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你挺会玩脑子啊,”我笑道,“借小三的嘴跟我要一万块钱?我给你个鸡巴你要不要?”
“我哪儿是那个意思?”老七横了一下脖子,“刺挠人也没有你这么刺挠的吧?我老七缺那一万块钱嘛。”
“哈哈,开个玩笑,”我又给他添满了酒,示意他坐稳当了,“恭松在大海集团里面上班吗?”
“怎么可能呢?李杂碎的脑子大着呢,一般人见不着他跟恭松联系,恭松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叫长松。”
“直接跟恭松联系的都有哪些人?”
“这个我不太清楚,有一天我专门去了一趟长松公司,就几间办公室,里面摆了几台破电脑,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在里面打字,跟他妈个网吧似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买卖。我跟一个正在上网的伙计聊了几句,那伙计傻了吧唧的,什么也不知道。我问他,松哥去哪里了?他说,松哥一般不来上班,就给了我恭松的—张名片,”老七说着拉开自己的包,翻出了一张名片,我扫了一眼,上面写着,长松贸易公司总经理恭松,背面写着经营项目,建材、五金、家电、陶瓷,我笑了,你怎么不写上海洛因、冰毒呢?老七见我笑了,也跟着笑,“远哥,有点儿意思吧?他就差写上火箭大炮、航母飞船了,操他妈,不就是一个卖白粉的嘛……怎么样远哥,我老七办事儿还稳妥吧,比那五肯定强。”
我撇了撇嘴巴,那五也不赖,起码培植了一个兄弟在李俊海的内部。那天那五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请功,我让他去胡四饭店等我。去了以后,那五已经到了,身边还坐着一个丑得跟脚后舉似的女人。见我来了,那五趾高气扬地对那个女人说:“老伴儿,怎么样,你老头有些本事吧?这位就是我经常对你提起的杨远杨老板,我多有面子?一般人请他,他连哼一声都不会哼一声。”那个女人很拘谨,想跟我握手又没敢伸出手来,傻忽忽地站在一旁呲着板牙笑。我让她先出去,埋怨那五道:“你他妈的懂不懂事儿?约了我来谈事儿还他妈找个老母猪来搀和?”那五神秘地凑过来说:“远哥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我的秘密武器,知道她弟弟是谁吗?老八,就是李俊海的贴身保镖,跟了李俊海四年多了。我就是通过她认识的老八,最近我跟老八成了铁哥们儿,老八这几天对我可好了,一口一个姐夫的叫我,把我都叫晕了,哈哈。这个女人也很有钱,开了个服装店,我是连吃软饭加完成你的任务啊。”我说,你先让她走,我好好跟你谈谈。那五说:“就几句话,说完了我就走,老八还约了我去吃火锅呢,要请他姐姐和姐夫,哈哈哈,我不罗嗦了。是这样,我认识了老八以后,经常跟他吃吃喝喝的,老八那个人没有什么脑子,很憨,以前是个特警,一身武艺。我跟他姐姐订婚了以后,我们就成了一家人,他什么话都对我说。这几天我把话往李俊海那边引,他对我说,姐夫,以后你别在我面前提公司里的事情,我吃人家的饭就得守人家的规矩。我再也没提这事儿,就问他一个月赚多少钱,他说,我一个保安能赚多少,一千左右吧。我是这么打算的,等我跟他再加深了感情,我就捅咕他跳槽,说你这边赚钱多,双倍,远哥为人又好,我看他动不动心。老八是个粗人,没有什么脑子,也许一冲动就答应了,到时候……”我打断他道:“我是不会要李俊海的人的。你这样,让他继续呆在那里,既然他是个粗人就一定能套出他的话来,我需要的是随时掌握李俊海的行踪,包括他都跟谁联系,他在做那些神秘生意,等等。”
那五想了想,开口说:“这样也好,但是我有个请录,咱们砸挺了李俊海以后得给老八安排个工作。”
我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他是李俊海的保镖,谁敢担保他会对我怎么样呢?
那五哧哧鼻子道:“谁不知道李俊海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八是不会真的替他卖命的,粗人也有脑子。”
我说:“就这样吧,先别让老八知道咱们俩的关系,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五边出门边说:“我不傻,傻的话我也不会活到今天,远哥你多保重。”这件事情又过去好几天了,也许那五已经彻底把老八“拿下”了,毕竞他们现在是亲戚了。我冲老七微微一笑:“你比那五能干,将来我要论功行赏,愿意在我身边干的就在我身边干,不愿意的我就给他发奖金,票子大大的。”
老七哼唧道:“我愿意跟着你干,可是你容易把我抛弃了,就像上次一样,我做出了那么大的成绩,你们说赶我走就赶我走了……是胡四,不是你,可是你说句话,胡四不就不赶我走了吗?所以我说,还是干自己的好,你看我现在,虽说不是什么大款,但是我活得多滋润?前几天我跟我姐姐说,将来我要跟着蝴蝶闯天下,把我姐姐给吓得,本来脸就大,这下子跟个猪头似的,小七小七你还有点记性吗?不说蝴蝶瞧不起你,就说他做的那些事情吧,吓死人了,跟着他早晚得进去蹲大牢……远哥,别生气,女人就这样。我说,人家蝴蝶现在的生意全是正道的,上个月南方发大水,蝴蝶还捐了一车皮方便面呢。我姐姐不相信,她说,他会做这样的善事?就算他捐了,那也是些过期的……”
“老七你别陷害你姐姐了,”我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把这些话说给李俊海听,你姐姐就摊上了。”
“我会说给他听?我知道你远哥不是小人我才跟你说实话的,谁敢拿自己的姐姐开玩笑?”
