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东激动地再一次涨红了脸, 连忙地说,“我去拿装备。”
杭峰清楚看见简的嘴张了一下,像是想要拒绝, 最后又沉默了。
其实这处崖壁的难度并不高, 角度向山石部分倾斜,不到百米的高度, 有三分之二的部分,人都是趴伏在山石上完成,危险程度和对力量的要求都小很多。
剩下的垂直部分在初始阶段, 也就20米左右,地上还有沙滩保护,对于专业的极限运动员, 从这样的高度落下,有很多的办法保护自己不受伤。
但简最终还是配合晋东,在腰上系了一根从崖顶垂落, 又粗又长的安全绳。
杭峰当然也需要安全防护, 他不是专业的攀岩运动员, 又有很多年没有爬过, 保险起见当然越安全越好。
两根绳子从天空落下,系在他们身上,简看向杭峰说:“徒手攀岩的第一步是挑选路线。这不是速度攀岩, 一切都以能够征服这片岩壁为前提, 无论选择的路线简单还是精彩,你的手掌无法摸到终点的崖顶,你都是失败。”
杭峰点头,目光在崖壁上巡视,寻找自己的路线。
简就在一旁继续说:“三点固定法这个基础理论你知道吗?”
杭峰点头, 他知道。
简单来说,就是攀爬的过程,无论是攀登还是观察,身体必须有三个受力点紧贴岩壁。说起简单,但大部分攀岩者最大的问题也是移动的时候会忽略“三点固定法准则”,因此失误坠落是一回事,另一点也会消耗体力,导致后半部分的体力流失。
简随意问了杭峰几句,见他回答的流畅,便就开始做起了基础动作的展示。
抓、抠、拉、推、蹬、跨、挂、踏。
每个技巧的手势动作,受力的位置,简耐心地说了很多,更是在说的过程里,融合进自己的经验,那些成功的失误的,还要面对危机时候的心态调整,都是无价之宝。
不止杭峰,其他几人也听的如痴如醉。
如果说其他人因为英语水平不够,还有点儿费劲,那么唐隽就是听的最明白的那一个,他眼底的不满意在一点点褪去,看向简的目光也了些认可。
其实任何的运动,单要说技术训练和体能培养,都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最初级的教练都可以协助运动员完成。
一名优秀的教练,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经验,对赛场局势的分析,对运动员的了解,以及在关键时刻排兵布阵,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而这些优秀教练里,最难得还是自身就是从运动员出身的教练,他们有更为直观的赛场经验,知道队员在赛场上的状态,如何打气,又如何安抚,让自己带领的选手以最好的状态迎战。
简毫无疑问是后者。
他可以用自己的经验来教导杭峰,哪怕是最基础的东西,他教出来的过程里夹杂的也是自己最宝贵的经验。
除此以外,他还是多个大赛的裁判,他知道裁判的喜好,他的高度极高,眼界开阔,世界历史上的优秀攀岩运动员张口就能说出无数的名字,知道他们的能力和特点,也知道他们成功或者是失败的原因。
杭峰听的太多,一时间无法完全吸收,但这些都是他成长的养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可以用上。
听到最后,晋东也心潮澎湃地说:“老师,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尝试吗?我现在有种想要去挑战一切的冲动。”
郑晔瑜也点头:“我也要上!!全身都是力量啊!一拳打穿地球的那种!”
