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宋学羽没想到, 他随口的一句威胁会被叶柏念当真。他骑虎难下，只好打电话叫来父母，拟好了退学申请。
叶柏念干脆利落地盖了章, 没再多看宋学羽一眼,
宋家条件还算不错，再加上宋学羽的成绩, 正如宋学羽自己所说，他随便找一所其他学校入学, 也是轻轻松松。
不过, 这不是她所关心的范畴。
她不会因为荣梧私高失去这样一位天才感到惋惜, 在她眼里，学生的品格远比天赋更重要。
宋学羽跟着父母临走前，还不忘又给叶柏念放狠话：“你等着，叶柏念, 我绝对会让你后悔的！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 失去我宋学羽，是你们荣梧私高的损失！”
叶柏念微微一笑：“希望你真的能得偿所愿。”
宋学羽光速退学的消息, 在荣梧论坛像坐火箭似的飞快传开。但除了熊川那几位看中宋学羽天赋的老师，学生们没有一个对此感到惋惜, 纷纷觉得叶柏念干得漂亮。
【1L（全论坛我最帅）：宋学羽总算滚蛋了, 本帖我抽一百位同学喝奶茶！】
【8L：凯哥威武！凯哥抽我抽我抽我！重要的话说三遍。】
【9L：楼上, 冒昧问一句，请问你的这个抽, 它正经吗？】
【14L：我也想被凯哥抽（扭捏）（羞涩）】
【30L（全论坛我最帅）：……把楼上这些开车的人都给我叉出去！！！】
【46L：不过话说回来，叶老师真的太酷了叭^O^对于宋学羽这种天才学生都不徇私,.52GGd. 大家其实懂得都懂, 从数学竞赛的赢面上来说, 的确宋学羽的胜率要比庄盈盈大】
【61L：没错，单以叶老师的校董身份来论，让宋学羽去才是最优解，但她没有！她没有！（在叶老师的坑底彻底躺平jpg.）】
【78L：而且这个名额真的很重要呀，沈故看到自己拿到了物理竞赛名额，当场都激动哭了】
【100L（我，叶老师狂粉）：一切尽在我ID】
庄盈盈浏览着论坛里的发言，眼睛悄悄地红了。
她自己也知道，熊川老师想派宋学羽参加竞赛的做法，很符合人之常情。她要是熊老师，她大概率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是叶老师没有，她认定的，只有这次选拔考试的成绩。
庄盈盈放下手里的手机，用力地握拳，给自己打气——加油吧！庄盈盈！好好努力，一定要冲进省级决赛圈！不要辜负叶老师为她做的这一切。
……
开学两周后，省级选拔竞赛在津海大学如期举行。
叶柏念作为荣梧私高的领队老师，一大早，带着庄盈盈、沈故和九班的柳晴晴到了津海大学。
大学门口，聚着全省各所重点高中选拔出的尖子生，三人看着这副盛大的场面，不免都有点紧张。
“叶、叶老师。”
庄盈盈颤着声，扭头去看叶柏念，“您看那边，是许神，他去年代表国家，去了漂亮国参加数学奥赛。”
叶柏念顺着庄盈盈的方向，看到一个穿着市一中校服的清隽少年，似乎察觉到两人在看他，他害羞地推了下眼镜，冲她们腼腆地笑了笑。
她对这个叫许疏的男生有点印象。
许疏去年参加选拔的时候，是刚入学的高一新生。他一路过关斩将，秒杀了全国选□□的一众尖子生，成为去年代表国家队出战的年纪最小的选手，最终止步世界四强。
当初，荣梧私高还想花重金，将这棵好苗子挖到学校，但被许疏本人婉拒了。
“庄盈盈，你别紧张。”
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的柳晴晴安慰道，“我们代表荣梧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见见世面长见识的吗？再说了，你有机会跟许神这样的大神同台竞技，说不定还能在交流交流经验呢。”
沈故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叶柏念笑着捏捏庄盈盈的脸：“别紧张，你们三个人能代表荣梧站在这里，已经很棒啦。不论结果如何，老师都会为你们感到骄傲的。”
“呵。”
一声冷笑冷不丁在几人身后响起。
叶柏念循声转身，看到宋学羽死死盯着她。
宋学羽身上穿着津海五中的校服，故意挺着胸膛，好让几人能看清他的新校徽：“怎么？你也知道庄盈盈不行，已经开始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咯？我们五中的老师给我下了硬指标，让我这次一定要冲进决赛圈，代表国家队出战。”
叶柏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完全没兴趣理他。
“叶柏念，你少摆出这副全天底下你最厉害的表情！”
宋学羽见自己又被无视了个彻底，立刻炸了，“你不就会解几道数学难题吗？你嘚瑟什么啊？！！”
叶柏念故作苦恼地轻轻“啊”了一声：“可是，我的确很厉害啊。除了数学难题，我还会解物理、化学和其他科目的题。你，会吗？”