“你姐姐一定很漂亮,”我打趣道,“看看你就知道了,中年版的谢庭锋。”
“谢庭锋是谁?经常有人这么说我呢……不过我姐姐可真漂亮,”老七眉飞色舞地说我还不是跟你吹,当年我姐姐在国棉十五厂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厂花,全厂两万多个女工,属她长得最漂亮,可惜生不逢时,嫁给了一个诈骗犯,这可倒好,我姐夫进去五六年了,把我姐姐给熬成了个猪头脸……小广一个叫老歪的伙计,还他妈国家干部呢,瞄上我姐姐了,整天去‘抻勾’她,让我编了个理由,差点儿没砸死逼养的,小广在旁边站着,管都没敢管……”
“去你妈的,少他妈诈厉小广,”我莫名地火了,“再他妈让我知道你这么对待他,我他妈弄死你。”
“远哥,我没诈厉胜哥呀,我很尊敬他……”老七害怕了,脸色焦黄。
“好了好了,”我站起来喊了一声上菜,对老七摆了摆手,“别怪我,你知道的,我跟小广关系不错。”
“这……”老七茫然地看了我一会儿,“我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呢,好,以后我绝对支持胜哥。”
菜上来了,我把金高喊了上来,指指老七,笑道:“你说这小子狂不狂,‘滚’到咱哥们儿头上来了。”金高一把将老七的头套拽了下来:“砍头!”老七慌忙来夺他的头套:“金哥别这样,金哥别这样,没有了头发我老七就不是谢庭锋了。”金高把他的头套给他戴上,顺手一扒拉,本来的三七开变成了中分,你还别说,头发一搭拉,老七还真有几分谢庭锋的感觉呢。老七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地把头套整理了一下,委屈地瞥了金高一眼:“金哥真能开玩笑,幸亏这里没有外人,要是让别人看见就麻烦了,不给我起上百八十个外号才怪呢,就这样我的外号也不少,什么大白葫芦啦,什么小孩屁股啦……更可气的是那五这个混蛋给我起了个‘逼豆子’,操他妈,逼豆子有这么大的嘛,他娘的逼豆子才这么大呢……金哥,远哥酒量不行,今天我斗胆跟你拼一下怎么样?”
金高坐下,把那条绑着钢板的腿嘭地砸在茶几上:“就你?我他妈喝死你。今天金爷高兴,就陪你喝个痛快,要不然就你这级别,跪着跟我喝我也不理你,来吧,”看看我,问,“喝什么样的?”最近几天办事儿挺顺利,我也想放松放松,我说:“你喝啤酒,我和老七喝意斯林,不喝醉了不让走的。”说完,起身出去,把春明和天顺喊了过来:“今天谁来找我我也不见了,就说我和金高去威海看他老婆去了。另外,天顺你和胡东去找一下常青,常青有话对你们说,记住,全听他的,让吴振明和刘猛也去。”天顺说:“用不用带‘设备’?”我摸了他的脑袋一把:“什么也不用带,带着个鸡巴就可以了,昨天南韩给我打电话,说咱们的人一去,万事大吉,事成以后他请大家嫖娼。”天顺笑了:“远哥你又拿弟兄们开心了,你不是经常说,不许沾那些脏女人吗?”春明推了他一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该**时就**,滚你的蛋吧。”我拉了天顺一把:“听常青的吩咐,他在这方面比你们有经验,别的随机应变,去吧。”天顺走了,我问春明:“胡东最近还听话吗?”春明说:“还行,不过这种三姓家奴不可久留啊。”
“我打算好了,以后就让他跟着南韩,送南韩个顺水人情,这样的话南韩的举动我也就掌握了。”
“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应该让他去‘干’李俊海才合适呀。”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按着春明的肩膀说,“你不是说他是个三姓家奴吗?他这一‘三姓’回来就更好使了。”
“我明白了,”春明朗声大笑,“你算是把他给研究透了。”
“小杰一直没给你打电话?”我转个话题问。
“没有,他给我妈汇了两万块钱,再也不见动静了。”
我点了点头:“那就好,这证明他现在还很平稳,你忙去吧,没事儿就睡点儿觉,别弄得跟个土猴似的,顺便让人扛两箱啤酒上来,我要跟金高来个一醉方休。”说完,推门进去,金高正跟老七在掰手腕子,老七的两只手抱着金高的一只手,金高笑嘻嘻地催促:“快呀,你娘了个逼的,怎么跟林武他儿子一个劲头儿?”老七的头发又变成了中分,脸也涨成了他姐姐那样的猪头,嘴里嘿咻嘿咻地叫唤,金高沉不住气了,猛喝一声“倒”,老七直接趴在了地下。
年底,义祥谦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成立了,总投资三十万,经营项目是胡四定
的,主要是“企业推广”,以广告为主,兼营音像书籍什么的,以后的目标是出版,这个点子是小广出的。小广说他准备写一本关于监狱的书,按照目前的出版方向,想要变成纸体书没门儿,可以先跟出版社搞好关系,那样将来出书希望能够大一些。我不懂这一套,反正又不指望这个来钱,先这么支撑着吧。公司的董事长是我,总经理是春明。我把意思对春明说了,春明跃跃欲试,好啊好啊,高远酒店是延安,义祥谦是北京,咱们进步了啊。他说得有道理,我们从高远酒店起步,有了义祥谦就等于八路进了北京城。春明很能干,招聘的员工大部分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各类人才都有,业务员全是我以前的老兄弟,胡四也很高兴,说,春明这伙计不错,跟他表哥一样,是个义气人,把生意交给他我放心。开业以后,我在写字楼里建了一个办公室,装修得比当年孙朝阳的办公室还要豪华,跟胡四他们碰头的时候都在这间办公室里进行。
转眼年底就到了。一天,我刚进办公室,董启祥就打来了电话,说有个来钱的生意想要跟我通通气。我让他马上过来,等他的时候,南韩来了电话,先是一通感激,后说:“远哥,你的建议我决定接受了,牟春也给我打过电话了,我们的事儿就算完结了。上次你派天顺他们过去帮我,我可真有面子,事情成功了,那小子给了我一万块钱,我想请你吃个饭。”我笑道:“我就是个开饭店的,饿不着,吃饭的机会有的是,我很忙,以后再说吧。”南韩说,也谢谢你把胡东让给了我,他真不错,这几天一直帮我策划“生意”呢。我有些不耐烦先这样吧,以后我跟你联系。”.
