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话了,闷着头往外走,李俊海在楼上大声喊:“当心点儿!”
这真他妈废话,我自己的兄弟我当什么心?金高回头望了一眼,问我:“你让李俊海知道了?"
我说:“没有,我不傻。”
金高嘿嘿一笑:“就是,把兄弟也没用,记着当年吃过亏就好。”
我不愿意提当年的事情,横他一眼道:“大金,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事儿,不好听。”
我让金高站在市场门口等着我,一个人走到了马路边上,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站下了。没有多长时间,一辆出租车就停在了我的跟前,常青摇下车窗冲我一点头:“远哥,上车。”我打开车门刚想上车,金高就跟了上来,将我推进去,一屁股坐了进来,伸手拍了拍常青的肩膀笑道:“兄弟,好久没见着你了。”常青回头喊了一声金哥,问我:“远哥,最近还好吧?”我没直接回答,戳一下司机,让他调个头往回开,常青嘿嘿笑了:“老狐狸啊。”
我从车窗里往外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又戳了司机一把:“去观海楼。”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司机好象觉得沉闷,没话找话:“哥儿几个一看就是道儿上的,透着那么一股子精神。”
金高问:“什么是道儿上的?做大买卖的?”
司机从镜子里瞟了金高一眼:“大哥真能开玩笑,你这体格一看就是当老大的材料,能不知道什么是道儿?”
金高继续逗他:“体格大的就是老大这不假,在我们船上谁能出力谁当船老大,你就不行,没力气出。”
司机不服气,唠唠叨叨地说当年他在农村插队,怎么一天推几小车粪,怎么一天挣多少工分,社员们都夸他比个正儿八经的农民还能干,大队书记的女儿都看好他了,想嫁给他呢。金高说,那多好?先把她给办了,该回城回城,该结婚结婚,权算农民伯伯帮你解决了一时的生理需要。司机沾沾自喜地说,那还用说?早办了,我留着她红烧?兄弟你不知道,那时候的人单纯啊,也胆小啊,能捞着个逼操,比上天还难呢,我们一起下乡的,没有几个能赶上我的,我不但操了书记他闺女,还操了不少女知青呢,女知青就更好玩儿了,在麦子地里直哼哼,哼哼哼哼,我还要,哼哼哼哼,我还要,这么跟你说吧,不用你下鸡巴,光听那声音你就……我听得耳朵直发痒,戳戳他说,大哥你厉害,少说两句,我头晕。司机撇了一下嘴巴,边摇头边说,受不了了吧?一看你就是个雏子,刚才脸都红了呢。
“停车。”常青黑着脸说了一句。
“还没到呢,停什么车?”司机不明就里。
“我他妈弄死你!”常青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再说一遍,谁是雏子?”
司机被掐得说不出话来,一脚踩了刹车。
我拉拉常青,让他把手拿开,伸手拍了拍司机的脸:“话多没什么好处,开车吧。”
司机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今天是真的碰上了“道儿”上的人了,蜡黄着脸将车开得像飞机。
到了观海楼,常青在摸自己的钱包,司机连声说不要了,嗅的窜了出去。我进门要了一个僻静的单间,坐下对常青说:“金哥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当着他的面说没问题。”
常青知道我跟金高的关系,冲金高一笑:“金哥是我的偶像,我避讳他干什么。”
我示意金高出去点菜,直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常青说:“回来两天了,我跟杰哥走散了,我把大哥大掉了,他联系不上我了
“他没有电话吗?”
“没有,他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联系我,我俩办完了事儿就各走各的。”
“走散了多长时间了?”
“三个来月吧,”常青想了想,“是三个多月了……我到处找他,找不着。”
“你最后一次跟他在一起是在什么地方?”
“在武汉……”常青说着就摸出了一个存折,“这是杰哥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上面存了十万块钱:“这么多?他给我钱干什么?”
常青笑道:“还能干什么?让你帮他存着,他整天在外面流浪,怕丢了。”我给常青点了一根烟,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脸:“好小伙儿,实在,要是我就独吞了,没人知道。”
常青冲窗外翻了一个白眼“操,你更干不出那样的事儿来,那不是杂碎还是什么?这是玩命钱。”
“按说我应该给他钱的……”我猛地打住了,“呵呵,他哪来这么多钱?”“这还多呀?”常青不屑地一撇嘴巴,“远哥我还不是跟你吹,杰哥现在的钱不比你少。”
“怎么弄的?偷?抢?”
