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也没有多贪心,一句对不起,有父母珍视,便已足够。

在刚进入霍家时,她从来没恨过霍明珠。

后来与霍明珠势同水火,也只是因为霍明珠先对她产生了敌意,她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提起霍明珠,沈金络似是恨毒了她。每每提起她,必要愤愤不平地骂她一顿。

这样还不解恨。

霍家所有与霍明珠有关的东西,衣服、照片、首饰、钢琴等,能烧的就烧,不能烧的就廉价变卖。

沈金络身体好点,能出院时,用短短一天时间,彻彻底底抹掉了霍明珠在霍家的痕迹。

“霍明珠”三个字,成了沈金络心底里不可触及的禁忌。

没人再提起。

一是不愿触沈金络霉头。

二是也不想议论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沈金络回去不久,将霍迹泽也接了回去。

医院里空气混浊,人流密集,总归不如家里清净。护工,医生那些专业人员也是备全了的。

沈金络也没怎么管公司,一应交给霍之遥打理。她只一心扑在霍迹泽身上,每日里认真给他擦洗按摩身子,给他讲很多很多故事。

也会驱车百里去寺院,在药王庙捐下数百万的香火钱,诚心祈祷霍迹泽早日醒来。

短短数月时间,原本保养得当,气质绝佳的她,此刻看起来,竟像是老了十来岁,整日里憔悴不堪,连梳洗打扮都无暇顾及。

若非必要,霍之遥每天下班也不耽搁,除了陪伴年幼的永乐,其余时间都在霍家。

她和沈金络一样,殷殷期盼着医学奇迹的发生。

……

这晚,霍之遥在霍家吃的晚餐。

刚动筷,纪清硕抱着永乐走了进来。

永乐向霍之遥伸手。

她探身抱住他。

“重了。”她说。

纪清硕自然地在她旁边坐下,“小孩子长得快。”

霍之遥没接话。

沈金络看出两人气氛有异,有心想劝一劝,但转念想到霍迹泽会变成如今这样,与纪清硕脱不开关系,到嘴的话便咽了回去。

以前她想着纪家的权和钱,会将霍之遥推出去。

现在,她只想让女儿幸福。

吃到一半,她借口去看霍迹泽,便走了。

纪清硕有心与霍之遥缓和关系,但期间无论他说什么,就是不见她接茬。

他也没放弃,抱着永乐与霍之遥互动。

只有在永乐面前,霍之遥才会暂时放下芥蒂。

有儿子做缓冲,一家三口看起来倒也和乐融融。

吃得差不多了,霍之遥放下筷子,“我为爸爸预约了海外的专家,预计三天后出发。”

纪清硕愣了愣,“怎么这么突然?”

“一早就计划好的。”

他垂了垂眸,“跟谁一起去?”

“傅悦诚。”她答得爽快,“医师是他读博时的导师的朋友。”

似乎早就知道答案,纪清硕倒是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霍之遥走到沙发上,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那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纪清硕只扫了眼文件名,神色不辩喜怒,“你什么意思?”

她示意了下文件,“如你所愿而已。”

永乐睁着一双葡萄眼,咿咿呀呀地伸手去够协议。

餐厅里气氛恍若两军交战前的剑拔弩张之势,在另一张桌上吃饭的佣人都缩紧了脖子,就连呼吸都压抑着。

只有他不谙世事,一脸的天真无邪。

“如我所愿?”他轻嘲,“你做起了负心人,却说成如我所愿。”

霍之遥有自知之明,与纪清硕打嘴炮,自己永远只有输得份儿。

所以,她选择沉默,阻止永乐想要撕掉协议的动作,抱着他上了楼。

……

三天后,霍之遥推着霍迹泽,准时出现在机场。

傅悦诚一早就来了机场等候。

见到她后,忙笑着迎上来。

“昨晚没睡好吗?眼下这么青?”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满心满眼都是关心。

霍之遥点了点头,“做了很多梦,很杂,很乱。”

“都梦见谁了?”傅悦诚有点期待,期待她的梦里可会有他的身影出现。

霍之遥淡笑着摇摇头,“大多都不记得了。”

她显然不愿多提,傅悦诚也没有勉强。

她梦见了纪清硕。从六年前跟着他时起,在他身边卑微求生,求财……到现在她嫁给他……

似乎人生圆满了。

似乎无甚可求了。

但是,她还梦见霍迹泽满身血污的躺在地上,霍明珠拿着把刀站在霍迹泽身边,说:

“怪只怪,你的女儿抢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让她付出代价。我会抢走所有她在乎的人和物,就算抢不走,我也要毁了她珍惜的一切。”

她状若癫狂。

下一个,将目标对准了永乐。

霍之遥猛地惊醒,下了楼,看见纪清硕抱着永乐在喂奶。

她刚要走过去,却看见霍明珠朝纪清硕和永乐走过去。

她嘶声大喊。

喉口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霍明珠一只手背在身后,手里握着刀,另一只手摸上了永乐的脸,“清硕,这就是我的孩子吗?你当真要把他给我抚养吗?”

纪清硕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是的,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霍明珠便笑了,她让永乐叫她妈妈。

纪清硕也在一旁怂恿着永乐喊妈妈。

三个人,和睦得像是一家人。

而她,被一道碗一般的屏障挡在了外围。无论她如何逼近,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她眼睁睁看着纪清硕消失,沙发上只有霍明珠和永乐。

霍明珠举起了抱枕,盖在了永乐脸上……

霍之遥目眦欲裂,只觉心脏仿佛被撕开了一般的难受。

喉咙都破了,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永乐死了。

她也死了。

即便活着,也跟游魂走尸一般。

她挣开眼睛,才意识到那是个梦,枕头湿了大半……

她忽然意识到,认识纪清硕至今,似乎从未从他身上找到安全感。

她在他面前,活得小心翼翼,活得毫无自我,她很压抑,她不开心……

霍迹泽出事,是彻底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离开,是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