随后,又有两根安全绳索垂落下来,捆在了晋东和郑晔瑜的身上。
至于唐隽和安远驰……将“知识分子”的身份保持到底。
简讲述攀岩基础的过程足足用了一个小时,太阳升到头顶,正午十二点时,四人终于出发。
天然的海蚀崖很宽,一层层的岩壁留下的是过去几亿年大海对礁石的侵蚀,在一次次的潮起潮落中,柔软的部分被磨损凹陷,剩下坚硬的部分突出,一层层的环绕而下,有些部分给人以刀锋般的锋利感。
可惜常山公园早些年跟风搞攀岩,属于瞎瘠薄乱搞,纯天然的岩壁上被喷涂上了高标号的水泥,灰色的人工化合物藏起了岩壁上时光留下的深深浅浅的地层颜色。
然后又生怕人爬不上去,在水泥上加了不少岩点,将本来难度就不算高的攀岩壁搞的愈发简单。
这样做虽然降低了攀爬的门槛,有兴趣的游客都可以尝试一下,但也杜绝了高手来挑战这里的机会。
众所周知,徒手攀岩是最危险的十大极限运动之一,徒手攀岩的爱好者多以挑战成功一个难度为目的出现。
岩壁难度的高低代表能够吸引的攀岩爱好者的水平,最为优秀的攀岩者自然携带着大量的粉丝。景区如果会经营,当年完全应该重金邀请一位徒手攀岩的大佬来挑战,作为景区宣传的一个手段。
就像简这样的大佬要是发视频说“这片崖壁很有意思,可以来挑战一下”,这里就火了,全世界的攀岩者趋之若鹜地赶来,再发视频,再吸引更多的人群,最终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如今难度降低到这个程度,自然不会再有大佬感兴趣,导致这片岩壁在过去三四年时间,成为了游客拍照的打卡点。
要不是这次速降道修成,为了打造运动海滨公园的招牌,换了不少设施设备,包括他们今天身上系的安全绳。
今天想要攀爬还做不到呢。
简作为徒手攀岩界的超级大佬,自然爬在最前面。
他身体灵活,肌肉发达,一点都看不出已经40岁的年纪,宽松的衣服裹着他强壮的身体,三两下就窜到了四米的高度,期间甚至无视了很多人工的岩点,而是选择自己喜欢的落脚点,轻轻松松就爬到了高处。
那舒展灵活的身体,强悍中透着一丝优雅,就像岩壁上的芭蕾舞者。
“哇哦!!”郑晔瑜仰头,毫不客气地送上了崇拜脸。
随后他招呼杭峰:“你上,你爬的肯定快。”
已经爬到高处的简回头,看向杭峰:“你另外选一条道,不要跟着我,这是我的路。”
杭峰闻言,对郑晔瑜耸肩,横移了三米,来到了他一开始选好的路线,向上爬去。
相比起简的举重若轻,杭峰就显得慎重很多,在每一次的动作之前,都会谨慎地尝试过才会用力。
但整体看着还是非常轻松的,世界健将级的身体可以给出他任何想要的力量,还有始终保持训练的柔韧性,让他在攀爬的过程中,很轻松就拉开腿,贴在池壁上。
整个人看着有非常明显的“粘性”,会觉得很稳,没那么容易掉下来。
杭峰爬了三米,晋东才在郑晔瑜的谦让下,第三个爬上崖壁。
他一动,明显的对比感就出现了。
安远驰看的直眨巴眼,忍了又忍,最后对唐隽小声说:“这大哥比简年轻了十多岁吧,感觉身体状态反过来天差地别啊。”
唐隽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安远驰就继续说:“好像背着龟壳一样,手脚都很短。你看你看,他手脚在发抖吧?是吧?是不是力量不够?还是害怕啊?看着就很外行。”
“……”唐隽冷着脸说,“一直以为你很擅长在学习找优越感,原来看别人也能有优越感?”
这话说的是相当不客气了,换了以前安远驰非得臊的脸红,恼羞成怒。
如今是完全被唐隽怼习惯了。
脸皮也厚的不是一般,“嘻嘻”笑着:“就是觉得我们峰儿不愧是世界第七的男人,就是牛!”