“都不是,一个字,诈,”常青傲慢地抬起了下巴,“我跟着杰哥这一阵可学了不少东西……”
“先别说这个,”我打断他道,“你们去武汉干什么?”
常青扫了门口一眼,悄声说:“杀人,杰哥把孟三杀了,在武汉。”
孟三早晚得死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
常青说:“杰哥的鼻子像警犬,孟三的味道他记得清楚着呢,捞钱也不闲着,一直在闻着他的味儿。”
广元,你可以瞑目了……我长吁了一口气:“说说你们是怎么干的。”常青说,那天他正在济南闲逛,突然接了小杰的一个电话,小杰说他没有钱了,让常青想办法跟我联系,先拿几万块钱用。常青就告诉他,他在济南见着我了,我给了他三万。小杰就让常青马上坐车去临沂,他在车站等他。见了小杰以后,小杰去商店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了,又和常青去洗了个澡,回旅社躺着的时候,小杰说,他打听到了孟三的下落,睡足了觉马上去武汉,孟三在武汉。常青问,四畜力和另一个开枪打广元的怎么样了?小杰说,都死了,现在就剩下孟三和强子了,等收拾了孟三和强子他就静下心来好好跟孙朝阳玩玩,直到把孙朝阳玩出脑浆来就拉倒。
“强子?”我大吃一惊小杰不知道强子已经死了?”
“什么?强子死了?”常青疑惑地瞪着我说,“怎么死的?我们俩都不知道啊。”
“被人用五四手枪打死的,在医院……这事儿不是小杰干的?”
“我操啊,这是真的?在武汉的时候,杰哥还对我说,下一个目标是强子呢,他竟然死了。”
“好了……”我的脑子乱得要命,“先别关他,你接着说。”
常青把双手抱在头上用力地摇头,我操他妈的,这都怎么了,难道强子还有别的仇人?谁干的?这他妈不是乱套了嘛。我把他的手拿到桌子上,让他别想这些,继续说他的。常青又摇了一阵头,接着说:“我们俩第二天清早就上了火车,也不知道车开到了什么地方,我俩正睡觉的时候,有人就喊有贼,我睁开眼一看,外面漆黑漆黑的,好象是半夜了。车厢里乱哄哄的,有几个警察在挨个的搜身,杰哥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把枪掖到座位底下。没等我动弹呢,一个警察就指着我说,别动,把手拿出来。杰哥一拉我,推上车窗就跳了出去,我回手开了一枪,也不知道伤没伤着人,也跟着跳了下去。铁道边上是一片高粱地,我就钻了进去。没多长时间,杰哥就找到了,问我枪哪去了?我这才发现枪没了,可能是跳车的时候摔出去了。杰哥的枪放在旅行包里,也没法回去拿了,我俩就钻出高粱地去了一个村庄。在人家的草垛里睡了一宿,真他妈狼狈啊……好歹到了武汉,我俩都累‘膘’了。睡了三天才解过乏。
“在哪里找到的孟三?”我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杰哥在武汉有个战友,也是道儿上混的,没用几天就在汉口的一个宾馆里找到了他。”
“小杰的战友给你们搞的枪?”