放下电话,我哼了一声,操你妈,你还以为我真的拿你当兄弟看了?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我听胡东说,南韩只认钱,什么也不管。前几天绑架了一个湖北来这里开茶楼的老板,敲了人家三万块钱,还说,以后他就吃这碗饭了,张子强当年就是这么起的家。我没让胡东继续说,我说,你跟了南韩就应该支持他,你管他干什么呢,有你的钱花就可以了。胡东说,远哥你行,凡事都能想得开。我让胡东走了,我想,我什么想得开呀,你们又不是我的兄弟,“作”你们的去吧,枪毙了也不关我的事儿。我记得小广说过,毛主席最喜欢搞平衡战术了,文革的时候,四人帮跟周总理分成两派,毛主席把他们玩弄于掌骨之间,永远挺立鳌头。现在我就是这样玩弄南韩和牟春的,这两个混蛋面和心不和,早晚还得火拼,我在这里掌控着他们,对我很有好处。前几天,我通过牟春接触到了老牟,尽管老牟没怎么搭理我,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没有瞧不起我的意思,这样就好,很快我就会把你拿下的。从大上个月开始,我把老牟他老婆的名字划到了义祥谦的花名册上,每个月发一千块钱的工资,牟春已经替他母亲领走两个月的工资了,也没见老牟来找我,我的计划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胡四也在接触老牟,已经跟他喝过几次酒了,最近经常一起钓鱼。
没来由地嘿嘿了两声,董启祥就到了。一进门,先凑到镜子前把脸上没刮干净的几根胡须拔下来,搓着手冲我干笑。我说,你就别拿“怕头”了,赶紧说,什么来钱的买卖_?董启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指着上面的一个胖子说:“你看看,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我拿过照片仔细打量,照片里是一帮人在一座楼前剪彩,那个胖子满面春风地笑,面熟,好象他经常出现在电视上,我问:“这是谁?怎么像个大官儿?”董启祥笑了:“不是大官儿,可是比大官儿还出名。唐—鸣,世邦集团的老总,喜欢冒充善人,经常搞个捐款什么的,上镜率很高啊,听说省里的领导都经常跟他吃吃喝喝的呢……"我打断他道:“别罗嗦了,你想让他干什么?”董启祥微微一笑:“他很有钱,胡四那么十个也顶不了他一个。干什么?你说呢?”我一怔:“你不会是想要绑架他吧?”董启祥反问道:“你没这个想法?”
“打住打住,”我的脑子一晕,“你不想活了?这样的人你也敢动?不行不行,我还没活够呢。”
“给你看一样东西啊,”董启祥打开包,拿出一本卷了边的书,砰地丢到桌子上,“看看吧,张子强。”
“刚才我还在替南韩担心呢,他也在学张子强……”
“他?他学的是皮毛,”董启祥撇了一下嘴巴,“龙祥我学的是真髄,你先看看那些我标出来的章节。”
心里根本没这个想法,我胡乱扫了两眼董启祥划出来的几个章节,合上书摇了摇头:“祥哥,你不觉得咱们刚刚起步,干这样的事情不好吗?”董启祥握着书,把身子往后一仰:“这就是刚刚起步才应该干的事情,事业发达了,刀架到脖子上我也不干这样的事情……迅速崛起,你知道不知道这个道理?越是别人不敢干的事情风险越小,相反利润越大。如果你去绑架一个小包工头,他的钱少,命也就不是那么值钱,为了十万八万的,他可能会跟你以命相抵,警察很容易就把你抓到了。而这样的大家伙,他的一条命可以顶咱们十条命,钱在他们的眼里,跟他妈一堆废纸一样。只要咱们第一步成功了,钱也就算是到了咱们的手—样,这跟你当年‘黑’孙朝阳的情况还不一样,他的性格跟孙朝阳差了十万八千里……总之,这是一块肥肉,而且正是最肥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谁的眼尖,谁的手快,谁就发财,如果咱们下手慢了,这个机会就永远失去了。我不再跟你罗嗦这些道理了,不管你想不想干,先听我把情况说清楚了再说。是这样,这张照片是三天前他跟市里的领导一起合影的,他又在古前镇开了一家水产加工厂,产品全部出口到日本,那个厂很大,凤三也许知道,钢结构厂房有一部分是凤三的工程队去干的……”我想起来了,三个月以前,凤三给我拿来了十五万,可以想象,我的提成就有这个数目,厂房肯定不会小了。董启祥见我开始仔细听了,话说得越发沉稳,“我去过世邦水产,无论从设备上还是从管理上,绝对一流,整个厂区得有你以前上班的那个机械厂十个大……我简单点儿说,他是刚从曰本回来的,因为世邦水产刚刚上马,他几乎天天靠在那里,下班自己开着车,有时候连个保镖都没有,这也证明他很狂,根本想不到有人还敢去琢磨他……哈哈,我龙祥就敢。咱们义祥谦这种生意就是为世邦水产这种生意准备的,他是牛羊,咱是狮虎……我已经观察过他好几天了,策划好了,这几天就可以行动。
“这事儿你跟胡四打过招呼了没有?”我忽然有些动心。
“跟他简单透露了一点儿意思,他说,这事儿你跟蝴蝶商量,事情太大了,蝴蝶不同意谁也不许干。”
“也就是说,他不拿主意,一切让我来?”我皱了一下眉头。
“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气?老狐狸啊……”董启祥笑道,“不过咱们也应该理解他,每人有每人的性格,如果都像咱们俩一样,义祥谦也就不需要他了,让他加人义祥谦的目的不是想让他玩暴力,我们需要的是他的头脑也财力。也许你会说,这样的事情他都不拿主意,还谈什么头脑?错,这样的头脑不需要他拿,他也不会拿,这样的头脑我自己就拿了,我只需要你点个头,然后咱们各司其职……还有,无论办什么事情都得考虑到最坏的结局,最坏的结局是什么你很清楚,万一到了那个时候,谁最管用?还是胡四。所以我说,这事儿你拿主意,我来操作,就这么简单。”
我点了两根烟,递给他一根:“祥哥,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上次我跟小杰‘黑’孙朝阳那把,到现在心里还有阴影,我失去了一个好兄弟,把小杰逼得流浪在外……不说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这事儿究竟值不值得冒险……”董启祥猛地把烟戳在烟灰缸里:“冒什么险?手到擒来的事情!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唐一鸣不比孙朝阳,孙朝阳是混江湖的出身,唐一鸣呢?一个六十年代的大学生,脑子里装的全是生意和虚荣,他根本考虑不到社会上还生存着咱们这路人。我打听过了,以前不是没有人‘滚’过他,可是他太幸福了,‘滚’他的人全是一帮没有素质的小混混,连长法的级别都不到,他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所以在他的脑子里全是邪不压正,他以为只要他有政府支持着,任何人奈何不了他……我听说有一次他跟身边的人吹牛,他说,我老唐什么风浪没见过?黑社会那点道道儿到了我这里不好使。他还举了李嘉诚的例子,说李嘉诚无能,如果换了他,他先给钱,后黑道白道一起使,不把张子强抓起来誓不为人。你说这不是个膘子是个什么?李嘉诚多大的资本?他算个什么玩意儿?标准的井底之蛙。咱们义祥谦也不如张子强,可就冲他这句话也应该将他‘拿’下。我仔细研究过张子强,他的那套路子非常值得借鉴,他最后为什么出事儿了?不是出在他绑架上,而是出在他贩卖军火上,咱们不跟他学,干哪一行就干哪一行,不能随便干一些不熟悉的行业……听傻了吧?说说我的设想啊。出马的时候应该这样,你一辆车,停在适当的地方,我和常青林武一辆车,下手绑他,金高在咱们提前租好的房子里等着,人到了,你们全都撤退,我和金高在那里陪他玩玩,以后就简单了。”
我把他的书拿过来:“这上面有记载吗?”