宋学羽：“……”
他还真不一定会。
宋学羽灰溜溜地走了，离开以后，他越想越气，拉住一旁的许疏想吐槽：“我跟你说，荣梧私高的带队老师叶柏念她……”
许疏甩了下胳膊，挣脱开想要拉他的宋学羽：“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先撩者贱。”
他刚才目睹了事情的全程，对宋学羽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而且，我不觉得叶老师有什么说错了，她的确很厉害，她是我的偶像。”
宋学羽：“？！！”
三个小时后，宋学羽走出考场，满脸灰败。
完了，这一次，他彻底完了！
整套试卷只有五道大题，难度却堪称地狱级别，收卷铃声敲响，他还有整整两道大题没来得及动笔。
要是所有人答题都像他一样，他还不至于这么难过。他出考场的时候瞄了一眼，庄盈盈和许疏的答题卡都写得满满当当，就连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每道题都写了内容。
宋学羽这时才意识到，他在以往考试中为了省时间，答题不写全步骤的毛病有多致命。
可是，一切都晚了。
……
一周后，官网上刊登出了本次的竞赛成绩，以及代表省里参加国家级竞赛选拔的名单，荣梧私高的三名学生都在名单上。
津海大学的招生办更是直接联系了荣梧私高，说他们愿意为这三位同学，提供保送名额。
叶柏念作为庄盈盈和沈故的班主任，简直与有荣焉。
她豪爽地小手一挥：“鉴于庄盈盈同学和沈故同学在本次竞赛中的出色表现，这周周末，我请大家去灵麓山露营！”
“耶！好耶！叶老师万岁！”
祝凯倏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振臂高呼，“叶老师万岁！我最喜欢跟着叶老师出去玩啦！”
其他人纷纷学着祝凯，喊着“谢谢叶老师”，声音大得都快能掀翻房顶了，同一楼层的其他班同学好奇地凑到窗边看热闹。
叶柏念笑得不行：“大家别谢我，要谢就谢庄盈盈和沈故。”
大家又开始喊“谢谢沈故、庄盈盈”，祝凯更是大着胆子朝庄盈盈喊：“盈盈，为了感谢你和沈故给大家赢来了灵麓山两日游，我决定到时候为你搭一顶最大最漂亮的帐篷！”
庄盈盈一脸嫌弃：“咦，我才不要，我会自己动手，你要搭帐篷感谢就去感谢沈故。”
祝凯搔搔脑袋，十分为难地开口：“要是沈故愿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故：“谢谢，大可不必。”
他才不要参与这两个人的感情纠葛。
让叶柏念今天高兴的事情，除了庄盈盈和沈故，还有上官思。
下班之前，上官思来办公室，给她展示了收购杜家服装厂以后，霍长南设计出的第一批寿衣设计图。
她划拉着平板屏幕，不禁感慨霍长南真不愧是书里的鬼才设计师，在服装设计方面，他绝对是无可争议的天才。
怎么能有人把寿衣都设计得这么好看啊，她简直太满意了。
叶柏念恨不得立刻拿到成品，穿上身来试试。
很快，上官集团旗下的服装公司官博发了一条预告：【我们即将推出新种类的服装，在此感谢灵感提出人叶老师@我其实什么都不会，以及我们公司史上最年轻的首席设计师霍长南@南Nan～】
这条微博一出，立刻唤醒了网友们的记忆。
【上官集团的服装公司，就是从杜家收购的那个服装公司吗？】
【啊！我记得！杜家的儿子杜之正是个偷窃癖！惯偷！霍长南是他曾经陷害过的一个同学。】
【我更好奇官博口中的新种类服装是什么呀？以前貌似只有男装和女装吧，莫非开始出童装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教师职业装？毕竟灵感提出人是叶老师诶～】
【我有内幕消息，新种类服装其实是寿衣OTZ】
【啊这，真的假的，寿衣？是我想的那个，只有人去世才穿的寿衣吗？】
【我先告辞，本来很想先支持一下新产品，但寿衣的话e我怕买回去会被我妈打死。】
几天后，当叶柏念穿着漂亮寿衣的照片放上官博，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是寿衣？莫名有点好看是怎么回事？我能买下来平时穿吗？】
【火速给自己下单一套】
【好漂亮的寿衣呀，我想要，下个月穿得漂漂亮亮告别世界肯定很酷～～】
【啊？楼上姐妹，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我知道生活很美好，可惜我生病啦，医生说我还有最后一个月的生命。本来想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裙子离开的，但现在，我更喜欢这套漂亮寿衣～】
【……突然意识到，是我有点狭隘了，我不需要寿衣，不代表别人也不需要】