“没用枪,他战友也不知道我们找孟三干什么来了,拿了杰哥给他的辛苦费再也不见了。”
“用石头把他砸死的?”挺紧张,我换了个轻松的口气问他。
“用琴弦,”常青接着说,“我俩熟悉了地形,设计好了从哪儿进从哪儿出以后,就住在了那家宾馆对面的一个小旅社。观察了两天,摸清了孟三的行动规律。孟三好象很神秘,白天在那里睡觉,晚上出去,一般在半夜两三点钟回来。那天我俩等到他回来了,他好象受了伤,走路摇摇晃晃的。杰哥对我说,这是个机会,咱们不能在他房间里干了,直接在电梯里完事儿。我俩就跟在他后面进了宾馆,谁知道这小子不走电梯,晃晃悠悠地上了楼梯。杰哥说他认识咱们,得等他上了一层,在第二层干他。那么晚了,楼梯上根本没有人,干他绝对没有问题,我点了点头。杰哥就把一根吉他弦拿在了手里。他早就准备好了,琴弦的两头用木棒拴得很结实,做了两根呢。在二楼,我俩动手了。杰哥从他背后走过去直接用琴弦把他勒在了自己的怀里,我上去用一块抹布把他的嘴巴捂上了,那小子一声没出,蹬了两下腿就过去了。走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脑袋都快要掉下来了,歪在肩膀上像不是他的,杰哥把琴弦丢在他的脚下,我俩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出来了。我们没有回旅社,直接奔了轮渡,没用多长时间就离开了汉口……”
我的眼前幻化出这样一幅场景:静谧的宾馆楼道里,一个人的身上贴着另一个人,前面那个人从脖子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将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染成了红色,这一切都在一种安详的背景里无声地进行着。喷涌状的鲜血变成了流淌状,后面的那个人轻轻放下了他……这一幕是那么的清晰,以至于让我仿佛变成了另一个站在旁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彻骨的凉意从我的脚底慢慢升到了头顶,这种感觉让我的头发一根一根地觫竖起来,眼前一片红光。
“离开汉口我俩才想起来,一天我们也没有吃饭了,我俩累极了……”
“你们去了哪里?”我插话说,“既然成功了,你们直接分手,以后再联系,怎么会走散了?”
“你不知道远哥,”常青舔了一下嘴唇,难过地说,“杰哥受伤了,他的指头被勒断了。”
“你们去了医院?”
“没去,当时我不知道杰哥受伤了,离开武汉的时候我对他说,咱们应该去乐山拜拜佛,杰哥同意了。”
对,这个提议好,他们目前的这种状态,应该去拜拜佛,让自己的心性平静一些。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竟然想到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哀。说到这里,金高一步闯了进来:“操他妈,差点儿忘了大事,蝴蝶,把电话给我用一下。”我给他大哥大,金高拨了一个号码,大声说:“利子,给我看好了老许这个逼养的,不许他离开!他要是不听话……”我一把抢过电话,对利子说,“利子,对人家千万客气点儿,老许是咱们的老客户,留他在那里吃顿饭,就说我和你金哥很快就回去陪他……”利子说知道了,春明在我这里,要不要跟他说句话?我说,让他接个电话,春明说:“远哥你去了哪里?到处找不着你,海哥说你跟金哥出去了,我还以为是在冷库呢,没事儿吧?有事儿我过去。”我说,没事儿,帮我在那边陪陪老许,我在外面跟济南来的朋友谈事情,让他别发急。挂了电话,我让常青继续说,常青笑着说:“继续什么?说我杀了人?金哥,你可别相信啊,我跟远哥乱吹牛呢。”
金高推了他的脑袋一把:“你小子少跟我扯淡,杀没杀人不是说出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哈哈一笑,冲常青挤了两下眼:“是这么个意思,你就拿他当个聋汉得了,他什么也听不见。”
常青故做惊讶地把手一摊,瞪大眼睛说:“那我成什么了?金哥聋汉,远哥哑巴,我瞎汉?”
我敲敲桌子让服务员上菜,随口说:“哪儿说哪儿了,今天咱们说的话谁也没听见。”
金高性子急,边点头边问:“常青,你回来几天了?看样子你早回来了,怎么才来找哥哥们?”
“我正想说这事儿呢,”常青把脑袋靠近我,小声问,“远哥,听说你把凯子给‘招安’了?”
“那不叫招安,那叫强强联合,”我不想把话说得太丑,笑着说,“一开始是误会,后来成兄弟了。”
“远哥,我觉得你做得对,”常青似乎看出来我在打马虎眼,“凯子自己都说,他愿意这样,大树底下好乘凉嘛。”
“说远了吧金高把常青的脑袋扳回来,瓮声瓮气地说,“你是不是一回来先去找的关凯?”