唐隽这次没说话,嘴角微微勾着,看向杭峰。
杭峰始终还是谨慎小心,但向上的进度始终没有停下,柔韧劲瘦的身体就像一颗向上生长的小树,在海浪声中,呈现出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而且有了对比之后,更能够看出杭峰的肢体动作非常的协调,他只是谨慎,并不吃力,移动的过程里,重心始终保持完美,所以很吸引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大概是爬了一会儿,用力到位的原因,杭峰的皮肤上溢出了汗珠,绷出肌理的手臂在阳光下勾出深浅分明的线条,强悍、柔韧、滚烫的让人看着都好像吸入了一口带着火星的空气。
“我来了啊!”
就在这时,郑晔瑜大吼一声,也开始了。
他爬在晋东的后面,“蹭蹭蹭”的就冲上了三米的高度,整个呈现出来的状态竟然还不错,至少比晋东好很多。
晋东这个时候已经爬到六米,明显给人一种正在逼近极限的感觉。
他的四肢在发抖,整个人黏在岩壁上,试了几次都无法松开一只手,这让他的体力消耗的更快。
衬衣的后背打湿了一大片,简直担心爬在下面的郑晔瑜会被淋上一脸。
此时,简已经爬到将近二十米的高度,目测大概有六层楼的高度。
一直显得非常轻松的他,这一刻终于慢了下来。
因为在二十米这个高度的位置,岩壁有一圈有着非常明显的向外突出的部分,需要左右横移寻找“突破口”。
当然,也可以借助上面的岩点“悠”上去。
徒手攀岩的初学者基本都会被这个部分困住,算是这片岩壁最难的地方。
简显然不是被难住。
他停下来,低头去看杭峰,喊道:“你会选择什么?!”
杭峰停下动作,仰头看去,他刚刚过十米高度,双方的距离很远,太阳光从崖顶上耀下来,他必须眯着眼才能够看见简的脸。
简问他:“跃,还是绕?”
杭峰想了下,选择了更难的:“跃。”
简笑了,摇头:“不,选择能完成的。”
杭峰被“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简横移了几步,从岩壁凹陷的部分绕上去,很!快在杭峰的视野里消失。
杭峰低头看了眼脚下,十米的高度足以让人手脚发软,对他而言却只是一个起点。
感觉到有些疼痛的手指,和指腹上冒出的薄汗,杭峰从后腰的镁粉袋里掏了些镁粉在手中晕开,再举起来,牢牢地抠进上方的岩点,用力上拉。
简说的没错,“完成”才是结局,刻意挑选天然的石壁,不过是一种无意义的力量展示。
在真正的徒手攀岩里,每一次错误力量的运用,消耗的都是自己生存的能量。 !活着完成才是成功,否则留下的就是一部“纪录片”。
另一边。
郑晔瑜已经在五米高的位置等了十多秒,晋东还是没有挪动地方,他扯着嗓子喊:“东哥,听见简的话了吗?别犹豫了,爬上去就是赢!”
连手都不敢松开的晋东:“……”
安远驰在下面看着这一幕,憋着好不容易才没笑出声:“还国家队员退役呢。”
唐隽睨他一眼,确认这家伙能“活”到现在,而且至今没有被狠狠打脸,都因为他是杭峰的好朋友。
好在安远驰对杭峰那是真引以为傲。
杭峰快爬到二十米那处突出部分的时候,安远驰不错眼地看着,急的直冒汗:“小心点儿啊!杭峰不要急!看清楚了再动!快了快了!就这里!我觉得这里就不错,能上去吗!??”
杭峰在被简“教育”之后,不再尝试只挑拣天然的岩点下手,而是哪里合适用哪里,攀爬的速度顿时快了不少,很快就到了二十米的高度。
这里果然不好爬。
山下看着还只觉得不过就是突出那么一点,当直面面对的时候,却仿佛是笼罩而来的穹顶,黑压压的,前面的路再看不见,视野变得狭窄。
也就是在这里,杭峰才知道,这样的岩壁形状,就是“悠”都很难“悠”上去,他要是逞强挑战更高难度,最后的结局更大概率是失败。
这是有安全绳,要是没有呢?
