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闻言静静看了她一会,转而垂下眼,敛去闪过的思绪。

第一次有人说要护住他,这倒是新鲜。

毕竟在京城这个龙潭虎穴里,所有人都希望他死。

可惜他没有,反而战功赫赫,满门荣耀,最后也只落了个兔死狗烹的结局。

房里寂静一片,房门、窗户也关得严实,勒夕澜却觉得屋内泛起丝丝凉意。

她看向时暮,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血色。

勒夕澜不动声色,轻轻挪动了身子。

“将军的伤还未痊愈,不可思虑过度伤了神,请将军把手伸出来。”

时暮微微挑起眉,顺从地将手放在床边。

青葱般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还带着些寒气。

“将军,虽说你现在醒来了,可伤势过重,还中了毒,调养起来不是易事。”

听到勒夕澜的话,时暮皱起眉头,“中毒?”

勒夕澜愣了愣,时暮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她垂下眼,目光闪了闪。

以时暮的武功,即便是敌方暗算,他也不可能伤成这个样子。

勒夕澜催动内力游走时暮全身,神情愈发沉重。

“将军,我需要取一些血验一验。”

时暮点点头,看着勒夕澜拿出银针刺破他的指尖,殷红的血珠冒出,立刻被帕子擦去。

他静静地看着勒夕澜动作,见她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将白色的粉末倒在血迹上。

勒夕澜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开口解释道:“这是我自制的验毒粉,可验天下百毒。”

时暮沉默片刻,“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成亲多年,他从来没有聊过自己这位妻子。

五年来见面的次数,一只手便能数过来。

勒夕澜等着验毒粉起效,淡淡回了他一句,“五年前。”

时暮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却明了了。

离京征战的这些年,府里的事他从来不过问,即使回京述职,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是我对你不住。”他低声说。

勒夕澜嘴角轻抿,“都过去了,幸而现在将军醒来,待时机成熟,一切便结束了。”

往事不堪回首,她只希望这一世能有所改变,不必任人鱼肉。

时暮看着她的侧脸,不发一言,顺着勒夕澜的视线也落在了帕子上。

染上血的验毒粉慢慢变了颜色,由白变蓝,又变成黑。

勒夕澜沉下脸,“是鹤顶红和化功散。”

时暮闻言,双手握成了拳。

在战场时的种种不适与违和,总算有了答案。

上至贴身近侍,下至军医、厨子,只是为了要他的命,背后的人便连整个军营都渗透了。

真是煞费苦心啊!

幸好他命不该绝,才苟活至今。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必不会放过!

他转头看向勒夕澜,眉眼多了几分深意。

“勒小姐,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勒夕澜正要将帕子烧掉,闻言动作一滞。

“我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如今我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豺狼,可信之人少之又少,你精通医术,日后必能助我。”

勒夕澜闻言,垂眸不语。

时暮这是看上了她的能力。

她目光闪了闪,心中思绪万千。

眼下这个情况,她和时暮相互配合是最好的,可等时暮端午“醒来”,向皇上上书陈情后,她实在不愿意再趟这趟浑水。

盯着时暮的人太多,与他亲近之人不会有好下场。

勒夕澜抬头望向他,“得将军看重,我不胜荣幸。”

“只是路途凶险,我一个旧居深闺的女子,怕是帮不上将军的忙,将军另寻他人吧。”

时暮眼睛微眯,并不意外勒夕澜会拒绝。

换了旁人,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君秀山不会轻易放过你。”他沉声道。

勒夕澜皱起眉头,双手攥成拳看向他,“将军这是在威胁我?”

她本以为时暮醒来后,她就能尽早甩开将军府这些破烂事,回到侯府安慰度日。

可时暮这么说,分明是要逼她合作。

时暮神色淡淡,好似看不到她眉眼间的冷意。

“我是说过要与你和离,可和离之后,若是君秀山向皇上请旨求娶,昌平候能护住你吗?”

他字字戳心,让勒夕澜止不住颤抖。

重生之后,她一心只想着护住自己、护住时暮,好早日脱离苦海。

可她却忽略了这件事……

无论君秀山身份如何,只要走出将军府,他还是权势滔天的大皇子。

君秀山若是想要强迫她,她的父亲又能如何?

时暮直视着她的双眼,缓缓开口,“我并非要逼迫你,只是想与你做个交易,你继续同我假扮夫妻,若遇刺中毒,你帮我疗伤解毒。”

“而我会护住你,不让君秀山辱你、欺你,还可护昌平候府周全,如何?”

勒夕澜紧抿着嘴,沉默不语。

片刻后,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时暮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这些话句句戳在她的难处上。

勒夕澜呼出一口气,抬头对上时暮的眼睛。

“将军意思我明白了,只要将军信守承诺,我也会尽心帮将军。”

时暮点点头,神情认真地许下承诺,“我对天发誓,必不食言。”

“以我在朝中的权势,君秀山再得皇上偏爱,他也会忌惮我,不敢轻举妄动。”

勒夕澜不置可否。

她将帕子丢进火盆里,看着火光将它吞噬。

“将军的毒很严重,请将军解开衣裳,我好替将军施针解毒。”

时暮顺从地褪去上衣趴下,勒夕澜走到床边,再次看到他满身的刀痕,依旧觉得震撼。

她定了定神,将银针摆放在床边。

银光闪过,便有数根银针刺入了时暮的后背。

时暮闷哼一声,身上的肌肉紧绷隆起,让还未愈合的伤口冒出了点点血迹。

勒夕澜全神贯注地施针,额间冒出一层薄汗。

等施针结束,勒夕澜拔下已经发黑的银针,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一般人被下了鹤顶红必死无疑,也就时暮身强体壮才活了下来。

她沉默地替时暮涂上止血散,又细细包扎才直起身子。

“今日便到这,将军好好休息。”

说完,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