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鞍齐眉
舒眉马上就发现了异状,连连后退两步,到一个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又瞅了他两眼,最后半信自疑地确认到:“真的?不是你故意做的假?”
“爷为何要做假?”齐峻将视线挪到一边,不再看她,做出一副嫌恶的表情,“昨日也不知谁,总往我身上投怀送抱!”
舒眉的脸颊噌地一下涨成紫红色,强装镇定地轻咳两声,嗫嚅道:“咳…咳……撒慌谁不会?!我还说你趁机揩油呢!”
齐峻背过身去没再回应,若是从他后背望去,还能见他的耳根,霎时间红得好似可滴出血来。只可惜此时的女子,正在盘算下面的行动,没有觉察到他这一窘态。
舒眉暗忖:看起来这人还不死心。姑且让他到吕若兰那儿撞撞南墙也好。自己倒是要瞧瞧,他二人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见妻子不再追究此事,齐峻脸上松快些许。他也没在此地多作停留,丢下一句“你好生歇着”。撩起帘子便出去了。
午后,舒眉磨磨蹭蹭,最后还是去了霁月堂,打算到婆婆跟前打个照面请个安。
见到小儿媳来了,太夫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把她忙招呼到罗汉床旁边坐下。
“瞧你这孩子!”郑氏嘴角微翘,仔细打量了她好几眼,然后关切问道,“身上可还有不适?要不要在热水里再泡泡?”
舒眉脸上突现赧然之色,期期艾艾地作了婉拒。
见她这副神态,郑氏只当她是羞怯。不觉喜上眉梢地埋怨道:“平日看着体贴懂事,怎地爱在这上头跟人较劲的?!”
舒眉默然,心里暗道:这关乎嫡妻的尊严,能不在意吗?反正那男人她不感兴趣。在外面怎么花天酒地由着他,若是让别的女人找上门来打她的脸面,请恕她难以容下……
正室的场子还是应该有的。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嘴上她却歉意满满:“是儿媳的错,让母亲操心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郑氏携起舒眉放在炕桌上的手,拍了几下以示宽慰:“峻儿那孩子心慈,嘴上他虽然叫得凶,实际上不敢乱来的,他跟吕家那姑娘其实没什么的……”
这还叫没什么?难不成要等到珠胎暗结后才叫有什么?
舒眉心里那口郁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瞧着对方笑得极为勉强。郑氏脸上有些讪讪的。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她自当知其禀性,峻儿那孩子也是个倔脾气,从来不服软的。丈夫生前少为他操心,鞭子都不知抽过多少回了。
她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声。望着舒眉稚嫩的脸蛋,想起前几日大儿子跟自己商量的那事。
“对了,峻儿五月底生辰,今年寿宴上得行及冠礼了。你公公虽然不在了,仪式却不能缺省。到时,少不得让他大哥操心张罗。你如今是他正经八经的媳妇了,平日里,可要替他张罗打点一切,诸如亲友间的人情往来……”郑氏对儿媳耳提面授。
舒眉点头应下。正要解释出门不便的事。便见到郑氏转过身去,朝旁边蔡嬷嬷吩咐道:“把那东西拿过来吧!”
“奴婢遵命!”老仆妇应声退了下去,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她便从里间取出来一只雕花描金匣子。
亲自打开那盒盖后,郑氏便招呼儿媳过去看。只见那匣子里珠光闪烁,发簪金钗步摇耳环花翠等首饰一应俱全。舒眉缩回脖子。不解地望向婆婆,嘴里还问道:“母亲这是……”
“这是峻儿祖母留下的,指明要给你的!只是当时你们热孝中拜的堂,穿红戴翠不太合适。娘亲便没拿出来,如今你成齐府媳妇了,自当交由你收藏保管。将来好传给老身的孙媳、孙女。”郑氏眼角含笑地望着她。
这就是传家宝了?如此贵重的东西,交到一名要跑路人的手里,会不会不太合适?!
舒眉刚想婉拒,便想起齐屹交给她那间铺子的地契。罢了!现在拒纳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索性跟那地契放到一起,将来临走前一并还给齐屹兄弟便是了。
谢过婆婆,舒眉将东西放到一边,陪着郑氏说起闲话来。
“今天为娘交待的这些,也不是没来由的。下个月便是镇国将军府的长孙周岁,你用这些首饰装扮上,到时随我一同前去吃酒。”
“镇国将军府?”舒眉只觉耳熟,忍不住问道,“母亲说的可是唐家?”
