。

宾馆楼下就有一家海鲜酒楼,一行人到酒楼吃饭,为防董佳倩抢着结账,林白青给服务员压了十港币的小费,早早把饭钱结付了。

酒楼是个二楼,临窗,吃饭时顾培一直心神不定的在看窗外。

楚春亭是在确定林白青的大哥大在港城打不了电话后,就抱着他的小号码本,一直在酒楼的吧台跟人打电话的,直到菜都上齐了才回来。

林白青今天大大出血,点了烤乳鸽,咸鸡,鲍鱼,还点了一条东星斑,一大份避风塘炒蟹,满满一大桌子好菜,花了五百多块,是灵丹堂十天的营业额。

但顾培和楚春亭都吃的心不在焉。

楚春亭似乎在思索什么,而顾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警局。

来之前林白青就估计案子比较复杂,能理解他们。

但董佳倩不理解,她试图跟顾培聊天吧,对方又不理她,就又缠着问林白青:“林小姐,顾军官平常也是这样吗,总是心不在焉的。”

林白青说:“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他。”

“你们难道吃饭时从来不交流,也不会讨论菜品美不美味?”董佳倩又问。

林白青耐心说:“如果是我做的饭,就算不美味他也要吃,不存在讨论。”

她最烦的就是好容易下厨做顿饭,男人却要挑三捡四唧唧歪歪,上辈子的顾卫国就那样,一吃饭就说教,林白青也总会控制不住,掀桌子揍人。

顾培不一样,她做什么就吃什么,也从不说教。

但这在董佳倩听来就不可思议了:“如果是他不喜欢吃的饭菜呢,他在林小姐您面前,难道都不能表达基本的喜好和需求吗?”

林白青跟顾培是坐的面对面,在桌子下面,他突然轻轻踢了一下她的鞋子。

顺着他的目光望外看,街道上人很多,但林白青并没看到什么异常的。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想结束聊天,就对董佳倩说:“如果是我做的饭,他只有吃不吃的选择,不存在喜不喜欢的问题。”

但董佳倩并不想结束谈话,又说:“那如果他心里不喜欢呢?”

楚春亭忍无可忍,插了一句:“揍他,揍一顿就好了。”

董佳倩终于闭嘴了,但她看看大陆军官的爱人,再看看红胡子老头,心里估计在想,这一老一小绝对疯了,否则,怎么能那么对待帅气斯文的顾军官。

而就在这时,董佳倩的大哥大响了。

她接来起来:“喂,Dad。”

“你和那几人大陆人在一起吗,你们在哪里?”董警官问。

董佳倩说:“警署对面,孙记烧鹅仔。”又问:“Dad你有事?”

林白青看到了,刚才那个高级督察和董警官一起出来了,看了看对面的酒楼,然后就有六个年青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而那位高级警督,则抱起手臂,站到了酒楼的对面。

顾培从桌子底下塞了一个信封过来,低声说:“青青你从后门走。”

但楚春亭却说:“等等,我估计她走不了。”

如果来六个人的话,下面两个出口会守两个,上来四个,林白青确实走不了。

顾培于是示意林白青:“你去角落那张桌子等我们。”

“出什么事了?”董佳倩一头雾水。

而这时董警官已经上楼来了,直奔顾培,笑着寒暄:“菜还合口味吧?”

顾培示意他坐,笑着说:“很合口味。”

但这时有个吊儿郎当的年青混混上前,勾手,示意顾培起身跟自己走。

但董警官就跟没看见似的,定定坐着。

董佳倩愈发糊涂了:“Dad,他是谁啊,他想干嘛?”

林白青已经悄无声息的,躲在远远的角落里了。

她捏了一下,感觉信封里是一沓硬硬的东西,像是照片。

顾培站了起来,拿着包要跟那混混走,混混拍拍楚春亭:“老伯,你也要去。”

董佳倩愈发糊涂,再问:“Dad,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董警官却是挟菜给女儿:“吃菜吃菜。”

此时如果再没别的意外,顾培和楚春亭被带走,搜一番就完了,林白青就躲过了。但董佳倩却忽而看林白青:“林小姐,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培和楚春亭对视一眼,同时惊了,就连董警官的脸在一瞬间都变了。