董启祥探过身子,哗啦一下翻到中间,指着他标出来的几行字说:“好好看吧,就从这里看。”
我重新点了一根烟,快速地扫着那一章的情节。上面描述着张子强绑架一个姓郭的家的公子,在路上绑架成功,把郭公子带到一个房子里以后,给他父亲打电话,要几十亿港币,那老头跟他兜圈子,张子强就把身上绑了炸药,亲自去了郭府……最终拿到了钱,而郭公子也安然无恙地回了家。我点了点头:“这个老张是条汉子,我佩服。”
董启祥哈哈大笑:“我董‘子强’也不是一个眼的逛鱼,这次我要办得比他还漂亮。”
我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唐一鸣下班的路线和下班的时间你都了解清楚了?”
董启祥说:“基本清楚了,细节我还没来得及了解。”
我有些担心:“是你自己亲自去的吗?”
董启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笑道:“这事儿必须亲自出马,任何纰漏我都不想出。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很危险?没事儿,我伪装得很好,几乎没有下车……本来我想派个兄弟去,可是那样才叫危险呢,以后不管成没成功,这个兄弟一定是个隐患,最后弄不好要杀人……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的心不黑,呵呵,命比钱大,图财不能害命。”
“你确定他没注意你吗?”
“绝对没有,我远远的跟着他,看见他的车进了库就知道他回家了。”
“你怎么知道他的车进了库?”
“海园别墅的车库全在外面,这个我不说你也明白。”
“他走的是直通市区的路吗?”
“经过一小段,然后就直接上了前海,从前海走大约十分钟就到了别墅区,有一段路很僻静。”
我记得从立交桥拐上前海可以直通海园别墅,的确有一段比较僻静的路,路上车辆很少,行人也基本都是外地观光客,在那段路上动手应该比较安全。我想了想,开口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董启祥笑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忽地站了起来:“马上!”说着拨通了金高的手机,金高在店里,问我有什么事情,我说你来一下义祥谦,祥哥在这里,咱们商量个事情。金高说,我正在这伺候你们家里的人呢,没有什么重要情况我就不过去了。我说,二子和他媳妇去了?金高大声地笑:“不光是二子两口子,还有芳子,芳子说她发了一笔小财,要请大家吃饭呢,我正在吩咐厨房给他们做好吃的呢。”我说,你让芳子接个电话。芳子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又在外面乱出溜什么?快回来,体育学院的张老师给我拉了不少生意,贵宾卡全卖出去了,回来庆祝一下。刚才二子上火了,说他要结婚,让你赶紧帮他安排。”我开玩笑说:“金高是杨远了,结婚的事儿应该让金高安排,我回不去,你们在那里吃吧,让金高马上过来。另外,快要过年了,你带二子两口子去商场买几套好衣服,我相信你的眼光,钱你先垫上,回来我双倍给你。”芳子不高兴了:“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每当我高兴的时候你就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滚蛋吧你,老金哥,我不管了,你们都死到外面去吧。二子,二子!不吃了,走,我带你逛商场去。”我的心里浮起一股歉意,怏怏地挂了电话。董启祥嘿嘿地笑:“你他妈跟小广也差不多了,全都让女人给治着了……不用给常青打个电话?大家一起商量。”
我边拨常青的手机边说:“你给林武也打个电话。”
董启祥说:“我已经联系过他了,他中午过来。”
常青接电话了:“远哥你在义祥谦吧?刚才我往店里打电话,天顺说你不在。”
我说:“别罗嗦了,马上过来。”
“远哥,我在远洋公司,”常青为难地说,“昨天晚上我的人把王经理打了,我正在给人家说好话呢……老王人不错,就是发了点儿酒疯。他发火了,连长法都叫过来了……我倒不是害怕他们,长法算个鸡巴毛?出了这种事情我不好说话……远哥,有什么事情咱们在电话里说不好吗?”我说,长法在那里吗T我先挂了,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长法一会儿就回了电话:“远哥,常青这个混蛋太他妈扯淡了……”
我打断他说:“常青是我的人,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把事情压下,回头我请你吃饭。”
长法还想罗嗦,我直接挂了电话,又拨通了常青的电话:“回来吧,我跟长法说了,他来处理这事儿,咱们的事情重要。”放下电话,我冲董启祥笑了笑:“常青也太掉价了,远洋的老王还至于他亲自去道歉嘛。”
董启祥挥了挥手:“这好啊,证明咱兄弟长大了,哈哈。”
也许是吧,不过我真的心里不痛快,老王是个什么鸡巴级别?
说话间金高就到了,我让他坐下先喘口气,将董启祥说的事情简单对他说了一下。金高垂头想了一会儿,目光炯炯地问董启祥:“这个唐一鸣认识你吗?”董启祥笑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就像你认识李嘉诚,李嘉诚不认识你一样。”金高说:“我不太注意这些港上的大款,他是最有钱的吗?”董启祥说:“据我了解,他不算最有钱的也差不多,反正最近风头很劲,我也了解过了,别看这个人那么有钱,可是他没经过什么风浪,属于一帆风顺起来的那种,这样的人是很容易对付的。”金高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样的事情风险太大了,—旦出事儿就不是一年两年的‘口子’……刚才我想了想,你的设计有漏洞,你让蝴蝶在别的路上等着,你跟常青他们去绑他,那可是在大白天,一旦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蝴蝶想过去帮你都没法帮……反正我觉得这样的设计不是那么完美,最好是去他家里绑,或者在晚上行动……我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心里没底,应该好好商量商量再说,任何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董启祥哦哦了两声,起身走到窗口,我的目光跟着他瞟向窗外,外面飘着很大的雪花,像是楼上撕开了一床鸭绒被。董启祥把窗帘拉上了,房间里顿时朦胧起来,我想去开灯,董启祥摆了摆手:“别开灯,策划这样的事情需要的就是这种环境,黑暗中寻找黎明嘛……蝴蝶,刚才金高说得有道理,你再想一想,应该怎么办才是最稳妥的?”