常青顺势握住了金高的手:“金哥呀金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性急呢?我这不是正在说着这事儿吗?”把脑袋重新转向我,“远哥,我没有家,这你知道,回来以后我奔谁去?在武汉的时候杰哥就叮嘱过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不要去找杨远,他是咱们的底牌,如果连累了他,咱们就没有退路了……算了,说这些没意思。意思就是,我回来不敢直接来找你,但是我得落脚啊,找谁?就得找凯子,因为他以前是我的大哥,我就先在他家住下了,就这样。”
“常青,这次回来你就不要走了,就在市场跟着我,没事儿,我有数。”我摸着他的手说。
“我想过了,我还得走,”常青把手盖在我的手上,“这里已经没有我的落脚之地了,再说我也呆不住。”
“那么你这次回来是什么意思?就是为了告诉我你们杀了孟三?”
“本来我不想告诉你这些事情,怕你担心,昨天想了一夜,我还是得告诉你,要不你更担心。”
操,你还不如别告诉我呢,现在不光是担心了,还有操心。我恍惚看见小杰孤独地行走在漫天的大雪里,四周全是光秃秃白茫茫的山和闪电般伸向天空的树枝,他抄着手孤单地走,大雪时而将他包围,时而让出一条口子让我看清楚他。他就那么一个人走,走着走着雪就没有了,变成了雨,从天而降的大雨将他淋湿了,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猴子,他依然走,脚步坚定而有力。走了一阵,雨就停了,漫山遍野全是盛开的鲜花,他走在花丛里,风兜起他的衣服,让他的衣服上粘满了五彩的花瓣,他转回头到处看,他在笑,满嘴都是牙花子。兄弟,你应该回来啊,整天在路上这么走不累吗?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哪怕你回来跟我一起住到监狱里也行啊……我看见几年以前的我和小杰,我俩蜷缩在山洞般幽黑的小号里,我把脸仰上去,看着乌蒙蒙的房顶,小杰在唱歌,很欢快的那种。
我记得那次蹲小号是因为我打了一个“点眼药”(告黑状)的,我把他打得不轻,脸像个发霉的茄子。那时候我已经是中队的大值星了,队长对我很好,但是我总归是违反了监规纪律,队长让我在车间门口面壁。那天下着很大的雪,硬得像瓦片的雪花砸在脸上像被人抽嘴巴子一样疼。我站了好几个小时,几乎都要冻僵了……小杰上工了,一看就愣住了,也不管队长在不在跟前,跑过来就把他的棉衣给我披在了身上。他穿着单薄的内衣紧紧地抱着我,你怎么了?我冻得说不出话来,用力往外推他,因为我看见队长提着电棍跑过来了。他不走,依然抱着我,队长用电棍抽他,他躺下了,满脸是血,雪泥把他的脸糊成了京剧里的关云长。我扑过去夺队长的电棍……就这样去了小号。在小号里,我俩一呆就是三个月,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成了金色的,脸比纸还白。有时候我跟小杰谈起这段经历,问他当时为什么豁出去了?
小杰说,我明知道这样的下场就是蹲小号,可是我愿意,我要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真汉子。
我笑话他说,你这样的真汉子没什么意思,本来我快要面壁完了,你这么一来,好,全完蛋。
小杰不认这壶酒钱,他说,完蛋就完蛋,总有一天会不完蛋的,因为我有当真汉子的勇气。
“远哥,”常青打断了我的沉思,“这几天我是不会走的,我会经常跟你联系,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我问。
“我在等着杰哥的消息,”常青很沉稳地说我了解他,他一定会找我的,怎么找?肯定会跟你联系。”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不方便,常青是他最好的伴儿,“我兄弟有脑子。”
“我已经不在凯子那里了,”常青说,“我学杰哥,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赞许地点了点头:“行,你是个人才,哈哈。”
常青摸着下巴笑了:“还不都是跟杰哥学的?你知道这十万块钱是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肯定不是正道儿上来的,我笑道:“在码头上扛大包挣的?”常青嘿嘿笑了:“说出来怕你不相信,是凤三给的。”