杭峰横移着寻找攀爬的路线,体力有明显的消耗,身上的汗越来越多,手臂部分有非常酸涩的感觉。
汗流进眼睛里,他甚至空不出手来擦拭。
从眼球里传递出的刺痛,直扎后脑门,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着。
“啊,不行了!”一声长叹,晋东终于还是放弃。
他的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被汗水浸泡般的手指再抓不住岩点,他扣紧安全绳往后一**,不甘心地宣布了放弃。
作为曾经的国家队员,他也年轻强大过,曾经也无惧任何的挑战。
即便退役工作,他还在持续着热爱的极限运动,并且以为自己始终强大。
终于,时光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浓浓的痕迹。
他顺着安全绳往下落的时候,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鼓出了一团厚厚的肥肉。
酸痛的四肢和颤抖的手指,还有那种身心力疲般的恐惧。
终究还是没有坚持下去啊……
晋东在往下落,郑晔瑜终于得了机会往上爬。
虽然没有国家队员的身体素质,但作为体育课代表的年轻人还是从骨子里展现出一种强劲的生命力,他明显比晋东的胆子更大,毅力也更强。
在上爬的过程,郑晔瑜的手脚也逐渐像晋东一样在剧烈颤抖,但他敢松手去抓下一个岩点,敢迈出向上的脚步。
虽然慢,虽然笨拙,却始终一点点的前行着。
终于杭峰移到了岩壁的凹陷处,他的双手被汗水打湿,又被镁粉涂满,终于在最后一刻,深深抠进岩点里,在飞扬的白色粉雾中,将身体用力一拔。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他的眸底。
在那耀眼的光芒里,他看见简在对自己灿烂地笑。
剩下的部分就很简单了。
倾斜面的岩壁省了很多的力气,也不容易再摔下去,有合适的借力点,杭峰甚至可以松开双手让自己放松一下。
简也不再往上爬,而是跟在他的身边,就像散步一样,往前配合着他的速度,一边攀爬着,一边聊天。
“最后冲上来的感觉怎么样?”
“很奇妙,就好像突破了某种桎梏,突如其来的放松。”
“是的,每一次的挑战成功,都会获得一次身心的愉悦,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极限运动的原因。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生而就有不安分的灵魂,总是想要打破这世界的框框架架,留下“我来过”的痕迹。”
杭峰听的很深,很深。
再没有什么比他尝试过一次,然后再进行这样的教学更触及灵魂。
就连前路都变得轻松,疲倦也被模糊到无法感知。
他们并肩而行,行走在荆棘岩壁之上,灵魂与经验的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直至抓上崖顶的那一刻,杭峰由衷地说:“简,您能成为我的教练,实在太好了。”
简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这是我的荣幸。”
从崖顶再下去的时候,两人选择直接滑降。
这又是一轮新的教学。
杭峰从来没有滑降过,但有简这样的教练,他上手极快,并且很快就找到了降落时候那一蹬一悠的乐趣。
简看他玩的高兴,也跟着他一蹬一悠的往下落,两人一起一伏自然衔接,像一首优美流畅的钢琴大调,在天地间脉脉吟唱。
突然,杭峰正滑降的速度一顿,一把扣死手边的安全绳阀门,双脚踩在岩壁上往左边看。
简也停在了上方两米处,低头看了下去。
就见郑晔瑜像个大蛤蟆似的趴在岩壁上,用力到手脚颤抖,脖颈青筋爆鼓,被两人看见了露出一脸狰狞的笑容。
此刻位置正好是岩壁高二十米,有明显突出部分,也是最难的地方。
过去不知道多久,郑晔瑜爬到了这里,并且正缓慢地移向向上攀爬的凹陷处,距离突破也不过一步远,却动不了了。
杭峰的目光在他身边一圈移动,发现下一个落脚点很远,胯部需要拉的很开才能踩上去,而且踩上去也很难用上力,同时需要手臂上提和另外一只脚的配合,在体力大量流失的情况下,这一步非常困难。
郑晔瑜也知道,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嘶哑地说:“你们先下去,我休息一下,就好。”
杭峰蹙着眉,试图帮郑晔瑜找另外一个落脚点,可惜郑晔瑜这一路爬上来,最终选择了这个路线,导致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路线的制定确实很重要。
就在这时,停了在郑晔瑜上方的简往外悠出,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抓着郑晔瑜的安全绳。
他说:“我给你点力,你两步并作一步,冲上来。”
这是个好办法。
郑晔瑜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还真就奋力一搏。在简骤然提拉的力量中,郑晔瑜连续两次轻盈的上攀,终于冲破二十米的难关,到达了更高处。
“哈哈哈!”郑晔瑜兴奋到发狂地大笑,“我上来了!峰儿!我成功爬上来了!!”