“刚才我看了一下张子强绑架郭公子的那段情节,里面有个细节我注意到了,”我说,“当时他们决定动手的那条路是一条单行道,张子强让手下的一辆车卡住了路口,这样,别的车就进不来了,完事儿以后把郭公子的车丢弃在一个停车场里,他们很从容地走了。我觉得咱们也应该这样。我想过,从前海到海园别墅,起码有两公里的路程是单行道,路很窄,两旁全是松树,僻静得很。我可以提前到路口等着,一旦接到你发出的信号,我就装做车坏了,把车停在那里,后面的车就被我卡住了,等你得手以后,我就在后面跟着你,一直护送你们到咱们租的房子里。注意,房子不能租得太远,康家洼棚户区那边就很好,人多,但大部分是外地的生意人在那里租房子……”董启祥微笑着打断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已经踅摸好了哪里有房子,也不远,不经过海园别墅,在别墅后面的一个渔村,村头有一个晾晒鲅鱼的农户,我看见他家门口的电线杆子上贴着有房子出租的小广告……”我挥了挥手:“这是后话。接着说,万一你失手了,我可以马上过去帮你。再就是,这次行动咱们得作好一切准备,带上重家伙,防备出大乱子。”
金高赞同道:“应该,万一出事儿,保命要紧,指不定会跟警察逍遇。”
董启祥摇头道:“你想得也太多了,就算是失手,警察赶到的时候,咱们早已经跑没影了。”
金高说:“不管结局怎么样,防备着点儿不吃亏。”
话音刚落,常青进来了:“老哥儿几个在这里研究什么呐,神秘得很嘛。”我示意常青坐下,让董启祥把事情对常青说了一下,常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操,老唐?那可是一条大鱼!干,不瞒哥哥们说,我早就惦记着他呢,去年我就想办他,一直没有合适的帮手,这样就好啦,高手们全部出马,老唐就等着拿钱来保命吧……远哥,什么时候动手?”我笑了:“你小子更急。我来问你,你的人把老王怎么着了?”常青皱了一下眉头:“大头这个混蛋真没有脑子,昨晚我没在歌厅,老王在那里耍酒疯,他竟然上去把人家砍了……操,老王是个出名的不吃亏,警察也认识不少,当天晚上就报案了,警察要封了我的歌厅呢。一大早我就去找他了,其实我跟老王的关系还不错,他是我的财神爷呀,老王不听我的,非要让我把大头交出来不可,连长法也去了……长法不向着我说话,说要去抓大头,我对长法说,法哥你别这样,咱们都跟远哥挺好的。长法说,远哥是远哥,你是你,大头是大头,我只想要大头。操他妈的,他忘了当年我是怎么绑他的了……有心跟他们乱来,后来一想,没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妈的,好话都让我说尽了,正好你来了电话。”我说了他两句,让他赶紧开除大头,算是给老王一个说法,顺手拨通了长法的手机,长法已经回家了,说他把事情压下了,老王—听是我在替常青讲和,二话没说就答应不再找常青的麻烦了,我对长法说:“你告诉老王,就说常青已经把大头开除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喜欢唱歌吃花酒到万水千山去,不用花钱,箅是杨远给他赔个不是。”长法说:“不用管他,他算个什么鸡巴毛?刚才我去这一趟,什么事儿没帮他办,他还给了我一千块钱呢……”我直接挂了电话,冲董启祥一笑:“他懂个屁,去了万水千山他敢不花钱嘛,给你拉个财神去。”
常青也笑了:“就是就是,他从我那里走了,去了祥哥那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金高突然冒了一句:“如果人抓到了,钱怎么要?”
我一怔,方才反应上来:“我操,原来你一直在惦记着这事儿呀,你说呢?”
“绑到咱们‘家’以后,直接让他给他老婆或者他手下管钱的打电话董启祥说,“不能跟他罗嗦,夜长梦多,限制时间,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以内凑足五百万,不然撕票。”金高摇了摇头:“绝对不能让他给手下的人打电话,那样肯定出事儿。他的手下会问,你一下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他只要一吞吐,那个人马上就会联想到什么,咱们又不在身边,那个人一冲动就容易报案,只要惊动了聱察,这事儿办起来就困难了……再就是,咱们都不了解他们内部的事情,也许那个人巴不得咱们撕票呢,就像当年李俊海琢磨蝴蝶一样……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这事儿我已经想过了,这个电话就打给他老婆,任何人不牵扯。”董启祥说。
“万一他老婆也是李俊海式的人物呢?”我笑道。
“我了解过了,他们是一起下过乡的患难夫妻,感情铁得很,她绝对不可能是李俊海。”
“消息准确?”
“绝对准确,我董启祥打从十五岁就策划过绑架的事情,我办事儿很仔细的。”
“他老婆是干什么工作的?”