【全微博我最帅：啊！我悟了！叶老师推出寿衣的用意，一定是为了告诉大家，大家都要拥有正视死亡的勇气，不需要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人！终有一死！我们可以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光明而灿烂地死去！】
【秦心心心：@全微博我最帅，祝凯小号？】
【全微博我最帅：啊？我马甲暴露了？秦心你怎么知道我是祝凯的？】
叶柏念看到祝凯那番阅读理解式的鸡汤发言，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现在市面上的寿衣，想等到自己死的时候，穿得漂亮点。
可更多的人看到祝凯的评论，莫名觉得有道理，开始疯狂点赞转发，顺带戳进官网商铺，打算也给自己买一件。
然后，大家就发现，叶柏念身上的同款寿衣已经售空了！再一看，这件寿衣竟然只上架了4999件？！！
想买却又没买到寿衣的网友们，开始纷纷跑到官博底下，斥责这种无良的“饥饿营销”行为，要求速速补货。
官博运营人员表示冤枉，他们根本没有搞饥饿营销呀QAQ
服装厂的制衣机器开启一次生产，最低限制5000件，其中一件送给了叶柏念，剩下的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全部都上架到了官网商铺。
谁都没想到，这件寿衣真的会有人买啊。
你们当初不都说了，打死都不会买寿衣的吗？为什么一个个都不算数呐TAT
……
周六上午十点，二班全员在灵麓山山脚下汇合。
叶柏念来了以后才知道，有剧组借用了山顶的道观拍戏，这部戏的男主角，还是齐琦的哥哥齐彦宁。
这学期，齐琦的状态好了很多，慢慢开始走出阴霾。
她从齐琦的口中得知，齐琦大多数时间的心理治疗，都是齐彦宁陪着她去做的。她还想着这两天要联系一下齐彦宁，问问齐琦目前的治疗进度。
没想到，齐彦宁先联系了她。
“叶老师，我听琦琦说，您带着二班的同学来灵麓山露营了？我们中午收工的时候，您和琦琦要不要来剧组看看？其他同学想来的话，也可以一起带着，我都和导演打过招呼了。”
叶柏念挂了电话，去问同学们的意见。
庄盈盈、孙一伊和其他几个女生都想去，她们有的是对拍戏这件事挺感兴趣，还有的是在剧组有喜欢的明星。
秦心和上官思不去，她俩一个以前经常混迹剧组拍戏，对剧组的了解比很多导演都熟；另一个对娱乐圈半点兴趣都没有，宁可用探班的时间多背几个雅思单词。
男生们也不爱凑这个热闹，这会儿都抱头凑在穆尚泽身边，研究着草坪上的烤肉炉子该怎么使。
于是，叶柏念带着齐琦和庄盈盈她们几个去了道观。
距离道观还剩一段距离，路边的草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下意识张开双臂，将几位女生护在身后。
草丛里冒出两个挎着单反，手握长镜头的女生。
两个女生在叶柏念和齐琦的脸上来回打量，随即对视一眼，冲彼此点了点头，很快展露出笑脸：“你是彦彦的妹妹齐琦吧？！！您是齐琦的班主任！我在那场自杀直播里见您怼过网友。”
两个女生口无遮拦，大大咧咧说出那场令齐琦险些丧命的直播。
叶柏念脸色微变，佯装不经意，用余光瞄了眼身后的齐琦。
齐琦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看看两个女生手里的单反相机，再加上两人能喊出她的名字，心里很快有了猜测：“你们是我哥哥的粉丝吗？”
“对对对。”
两个女生小鸡啄米般点头，还不忘打开相机，翻着照片给几人看，“我们追彦彦好几年啦，是铁粉！你们是要去剧组探班吧？可以带着我们一起吗？”
叶柏念扫了眼两人拍的照片。
按理说，齐彦宁是个爱豆，追行程的粉丝拍到更多的应该是舞台照、活动照和机场照。但这两人的相册里，照片更多是近距离的偷拍，这种拍照手法，不像是粉丝，倒像是狗仔。
“不好意思呀，可能不太方便。”
齐琦倒是没有发现照片有什么问题，只是她不愿意不经哥哥的同意，带着两个他的粉丝去见他。
听到齐琦的拒绝，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两个女生当场变脸，收起相机不再理她，而是去看叶柏念：“叶老师，您看……”
叶柏念：“抱歉，齐琦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这一下，两个女生的脸色彻底黑了。
她没理会，带着齐琦她们刚又往上走了两级台阶，耳尖地听到那两个女生的低声咒骂。
“不就是个私生女吗？真当自己是彦彦的亲妹妹了？”
“就是就是，那天跳楼怎么就没把她摔死呢？”
恶毒的言辞，和那天齐琦直播间里的起哄咒骂完全一致。
叶柏念停住了脚步，将两人喊住：“你们两个，给我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