就这样,林白青猝不及防的暴露了。

几个混混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朝着林白青走了过去。

他伸手就搡,示意林白青把包给自己。

顾培和楚春亭当然不干,同时奔过来想要救她。

但总共四个混混呢,就在酒楼里开干,一个反剪直接把楚春亭剪趴,还有两个直接上拳头,围攻顾培。

众目睽睽,别的食客躲的躲闪的闪,叫的叫,转眼全跑了。

话说,林白青正愁没个机会揍人呢。

眼看一个混混把楚春亭搡倒在地还不算,还要拿膝盖顶他,而那一膝盖要顶上去,老爷子得内出血的,她眼疾手快,一只盘子砸过去,同时也冲了过去

混混也是打架的老手,头上着了一盘子,但依然没松手,躲过后就要搜楚春亭的身,不过他才低头,就见一只穿着尖头皮鞋的女士脚朝着鼻梁来了。

这混混往左一躲,那只脚也是一甩,踢了他个头昏脑胀。

顾培被俩混混围着,这边一拳那边一拳,但他哪有在油麻地打惯架的小混混们厉害,所以转眼已经吃了好几拳,背包也被人抢走了。

这时候不出手是真的不行了。

而真正的功夫,远没有电视机里打的那么花样百出。

而且打架讲究的是快,要特别快。

因为只有快,出手才有力,也才能制服人。

所以顾培眼看着林白青跑过来,一声小心还没叫出来,她一边肘子在击一个混混的鬓角,脚踢出去就是另一个的鼻尖,看到被肘击退的那个又来了,这回是真怒了,抬起一脚就踢进了混混的裆。

但刚才打楚春亭的那个混混又从后面扑上来了。

顾培再一声小心还没喊出口,林白青蓦然转身,抬腿一脚,依然是踢裆。

这个身材最低,年龄最大,应该是头目,而凡打架,擒贼先擒王是至理明言。

林白青打人的时候还砸破了邻桌一只酒瓶子,此时已经抵上这混混的脖子了,把这人搡到前面,以身体护住还在地上的楚春亭,她对另外三个说:“大家讲点理吧,有话好好说。”

见一个混混试图挟持顾培,她刀一抵,人质的脖子上血已经滋出来了。

不说一帮混混懵了。

顾培就跟所有头一回见林白青打架的人一样,其感觉只能用震撼形容。

他向来在家偶尔只是扎扎马步,打打太极的妻子,细腰长腿,招式凌厉。

只在眨眼之间,她放翻了三个混混。

但这也解了顾培许久以来的疑惑。

从她格外翘挺的臀,再到平坦,又肌肉紧实的小腹,她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蓄着力,而当她开始巧用那些力量,她简直……顾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因为它无法用某一个形容词去定义。

最害怕的是董佳倩,尖叫:“Dad,枪呢,掏枪。”

一看,才发现她爸没佩枪。

而一个没有佩枪的警察,在这年头的港城,遇到打群架就只能装怂。

她又尖叫着翻包:“我来报警,我打999。”

油麻地的混混算见多识广了吧,但真没见过林白青这样的女性,关键是她出手狠吧,不急不躁,也不慌,说捅人就捅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几个混混暂时停了,顾培也趁机把楚春亭扶了起来,只拿了林白青的包。

按理现在他们就可以撤了。

但突然,在桌子上的,董佳倩的大哥大响了起来,林白青有么一瞬间的分神,混混都是打惯架的,会瞅一切可趁之机反扑,一个趁着机会眼看就要扑过来。

林白青刀狠抵:“信不信我马上弄死他?”又厉吼:“把手举起来。”

终于,三个混混全被镇住了。

董佳倩也差点给吓尿了,举起了手,她呜呜两声,可怜巴巴看一眼顾培,大概在想,顾军官跟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平常是怎么过日子的呀。

……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就三五分仲的事儿。

林白青一边盼着警察赶紧来,但一边看董警官低眉耷眼的,估计就算警察来了也没啥用,而正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面对四个混混她都有点吃力,要再多几个,她肯定也得吃亏。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情况下林白青不喜欢动手。

打人就要惹事非,会点功夫没什么可夸耀的,它摆不平大事,还会惹麻烦。

当然,今天麻烦已经惹了,而且她看到了,董警官把女儿的车钥匙塞到了顾培的裤兜里,那么,她只要硬拼硬,冲下楼就好了。

但港城局势的复杂在于,且不说董佳倩个土生土长的看不懂,林白青也给弄懵了,因为就在她觉得自己能搞定时,又上楼来一拔人。

这拔人把林白青的头皮都要弄炸了。

她以为自己今天要一挑十,报销在这儿了。

但形势似乎又不像,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戴金边眼镜的男人,朝着楚春亭走了过来,袖手躬腰:“楚老。”

楚春亭被混混推的那一把力道很重,老爷子有点撑不住,声音也是嘶哑的:“车有吧,麻烦你了,送我们一程。”

这男的扶过楚春亭:“车就在楼下,我来扶您吧。”