“以前在商场里干出纳,唐一鸣发达了以后,她就辞职跟着她男人干,”董启祥说,“唐一鸣是以卖电器发的家,后来接二连三地开了几家卖电器的商店,前几年开了一个电子工厂,生产环保仪器,他老婆一直在环保仪器厂工作,那个厂目前由她管理着。她每天都在那里上班,据说是个女强人。他有个儿子,在英国留学,平常就夫妻二人在家。”
我稍一思考,开口说:“我有数了。听听我的设想啊……我想这样,在绑架唐一鸣之前,我亲自去接触接触他老婆,用拉广告的形式。她不是开着一个工厂吗?咱们公司又是干广告的,我可以亲自去她厂里,以最优惠的价格跟他谈广告的事情,女人都喜欢沾点儿小便宜,兴许就跟我热乎上了。然后我再利用这层关系,跟她吃吃喝喝……”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金高纳闷道,“咱们想要绑架的是他男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别打岔,听蝴蝶说,”董启祥似乎听出了我的意思,“蝴蝶,继续说你的。”
“我明白了,”常青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老婆汉子一起绑啊,万无一失!我跟杰哥当年干过这事儿。”
哈哈,原来小杰也干过这样的买卖,我很感兴趣,示意金高不要说话,让常青说说当年他们是怎么干的。常青说,有一年春天,他跟小杰还有老猫三个人盯上了一个郑州人,那个人是个倒腾棉花的,土财主级别,要钱不要命,五十多了也没有个后代,正赶上他刚娶的媳妇怀孕了,把他高兴得买卖都顾不上做了。小杰就计上心来,把两口子一逍绑了。他本人陪着土财主,让常青和老猫陪着土财主他老婆,没几天土财主就蔫了,乖乖地交出了八万块钱。我笑了:“还是小杰厉害,这是捣了人家的老窝了嘛……你们具体是怎么拿的钱?”常青说:“那还不容易?杰哥让他们两口子整天通电话拉家常,拉着拉着心理就崩溃了。然后我和老猫就跟着他老婆去取了银子,全他妈现金,长毛了都。”
“哈哈哈哈,”董启祥疯狂地笑了,“好,好好,值得借鉴,值得借鉴啊,蝴蝶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异曲同工啊,”我矜持地笑了笑,“记得当年我跟小杰策划‘黑’孙朝阳的时候,我们也曾经心有灵犀过,小杰还说,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呵,没想到在唐一鸣这事儿上我跟他也有共同点。我是这样想的,等我跟唐一鸣他老婆接触上以后,就可以编个理由让她出来了,为什么这样?有我的想法。如果他老婆是在没有咱们的人的情况下接到了唐一鸣要钱的电话,她第一反应就是找亲戚朋友商量对策,这样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是,万一这帮人里面有个‘吃生米’的,不顾唐一鸣的性命,直接报案,那么咱们的行动必将以失败告终。我这不是在表扬警察的本事,我是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我不想在任何问题上出一点儿差错,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好了,我继续说,他老婆当着我的面接了电话,我就可以亮明我的身份了。他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甚至我还可以把身份证拿给她看,当她确定是我在干这件事情以后,你猜她会怎么着?求我放了她男人。那么我就可以跟她谈条件了,具体怎么谈我还没想好,总之,这么做万无一失。”
金高的脸色凝重起来:“蝴蝶,这样做太危险,就算咱们把钱拿到了,你也就暴露在他们的眼前了。”
我把董启祥带来的书丢给他:“看看张子强是怎么干的再说。”
金高把书又给我丢了回来:“我不看,香港的情况跟咱们这里不一样,香港人也不是大陆人。”
我暧昧地笑了:“但是人都知道保命吧?这一点无论哪里人都一样。”
“远哥,金哥说得有道理,你想想……”常青猛吸了一口烟,“你想想,当年我跟小杰是什么处境?我们这样干了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干了一票就远走高飞了。可是你呢?你不可能跟杰哥一样吧?所以我觉得还是慎重点儿好。”“你们都错了,让我来给你们分析一下,”我悠然翘起了二郎腿,“刚才祥哥说咱们要的数目是五百万,我说,少了,哈哈,少多啦。我他妈要五千万!这样的数目他在很短的时间内能够拿得出来吗?拿不出来怎么办?咱们有时间跟他们玩儿捉迷藏的?没有,时间就是生命。所以咱们必须有一个人亲自出面,这就叫做赌,赌什么?你们以为这是赌命?非也,这是赌钱,让他们感觉我是在赌命,他敢跟我赌吗?答案是,否。唐一鸣和他老婆在商海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咱们在跟他耗时间,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个儿’,那么怎么办?我刚才说的是唯_速战速决的办法。我想过了,只要咱们把钱拿到了手,他们把命赎回去了,就万事大吉了,他们没有胆量继续跟咱们斗。大家可以分析分析,五千万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小的一笔数字,他们永远不会为了这已经出去的五千万再去玩什么花招,因为我可以把话给他们撂在那里,想好好做你的商人就乖乖地听话,不然……哈哈哈。这样,以后即便是经常见面他也会守口如瓶的,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他,盗亦有盗,这事儿过后我不会再纠缠他了。祥哥,你不是仔细研究过张子强吗?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好了,我决定了,这叫不大胆不贏杏核,大家放心吧,我杨远从来不干冒险的事情。”
“不行,你不能亲自出马,”董启祥忽地站了起来,“让春明去,你可以在最后关头出面。”
“春明顶事儿吗?”金高摇了摇头够戗,太年轻了……我去?”
“你?”董启祥笑了,“你像个做广告生意的人嘛,就让春明去,长相斯文,能说会道。”
“我赞成春明去,”常青也站了起来,“我了解春明,胆大心细……”
“你们都别说了,让我考虑一下。”我坐正了,点上烟,细细地想了起来。
董启祥一把拉开了窗帘:“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猛一回头蝴蝶,别费脑子了,听我的,就让春明去,他是义祥谦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老板,完全有理由接近唐一鸣的老婆……对了,我还忘记告诉你了,他老婆叫赵淑燕,是个半老徐娘。”突然一阵**笑,“嘿嘿嘿,也许春明这漂亮小伙儿一去,她立马转了腿肚子呢,这世道什么事情没有?唐一鸣五十来岁的人了,鸡巴好不好使还是个事儿呢。妈的,我真想亲自去完成这个任务。春明呢?上班了没有?”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万全之策,赵淑燕说不定见过我,或者在我去跟她接触的时候,她身边的人有认识我的,万一多嘴告诉她我是谁,说不定会引起她的怀疑。春明在社会上没有什么影响力,即便是有人认识他也无所谓,最终目的是在董启祥他们动手的那一天把她引到外面来……如果不需要我出面就能把事情完结了,那更好。万一赵淑燕提出她想见见顶事儿的人我再出面也不晚,我可以先跟她通电话,根据情况再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对,就这么办吧。我顺手拨通了隔壁春明办公室的电话,春明过来了:“呦,哥哥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什么事儿都让你知道,那还叫义祥谦?”董启祥上前抱了他一下,“年轻人,交给你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祥哥又在忽悠我,”春明推开了他,“不会是像上次那样,让我冒充你去相对象吧?”
“啊?”董启祥故作震惊地张开了手,“真有你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会吧?”春明倒退了两步,连连摇手,“我不干我不干,你拿我当什么人了?”