我吃了一惊,怎么把凤三给联系上了?我问:“凤三凭什么给小杰钱?"常青边笑边说,这事儿很早了,那天在河北,小杰和常青闲得无聊就给凤三打了一个电话,小杰刚开始的时候没想到要跟凤三要钱,接通了电话以后,小杰说,三哥,我是小杰啊。还没等说下边的话呢,凤三就接上了,小杰兄弟,出门在外千万要注意身体啊,钱够花的吗?小杰随口说,哪儿有什么钱呀,正想跟你借点儿呢。凤三直接说,你哥我也不太宽余,告诉我个帐号,我给你打过五千去。小杰一下子就想到了要敲诈他一下,想都没想开口就要十万。凤三说,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过几天行不行?小杰说,不行,就三天,三天以后我没拿到钱,你就让你家里的人给你准备寿衣吧。到了第三天,小杰又给凤三打电话,凤三说,你来拿吧,我给你准备好了。小杰还以为这老家伙耍滑头呢,当天没跟他联系。第二天,凤三竟然给小杰打来了电话,让小杰提供帐号,他要汇钱。过了几天,小杰找了个民工去银行取钱,果然,整整十万。小杰再也没给凤三打电话,直接换了电话卡。“你说好玩不好玩?”常青最后说。
“是你跟小杰一起策划的吧?”金高推了常青一把。
“嘿嘿,是我提醒的他,凤三这种过气的老逼就应该这么掂对他,何况当年他还想收拾杰哥。”
“操,于心何忍啊……”我没有目的地叹了一口气。
金高眯着眼睛端相了常青一阵,一拍桌子笑了起来:“我操,以前我还以为你是个孩子,现在服了,猛。”
常青忽然红了脸,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天真:“金哥没喝就醉了……在大哥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
看着常青,我突然有一种落寞的惊慌,这批人一旦起来,我将被无情地淘汰。菜上来了,常青敬了我和金高一杯就不喝了,他说像现在这种处境他不能养成喝酒的习惯。他说的有道理,我就没劝他,和金高边喝边聊。金高说,前几天一个叫长法的小混子带着三十多个人在吴胖子的饭店里闹事,白吃白喝还把饭店砸了个稀里哗啦,用刀架着吴胖子跟他要一千块钱,吴胖子当场给了。后来长法又去找吴胖子,让吴胖子每个月都给他一千,说是保护费。吴胖子当面答应了他,过后找到了金高,想每月给金高两千,让金高带人去把长法干挺了。金高把吴胖子踹了好几脚,你他妈的有毛病?没看见金爷我现在做正经生意了?滚蛋。我想了想,问金高,那个叫长法的是个什么来历?金高说,操,谁不知道长法?整个一个无赖,逮谁敲谁,没有怕的人,像条疯狗一样。
“他以前是跟谁玩儿的?”我想利用他一下。
“自己混起来的呗,跟谁也不靠膀,”金高轻蔑地一笑,“他自己以为他是港上第一名了,呵。”
“我认识他,”常青说,“混子行他也有些资力了,名声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么个人?”我很好奇,第一次听说这个长法呢。
“你整天忙自己的,哪顾得上去打听别人?”常青笑道。
“咱们进去的时候,他刚开始混,等咱们出来了,他也就成了个人物。”金高还在轻蔑地笑。
“就这德行还人物?”我哧了一下鼻子,“每月跟人家要一千,这胃口也太小了嘛。”
金高把微笑直接变成了大笑:“哈哈哈,蝴蝶,你以为一千是个小数目?—个工人一月才挣多少?”
我想了想,那倒也是,当年的工资都不高,刘梅才挣八十左右呢,就笑了笑:“呵呵,‘小戳戳’啊。”
常青用手转着酒杯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来对我说:“远哥,我来办这事儿吧,这钱不要白不要。”
我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你歇着吧,你不能露头,这事儿我来管。”
说话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打好了谱,我必须把这个长法笼络到自己的身边,因为以后的路上肯定会有不少打打杀杀的情况,我不想动用自己的伙计,—来是因为他们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应该给他们一条相对平稳的路来走。二来也是为我自己考虑,因为一旦我的人参与了这些活动,就等于把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黑”孙朝阳就是一个例子。到那候,不但道儿上的人要找我,最可怕的是瞀察……我慢慢啜了一口酒,问金高:“你知道长法现在哪里?”
金高吃了一惊:“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真的想插手这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