他扶过了楚春亭,顾培去拿自己的包,仨人迅速逃离了现场。

楼下有辆商务车在等,上了车,一路无话,已经到关口了,那人命司机停了车,又把楚春亭扶下车,依然没说什么,停在原地,看他们离开。

……

一路逃也似的过了关,回到停在停车场的,顾培车上,林白青帮楚春亭把椅子调成躺倒的位置,让老爷子能舒服的躺着,这才掏出信封来交给顾培。

还得问问顾培,今天一场又一场的乱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培打开信封,抽出一沓照片,还有几份指纹卡,说:“指纹应该就是张子强的,是他本人的。”

照片是二十年前桩命案案发现场的,指纹卡应该是董警官多采集了一份。

“董警官把照片全给你了,证物里的照片?”林白青问。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太白痴,证物的照片是带底片的,当时就可以洗。

所以这一份照片,应该是董警官用底片洗给顾培的。

而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证据,董警官整体拷贝了一份给顾培。

当然,去了趟港城警署,顾培对沈庆仪的案子也有了全新的认知,或者说,他总算把脉络梳理通了。

当初救了沈庆仪的那个渣男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还心狠手辣,据说自从加入帮派,几个月的时间就拥有了一帮打手,俨然一个小老大了。

他是从大陆过去的,网罗的全是偷渡而去的大陆客,他们怕被遣返,又要活命,自然穷凶极恶。

而张子强当时混的是本地帮派,两派人要抢地盘争生意,打残事小,有些能力强的,就得弄死,以绝后患。

所以在沈庆仪锤了那家伙后,天赐良机,本地帮的人就直接把他弄死,以绝后患了。手段就是楚春亭所猜的,用电饭煲的插线头引电,再加上铜丝。

这也是为什么电饭锅和电线被擦的干干净净,榔头上却有很多指纹的原因。

混帮派的人最擅长栽赃嫁祸,杀人杀的干干净净。

顾培身上其实带着一份从情报科调来的,张子强犯罪团伙的指纹。

他在看到电线上的指纹时,隐隐就觉得像张子强的,但是当然,他不好当着董警官的面拿出来比兑,而且早听情报科说过,现在的港城黑即是白,白即是黑,黑白不分,形势复杂。

所以在洗照片时他就提了要求,要求董警官洗一份证据,再给他也给一套指纹卡,他带回去给情报科做个备份。

这时顾培还倾向于,至少能在警署内部寻个公道。

但他开好房间后跟楚春亭聊了一下,老爷子却持不同态度,他认为今天怕是会有麻烦,也很难走得脱。

他是过来人,可太懂了,张子强团伙混道几十年,能没有命案?

但之所以港城警方一直没有证据,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就是他的背景,后台。

就好比那位高级督察,他一听是油麻地的案子,就要董警官亲自去盯,还说要等消息,就证明在当时他就想到,万一罪犯是张子强,该怎么洗了。

这才是吃饭的时候,顾培如临大敌,老爷子也心不在焉的原因。

俩人当时甚至都希望真凶是个普通人,那么,他们至少能安安生生走掉。

但底牌在董佳倩接电话的那一刻被揭开了。

真凶就是张子强。

一方面,这证明部队情报科的分析和判断,资料储备确实是无敌的。

但也证明警署内部极其复杂。

那位高级督察信不过董警官,应该也信不过别的警察,所以要派一帮混混来追回证据。

董警官已经尽最大可能帮忙,想让他们脱身了。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谁也没料到,董佳倩的一嗓子,会暴露林白青,引来一场恶战。

……

听完顾培分析的,林白青大概明白了:“所以当年很可能警方也知道真凶不是我妈妈,但是他们为了袒护自己人,就把杀人罪转加到了她身上。”

在鱼龙复杂,帮派林立的港城,沈庆仪就好比一片树叶,一只蝼蚁,无辜卷入一场有预谋的杀人案,又被定义为凶手。

本来林白青还挺生气,气楚青集没能为她翻案。

也有点纳闷,智慧如沈庆仪,为什么要小心翼翼的躲二十年,却不敢出头。

但现在回头再看,妈妈做的是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能发现这一切的机缘都太巧合了,但凡某个环节扣不上,都无力回天。

不过还好,顾培留了个心眼,多要了一份证据,而且因为楚春亭,他们可以把证据带回大陆。

那么,港城警方就不可能随意指鹿为马了。

这案子他们必须重新调查,也必须给沈庆仪一个公道。

不过半天的时间,白丢了开房的钱,今天损失惨重,但也收获巨大。

而且总算是安安生生的回来了。

老爷子躺着,累,疲惫,闭上眼睛睡着了。

林白青是坐在后面的,正在翻开带出来的照片。

但时而抬头,就看到后视镜里,顾培一直在时不时的看她。

是了,这还是头一回,林白青当着顾培的面跟人打架。

“刚才吓到你了吧。”她问。

毕竟他是个斯文人,握手术刀的,怕被她吓到,从此他会有心理阴影。

顾培心有余悸,但也立刻摇头:“并没有。”