“鸡巴操的们在商量什么呢?”林武一步闯了进来,“春明想要不干什么?我干,给钱就行。”
董启祥乜了林武一眼:“小子,看你这表情,胡四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吧?”林武拔下董启祥嘴上的烟,胡乱抽了两口,嘿嘿一笑:“你小子够大胆的啊,老唐你都敢惦记?说了,胡四告诉我了,他娘的,四逼真是个小蛋子货,说这事儿的时候脸都是黄的。怎么样,大伙儿都研究过了吧?不用担心我,我赞成这事儿,为了‘企业’的发展嘛。”
“说说你对唐一鸣的了解。”我指指沙发让他坐下。
“祥哥不是已经都了解了吗?基本底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唐一鸣很有钱,值得一玩儿。”
“再说说你的打算。”董启祥说。
“我能有什么打算?干就是了,有钱不赚是傻逼。”
“这不废话嘛,”金高撇了一下嘴巴,“让你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呢,你不会粗鲁到连对手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林武噗地喷了一口烟:“呵呵,我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老子走访群众去了扫我一眼道别紧张,我林武是个张飞,粗中有细,我是不会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开玩笑的,打听这样的事情我办法一万。我了解的情况是,这小子最近忙晕了,有时候自己亲自开车出门办事儿,什么保镖啦,司机啦,都没有,就他妈—个人。这小子好象也很单纯,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大款应该适当保护自己一下,有个兄弟说,最近他上下班老是自己开车,我分析他是图省事儿,操,我怎么又说回来了。总之,现在下手正是个机会,等他安顿好了,就开始拿老爷派头了,他会永远自己开车?我连他的车是什么牌子,号码是多少都记下了。跟胡四一样,也是宝马,不过他是辆黑色的……咱们行动的时候需要带上一把大锤,万一他看出来了,硬是不下车,咱们就砸他的玻璃,把他给砸出来。‘设备’也得带着,我看上次常青带回来的那三条家伙就很好,我拿那个最吓人的,不老实给他连车轰了……算了,这就是我了解的情况,你们呢?”
金高笑了:“听林将军说话就是享受,跟他妈看电影似的。哈哈,我拿枪,你拿捶,咱俩分工办事儿。”
董启祥摇了摇手:“大金你的任务不在那个环节,这事儿以后再说。林武,你的消息准确吗?”
林武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一踩:“什么关头了?我敢吹嘛,绝对准确。”
董启祥点了点头:“照这么说,这几天我观察得没错,我只看见他带了一次保镖,那个保镖还兼着司机。”
“原来你们是在商量这个!”春明惊叫了一声这事儿很可怕啊……”
“可怕?哈哈董启祥打了一个响指,“什么事情不可怕?在家里躺着不可怕,想要活得潇洒就得……”
“祥哥,我不是说我害怕,我是说这事儿挺大的。”
“大吗?”林武哼了一声,“什么事儿不大?当官的上千万的捞这个大不大?下岗职工吃不上饭这个大不大?”
金高拍拍桌子不让他们说了,感叹道:“世上还真有这么狂的人啊,他那么有钱的一个人,怎么会连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呢?”董启祥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些有钱人的心理都跟咱们一样啊,他们根本想不到社会上还存在着咱们这种人,他们只是贝过街上的小混混整天敲诈这个敲诈那个的,甚至自己也曾经被小混混敲诈过,可是他们想不到还有更大的混混在惦记着他们。咱们不分析他的心理了,我来给大家安排工作。首先,春明你今天下午就去广通电子厂拉广告,具体怎么办你比我清楚,目的只有一个,想办法结识唐一鸣的老婆,就是厂长赵淑燕,不管利用什么方式,只要你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她相信你的诚意,在咱们动手绑架唐一鸣的那天能把她约到某个饭店或者茶楼,你就达到目的了,说说看,这事儿你行不行?”春明犹豫了片刻,点头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说:“说话别那么模糊,到底有没有问题?”春明用力一点头:“没问题。”董启祥摸了摸他的肩膀,沉声说:“好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吃了午饭马上进行,下午咱们再碰个头,去吧。”春明一走,董启祥转头对金高说:“你也动身吧,去西石嘴村,村东头有个晒鱼场,晒鱼场后面有户人家要出租房屋,你去把房子租下来。租下来以后就回来,碰个头以后大家去看房子。”金高不动弹,看着我问:“这就完事儿了?我的工作呢?”我笑道:“先听祥哥的,你的工作回来以后给你安排。”
金高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租多长时间?”
我丢给他一沓钱:“一般都是半年,听他的,他想往外租多长时间咱就租多长时间,先给他定金。”
金高拿着钱一瘸一拐地走了。
董启祥冲我笑道:“不是我不相信大金,他的腿脚不灵便,亲自上阵有困难,可是他自己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儿。动手那天让他在房子里呆着,人到了以后有他忙活的……蝴蝶你的工作就不需要我安排了吧?你自己谈谈看法。”我说:“这样,我开着店里拉货的大头车,先找个地方等着,一接到你的消息我就把车开到那条单行道上,把路口卡死,一旦你们得手,我就上路,跟着你们就可以了。你们准备怎么行动?你先别说,让林武先谈谈想法。”林武胸有成竹:“我估计我的打算跟祥哥差不多,我想这样。让常青开着他的箱式货车,我和祥哥在后面,关上门谁也看不见,截住唐一鸣以后,我们俩就下来,直接把他架到车上,祥哥看着他,我开唐一鸣的宝马,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然后我就回家等你们的消息。”董启祥点头说:“这样也行,但是你不能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就开到华联商厦的地下停车场,这样稳妥一些,一般人不会注意,甚至停个两三天也不要紧,也许当天就完事儿了……再就是,你先别回家,找个地方听我的电话,这个地方最好离西石嘴近便一些。”林武赞同道:“好,听你的,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出。”
“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人都到了嘛,不过防备着点儿也好。”董启祥说,“蝴蝶,你和常青倒是应该回家。”
“为什么?”我问。
“你跟着去也帮不上什么忙,那边有我和金高就可以了,常青帮我卸下他就走。”
“也就是说,我看见你们安全到达,我就走?”
“是这样,你回这里等我的电话,我随时把情况向你汇报。”
“让我想想……”我陷人了沉思,眼前迅速展开画面……常青的车稳稳地驶人了我们租的房子,我回了义祥谦,董启祥打来了电话,蝴蝶,唐一鸣给他老婆打过电话了,让他老婆准备五千万赎人……不对!这个程序不对。我应该在他老婆的面前,等他老婆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应该亮明身份……可是他老婆的身边有春明啊,我在不在场有必要吗?脑子急速地转着……春明不行,尽管他很沉稳,也很心细,可是他太年轻了,这事儿必须我亲自出马。我抬头瞪着董启祥说:“祥哥,我不能回家,我应该把你们送到西石嘴以后,直接找到春明,正面跟赵淑燕接触。这样,你把唐一鸣架到房子以后,先别让他打电话,‘抻’他一会儿,等我给你去电话的时候你再让他打,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董启祥想了一会儿,开口说:“你必须亲自接触赵淑燕吗?”