郑氏一脸欣喜:“你记起来了?”
“上次在路上遇到了唐三奶奶,隔着车厢传过话。”舒眉连忙解释。
“那就对了,唐家跟咱们齐府乃是世交。唐公的三孙子跟峻儿打小就要好。你们年轻媳妇之间,也该多走动走动。没得等咱们老一辈的不在了,两家之间断了往来……”
舒眉忙不迭地点头,顺着郑氏的话说道:“当初儿媳醒来后,能记住的不算太多。我担心在外头闹笑话,遂不敢贸然出门。”
郑氏拍了拍她手背:“这个母亲知晓,屹儿也跟我提过。如今为娘身子渐好,外头又是春暖花开的。有一大把年纪的,在宅子里自是闷得住,你年纪轻轻的,是该常出去走动走动了……”
舒眉借坡下驴,顺道提议道:“您要不嫌弃,舒儿愿陪母亲到外头走走,对您身子骨也有好处……”
郑氏眼睛微眯,点点头赞道:“知道您是个孝顺孩子,咱们娘俩是早该串门子了,去认认熟人,你将来也好帮衬夫君,结交一点人脉争取些许助力。”
舒眉颔首应是,突然她记得那间布料铺子来,忙拿来报备:“大伯交给儿媳一间铺子,说是将来要转到咱们四房名下的,媳妇还没去过呢!哪天访客回来时,母亲可带媳妇多见识见识,舒儿还要向您请教怎么打理呢!”
郑氏笑了笑,说道:“过段日子吧!这月府里忙不开,还是等着下月到唐府做客回来的路上,再带你去转转!”
舒眉忙不迭地谢过,又问起府里有何大事。
郑氏扫了一眼管事婆子,侍立在侧的蔡嬷嬷醒悟过来,出声解释道:“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丹露苑的婆子来报,说大夫人昨晚劳累过度,今天起不来了。”
“哦?可请了太医来瞧过?”
“请是请了,太医只说风邪入侵,要大夫人卧床好生休养。平日里都是大夫人主持中馈,如今她一倒下,府里都没人接手了”越说到后面,蔡嬷嬷有些犹豫?“……所以,太夫人想请您帮忙打理一段时日的家务。”
听到这个消息,舒眉不由一怔。
怎会如此巧合?她刚传出圆房消息,大伯才过完三十寿辰,高氏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了。是冲着即将进门的柯姑娘,还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大伯已经承了爵,这府的女主人便是高氏,没有她的托付,自己接过来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况且,年初代劳的那一次,大厨房的管事刘婆子伙同彭妈妈,就曾给她设置过障碍。若她接手全府的庶务,岂不是要沸反盈天?
先不提服不服得了众的问题,就说高氏退下来,背地里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想想都够让人胆战心惊的。明知山有虎,谁还敢冲过去触虎须不成?!
舒眉一脸难色,便要推辞:“母亲也知道,之前我就缺乏这方面的历练,加上半年前的失忆,这重担恐怕接不下来会有困难……
儿媳的婉言拒绝,好像在郑氏意料之中似的。没一会儿,当舒眉满脸愧疚地抬头望过去时,只见婆母跟蔡嬷嬷对视了一眼。
“就是缺机会历练,才想到派你接手的。以后你们小两口分府另居,你和峻儿还不过日子了不成?”郑氏倒是振振有词。
“这……”舒眉一时语塞,没有理由反驳了,只得悻悻地摆出自己的困难,“母亲您也知道,竹韵苑人手本来就不够。沧州来的那帮人虽然合用,日子也短了些,对府里的内务不熟,儿媳怕将这差事给办砸了。”
郑氏直起身上,安慰她道:“这些你勿需担心,到时为娘会派蔡嬷嬷给你差遣。屹儿碧波园里也将借出一名叫优昙的丫头,随侍在你的左右。不懂的地方就问蔡嬷嬷,涉及到大房的事,就由优昙及时传话。总得能将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
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在这儿等着自己呢!舒眉不由有些纳闷。
齐屹这是干什么?难不成马上就要对高家动手?内务方面也开始准备起来了?
她还是觉得不妥,正要推拒,便见范嬷嬷匆匆走了进来,在郑氏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者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郑氏沉吟片刻,将脸转过来,望着舒眉说道:“莫要推辞了,听就吕家姑娘上门探望你大嫂,刚刚才离开。你总得拿出正室夫人的气派来吧?!”
这句话让舒眉一凛,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听说妯娌接下了这烫手山芋,那头的高氏心里一阵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