杭峰就笑着仰头去看,他完全能够感受到此刻郑晔瑜的欣喜若狂。
人生不一定要追着前面的人不断超越,更重要的是超越自己,这一刻的自己一定比上一刻的自己更好!
郑晔瑜还没有放弃的继续往上爬,不爬到顶峰不放弃的架势。
杭峰和简已经落了下来,晋东上来亲自去收简的安全绳,赧然地解释:“太久没有运动,爬到十多米就不行。”继而羡慕道,“您的状态保持的太好了,是坚持锻炼吗?”
简和晋东聊在一起,杭峰腰上的安全绳正被唐隽用纤细的手指拨动,就连解开安全绳这么简单的动作,唐隽都做的很认真严肃。
卡扣松开,杭峰配合着脱下安全绳,在被唐隽收过去前说道:“你不玩一下吗?”
唐隽扫他一眼,都懒得解释。
杭峰就只能讷讷地说:“我爬的怎么样?”
唐隽却问他:“对徒手攀岩有兴趣吗?要不要再加一个项目。”
这次杭峰头摇的像拨浪鼓:“偶尔玩玩就行,这不是我的菜。”
“喜欢技巧和速度类的?”
“嗯,这种力量型,而且比较静的运动不适合我,再说徒手攀岩……”说着,杭峰将手掌摊开给唐隽看,语气里有着一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撒娇,“有点刮伤,而且用力的时候勒着会很疼,我这细皮嫩肉的手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唐隽被逗笑,刚把杭峰的手抓着要细看,一旁的安远驰“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自己的猪蹄子手说:“看看看,看看什么才叫细皮嫩肉。”
唐隽:“……”抓着杭峰的手又松开。
其实攀岩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慢,百米的岩壁总共用时也就三分钟左右,身体的极致舒展和力量的极致运用,时间再长体力也无法支撑。
所以这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见都快十分钟,郑晔瑜还在不紧不慢的往崖顶上爬,就连简都称赞了一句:“毅力不错。”
这让爬到一半就选择放弃的晋东更加羞愧,很久没有再发出过声音。
郑晔瑜终于还是爬到了山顶上,总共用时十三分钟,他抓着倾斜的崖壁,像个英雄一样挥手,然后一溜烟儿往上爬走,选择从侧面的楼梯绕下来。
下来后,他举着自己遍布伤口不断颤抖的手,笑开了一口白牙:“不行了,不敢放下来,怕一个收不住,拍在地上。真是又累又过瘾!有人拍照片吗?靠!不会光顾着看我的英姿,没有纪念留下吧?”