不过后视镜里,他的神态依旧一言难尽。

“那你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林白青追着问。

她也没想惹事,但那会儿要她不出手,顾培会挨顿打,他是年轻人,吃得住。

但楚春亭是老头子,他着不住的,他会死在港城的。

以为顾培是因为她出手,差点将三人置入危险中而不高兴了,林白青正想跟顾培分析一下,讲一讲自己为什么不得不出手。

就听顾培忽而说:“昨晚我跟薛昶打了一架,那是我第一次跟人动手,但我觉得还好,虽然挨了几拳头,但我赢了。”

“薛昶是谁?”林白青一愣,一时想不起他说的是谁。

顾培说:“就是昨晚来找你做针灸的那个老公安,边疆来的公安。”

林白青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顾培也跟人打了一架,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公安。

而跟她不同的是,她打架只打人,基本不会损伤现场,但昨晚顾培和老公安薛昶俩弄断了一张钢架床,还砸坏了她好几瓶酒精。

顾培险胜了一个经验老道的老公安。

主要是因为他当时有种不要命的拼劲儿,而且公安也没想狠揍他。

但他好像有点膨胀,觉得自己还挺能打,也挺扛揍。

林白青大概明白了,丈夫昨晚打架打赢了,今天她也打架打赢了,他有点盲目的自信心爆棚,觉得俩人都很厉害。

这时顾培又说:“卫国原来说过,他是你的人肉沙袋。”

他怎么又提起顾卫国了?

话说,顾卫国是说过他是她的人肉沙袋,但顾培应该只听过一次,而且那只是句很平常的话。

但顾培直到现在居然还记得?

所以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吃醋吧。

不过就事论事,要不是顾卫国,林白青空有技术,练不出经验来的。

顾卫国擅长拳脚格斗,上辈子俩人经常拳脚上你来我往,长久累积,她虽然轻易不动手,但在顾卫国身上练出了经验,知道动手时该怎么一击致胜。

而这辈子没有顾卫国陪她练,她也只练打座,基本的拳脚姿势,练拳就像学习,三天不练就会倒退,这次跟人打架,速度明显没有原来那么快,灵敏。

想到这儿,林白青就不免又要感慨,顾卫国虽然渣,却也并非一无事处。

但就在这时,就听顾培又说:“如果以后你想训练,也可以找我的,我也可以……挨打!”

所以他以为顾卫国陪她练拳,就只是被动挨揍。

而他昨天挨了一通揍,认为自己也挺扛揍的,要给她做人肉沙袋?

林白青忍着笑正想解释,忽而,楚春亭忽而扯她手臂。

看老爷子面色腊黄,半秃的头顶还肿着个大包,林白青抓过脉试了试,问:“您感觉怎么样,不舒服?”

虽然捉脉问题不大,但看他神色蔫蔫的,林白青就有点担心。

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本来就是把老骨头,被人搡翻在地还顶了一膝盖,是有可能造成内脏损伤,内出血的。

而内出血,如果出血点隐秘,而且出血缓慢的话,就算在医院,都很难第一时间判断。

林白青一时也看不出来。

想到这儿,她对顾培说:“楚老很有可能内出血,先去医院吧。”

顾培本来是准备去深海军区的,回头一看,都是大夫,也觉得老爷子不大好。

他方向盘一打,准备去深海军区的分院。

但就在这时,楚春亭却说:“不不,要回东海,现在就回东海。”

又示意林白青把包给自己,拉开拉琏,把大哥大取了出来:“再叫辆救护车,把我推进去。”

林白青怕他内出血,她肉眼又看不到,但他表情如常,目前还没有发冷,寒颤等症状,她准备捉脉吧,这老爷子全然不配合,而且力气很大,挣开她,开始翻大哥大上的电话号码了。

“这车比救护车还快,您消停点儿吧,躺好,我要给您捉脉。”林白青抢了大哥大,说。

楚春亭就是那种只有挂到墙上才会老实的男人。

他指了指自己被混混磕肿,鼓着包的头,说:“先叫救护车,再给你外婆打电话,就说我大限将至,这个可比流言更管用,快,她肯定会感兴趣的,让她来看一看!”

作者有话说:

董佳倩:顾军医好可怜,想解救他!

顾军医:星星眼,申请成为老婆的人肉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