我点了点头:“必须。”
董启祥站起来抱了我一把:“看你的了。”
常青问:“那我呢?我临阵脱逃?”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肩膀:“你回来,就在这里等我的电话,说不定当晚忙死你呢。”
三天以后。深冬的夜晚来得很快,下午五点天已经擦黑了。我把车停在靠近前海那条单行道的另一个路边,不停地看表,手心也在出汗。车载录音机里放着崔健竭嘶底里的歌声:“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我有这双脚我有这双腿,我有这千山和万水,我要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这个老家伙唱得可真过瘾,让我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听到“我要从南走到北,我还要从白走到黑”这句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我爹。我爹曾经说我,你真的要一条道儿走到黑呀……我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听说我不让别人在市场里卖不是从我那里进的蛤蜊的时候。我说,你不懂这个,这叫合理竞争,他不从我那里进货,我凭什么让他占我的地盘?我爹用衣角拧着镜片想了好长时间才喃喃地说,也许我不懂你们这些小贩是怎么个规矩,可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欺负人的,你可千万别那样,咱们老杨家不出混蛋。我说,你儿子怎么能是混蛋呢?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我爹罗罗嗦嗦地跟我讲了好大一通道理,最后说,孩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要遭报应的……妈的,现在我不就是在拿别人的东西吗?可是谁在守规矩?记得从前的富豪大鸭子曾经说过,一百个有钱人,九十九个是坏水d
我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笑了,操他妈,一旦我成了有钱人,我就是那九十九个里面最坏的那个人。
手机突然响了,是董启祥的:“蝴蝶,出了点儿麻烦,唐一鸣的车上多了一个人!”
我猛地皱紧了眉头,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呀,每天都跟踪,每天都是唐—鸣一个人开车,怎么今天突然就多了一个人呢?我沉声说:“别着急,让我想
想……”董启祥狮吼般叫了一声:“别想啦,他们已经把车开出大门啦!”
“谁在开车?”
“看不太清楚,好象是个年轻人,我怀疑他是个保镖,很精干的样子。”
“枪、锤子、封口胶再检査一遍。”
“检査过了,齐全。”
我猛地把心一横:“跟上,计划不变!”
董启祥顿了一下:“这样行吗?计划全乱了。”
我一把关了录音机:“听着,像原来一样,只是别撞他的车了,想办法制造一点纠纷……你马上回车厢。”
那边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我听见董启祥对常青说,兄弟,看你的了,老大说计划不变。你还是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下手,蝴蝶的意思是别撞车了,制造纠纷……”常青的声音很沉着:“我明白,你们回车厢。”董启祥大声喊:“蝴蝶,还有什么吩咐?”我说:“春明那边已经办妥了,赵淑燕在海城步行街春花茶社喝茶,这边就看你们的了。”董启祥的嗓音一下子沉稳了下来:“呵呵,好,春明好样的。二十分钟以后你就应该上路了……”
“别罗嗦了,二十分钟以后你拨我一下电话。”挂了电话,我重新打开了录音机,崔健继续为我服务:“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哈哈,唱错啦哥们儿,应该这样唱“我要你看到我,也知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个要钱的,明白否?这个时候我反倒异常地冷静,心跳平稳,手心也不出汗了,竞然跟着崔健唱了一声:“假如你看我有点累,就请你给我倒碗水!”刚歇了嗓子,手机就响了,是春明的,听得出来,春明很紧张:“远哥,这个死女人真难缠,让我赶紧谈事儿,她要回家给她丈夫做饭呢……远哥,还没开始行动?”我笑道:“继续跟她纠缠,大约半个小时我就过去见她,你的任务是不能让她走,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你可以说,你爱上她了……”
“操,她还真有这么个意思呢,估计这是在拿我的‘把儿’呢……”
“那就让她拿,哈哈,富婆爱少年,拿出你的少妇必杀技来,“远哥你真行,这种时候还开玩笑?她在张望我呢,挂了,快来呀。”
这条路上的车可真多啊,车灯闪烁,犹如一条流动的河。不知道因为什么,小杰的身影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看见几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我的车停在芙蓉路电话厅的旁边,小杰骑着摩托车燕子一般穿梭在匆匆的车流当中,蓦然停下,冲我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打完了这个手势他就消失了,我再也没能见到过他……小杰,要是你也在这里该有多好啊,你就是我的主心骨,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可是现在你在哪里呢?我看见小杰躺在某家旅馆肮脏的**,眼睛饿狼一般地盯着漆黑的窗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你在笑什么?笑我也在跟你干一样的营生,还是在笑我那天对你说过的话?那天我终于接到了小杰的电话,他的声音很苍老,让我想起了一个垂危的老人,我问他在哪里,他不回答,只是问我缺不缺钱,我说,我不缺钱,我缺的是你。小杰沙沙地笑,蝴蝶,我永远不会回去了,我回去只能连累你,我不是那样的人。我鼓足勇气对他说了常青忏悔的那件事情,最后说,我希望你能谅解他,为了我,因为他能够对我**胸怀就是个不错的伙计,何况现在我非常需要他。小杰又笑了,这次他笑得很无奈,他说,蝴蝶,这事儿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杀他,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有威胁我的生命,好好待他吧,以后他会好起来的。
这些事情让我突然烦躁起来,不想了,干我的“活儿”吧。我小心翼翼地横穿过马路,把车开上了单行道,单行道上的车就少多了。前面是一个下坡,我慢慢往前溜着车,路边的树木悠然擦过车身。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我知道,该我行动了。心依然平静,我打一把方向,整个车子就横在了那条窄窄的马路上。我跳下车,绕着车身来回的走。一辆车在后面不停地按喇叭,我冲他抱歉地摊了摊手,那个司机灭了灯,我看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驾驶室里亮了一下火苗,他在抽烟。我掀开车盖,慢悠悠地检査着发动机。后面很快就排起了长龙,喇叭声响成一片。后面抽烟的那个司机沉不住气了,大声喊:“伙计,哪儿的毛病?不行我帮你看看?”我拿着手机冲他晃了晃:“没事儿,我正找人来拖车呢,真对不起。”那个司机嘟嚷了一句什么,怏怏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我直直地盯着手机,怎么还不来电话?
手机终于响了,董启祥的声音兴奋得都变了形:“OK啦!收工!”
我忽地冲上了驾驶室,嗡地发动了车,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喊:“哥们儿,修好啦,上路喽!”
车刚一发动,身后的喇叭声一下子没有了,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