简提醒他:“有机会尽快敷热水,不然你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不能上学了。”
“这么好?”郑晔瑜眼睛一亮。
简:“……”
杭峰和安远驰狠狠地嘲笑了一番郑晔瑜,最后还是陪着他去附近的小商铺要了一点热水,郑晔瑜又把已经被汗打湿的T恤脱下来,淋上热水卷在双手上,大家这才慢悠悠地坐上缆车吃饭去了。
中午有工作餐,不吃也可以去不远处的浪域吃饭,但最后还是在晋东盛情的邀请下前往餐厅,房间里竟然还坐着不少上午参与剪彩的市领导。
午餐变成了商务应酬,好在餐标极高,大领导们也不会抓着小孩儿们说个不停,杭峰几人的午饭还吃的不错,就是可怜了简,喝了一杯喝不惯的白酒,脸都红了。
酒桌散去,杭峰见简有点醉,干脆把人带到了浪域,开了个房间丢进去睡觉,他带着小伙伴儿们玩冲浪。
现在不是浪季,海域里风平浪静的只适合晒太阳。
这天下海也有点冷。
所以最后他们玩的是室内的冲浪池,郑晔瑜已经可以玩出弧形旋,而且还挺熟练。安远驰完全就是门外汉,被郑晔瑜硬拉着换了泳裤上了板,整个人都摔傻了。唐隽到了冲浪馆自然也躲不掉杭峰的一通操练。
唐隽的平衡性绝对是杭峰生平所见的差,但是再差的平衡感练的多了,也能够熟能生巧,入冬前唐隽被杭峰练的至少能够成功上浪,并且坚持几秒。
如今一个冬天过去,再回到板上……哦豁!啥都忘记了!
在眼看着唐隽连续三次失败上浪,逐渐丧失耐心,准备放弃的时候,杭峰只能一脚踩进了水里,对唐隽招了招手。
“没关系,感觉很快就有,再多尝试几次,有我扶着,你不会摔。”
唐隽满脸的不爽快,蹙眉盯着杭峰看了好几秒,最后还是败给了杭峰亮闪闪的眼睛,一脸寒霜地踩上冲浪板,往下一放。
激流带着冲浪板往身后疾驰,**的坚硬与柔软这一刻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将他在颠簸中推远摇摆。
这一刻的反应根本就和智商无关,他的身体会自发的去寻找平衡,就算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更好,但已经不能避免身体越摇越剧烈,逐渐失控的事实。
完蛋!要摔!
唐隽僵硬着身体,等待熟悉的疼痛。
下一秒,他被杭峰一把抱住,稳稳地站在了水里。
水冲刷着脚背和脚腕,犹如被剪刀裁剪开的白浪向后翻卷扩大,唐隽松下一口气,稳了稳乱跳的心脏,转头看向杭峰。
杭峰笑的鲜眉亮眼,眸底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坏。
唐隽翻了一个好大好大的白眼,“不用你扶。”
杭峰松开手,举做投降姿势:“有本事别摔我面前。”
“你别站我前面!”
“你别在我面前滑。”
“好我不滑。”唐隽如是回答,满眼狡黠。
杭峰愣了一下,得,被带沟里去了。
安远驰摔的鼻青脸肿地站在边上,抱紧冲浪板眼巴巴地看着郑晔瑜:“你扶我一下呗,我真被摔怕了。”
郑晔瑜说:“叫爸爸。”
安远驰出离愤怒:“杭峰不也没让唐隽叫爸爸,你这人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他们又不一样!”
一句吼完,两个人都觉得怪怪的。
是啊,那两个人是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了?为什么好觉得不一样呢?还不是普通的不一样?
最后安远驰找到理由:“大不了以后我也给你补课嘛。别的不说,练习册的题型管够。”
“滚!”郑晔瑜翻了个大白眼。
人体的神经非常玄妙,就比如骑单车、游泳,一旦学会了,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即便隔得再久,只要原意,很快就能够重新找回平衡。
冲浪也是一样,唐隽到底也算是练出来过,在熟悉了几次,又有杭峰护着没有摔倒的疼痛后,唐隽逐渐找回感觉,在冲浪板上的时间越站越长。
唐隽也渐渐玩出了一点儿乐趣,破天荒的没有叫着提前要走。
这一玩就玩到简酒醒,睡醒的简和老杭同志一起过来。
两人倒是很有话题,语言交流也没有什么隔阂,在冲浪池边上看了一会儿,就让杭峰做了一些冲浪的技巧训练。
这两人显然商量过,杭峰在冲浪方面的主要技巧部分还是由老杭同志负责,简并不插手杭峰这一类的细节训练,但一旦有机会,他就对杭峰说很多赛场上的故事,包括那些挑战十米巨浪的极限冲浪的观浪、上浪、滑浪和下浪,这些独属于极限运动的技巧老杭同志可教不好。
分工明确的两人让杭峰感觉很舒服。
他从小是他爸手把手教着学冲浪,简真要完全接手过去,他还真就未必习惯。
现在这样正好。
一天的训练结束,就像玩似的,效果却比认真训练了好几天还要好。
一群人踏着夜色回到市里,分手前简说:“下周见。”
杭峰说:“下周见,简。”
……
平时读书,晚上保持体能训练,只有唐隽的教学暂停,因为要参加省里比赛的原因,竞赛组的晚自习多了一节课,杭峰只能每天完成唐隽拿给他的练习册。
唐隽对他能力评估的很准确,找来的习题都是在他能力范围内,刷起来很流畅,容易上瘾。
等到了周末,杭峰就会和简去进行场地训练,偶尔练一练冲浪和滑雪,大部分时间都是滑板速降,因为杭峰接下来最近的大赛,就是暑假的“X-games”夏季赛。
今年速降类的赛场就在华国,别说杭峰自己,就是整个华国的从业者都希望能在本国诞生历史性的第一枚金牌。
为此,杭峰从四月份开始,每个月都会飞一次C省,去滑场地。
简有时候用无人机拍摄,有时候跟着他一起滑,通过复盘的方式,纠正了杭峰很多技巧上的小问题。
等到七月份的时候,极限协会邀请的人也来了。
林锐佳来了!
林锐佳是华国公园滑板国家队的队长,拿过世锦赛公园滑板的冠军,他是东省人,华国公园滑板国家队也在东省。
距离滑板世界大赛周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每年的八月份开始,夏季项目就会全方面地展开,从国内赛一直打到国外,所以在赛季开始前,职业运动员会有一个较为短暂的休整期,以应对接下来的高强度的赛场。
休整期的林锐佳,在国家极限协会的邀请下,为华国三名参加“X-games”滑板速降的选手,进行滑板技巧的展示和指导。
以及给杭峰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林锐佳本来不想来,虽说都是滑板,但公园滑板和滑板速降是两个东西,他过来能做的有限,有这时间还不如在家里睡大觉。
但因为有杭峰和简,他来了。
杭峰早早的就知道林锐佳要过来,还去机场接了人。
林锐佳从出机口走出来,推着一个很大的银色行李箱,箱子上还绑着他的滑板,鸭舌帽下露出一张帅气的笑脸,一见面哈哈大笑,狠狠抱住了杭峰。
“天呐,两年没见长这么高了?仰头看你不习惯啊。”
林锐佳个子比较矮,173的身高非得说自己178,杭峰两年前还165,看见林锐佳还得抬头,如今他长到182,也挺不适应低头去看“小老师”的视角。
“你这是长缩了吗?”
“滚。”林锐佳给了杭峰一肘子,“你是吃了金坷垃吧,早知道这样儿我就不来了。”
杭峰说:“海滨别墅,海鲜大餐,沙滩排球,海上冲浪都安排好了,你要这样还回去,我立马给你买机票。”
林锐佳“嘿嘿”地笑:“你这是利诱啊!行行行,我骨头软,我服了,高点儿就高点儿,你小子不还得低头听我说话。”
杭峰愣了一下,自己确实弯腰驼背的往林锐佳那边斜,这姿势也太谄媚了,高个儿也不占便宜啊。
两人有两年没见面,平时网上联系的也不多,但男人间的情谊和时间无关,那些年的记忆到现在都鲜明。
杭峰叫车,直接拉着林锐佳去了浪域。
在路上,两人聊起了当年认识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