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9章 年 京城轶事(1)

瑞雪兆丰年,京南,青竹别院的那幢宅子里,正站着一位身躯高大的老人在看雪。

青竹别院只是一个不为许多人所知的地理位置,也没人知道住在这里的那些人是谁。

小隐在野,大隐于市;谁也不曾想到,这位拄着拐杖的矍铄老者曾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叱咤风云,近十几年来,他的形象逐渐在民众的印象中褪色,92年后他基本淡出政坛。

远远望去,那片青竹林静谧无比,在飘雪的严寒之日透出一丝坚韧不拔的盎然生机。

青竹别院不是民宅区,也不是旅游区,之所以它被称为别院,正因为它的与众不同。

青竹山,阁中海,这是两处令太多京官都望着会生出敬畏的神圣所在,可望而不可及。

寂静的青竹小道上,矍铄老人在两名干练的男子护卫下,一步步出了青竹,才看得见下面那条弯延而上的银亮公路,实际上那条路上很少能看到车,它是通往青竹别院的专道

看一眼灰蒙蒙的天气,老人眼里有一丝明显的期待流露,有七八年了,没见那个小子,只听说他不成器,儿子都不带他进京来见自己这个爷爷,只说哪天他懂事了,才叫他来。

老人看似闲赋在宅子里,事实上每天的事不少,大多数时间会坐在书房‘青竹轩’中接一些重要电话,在老人印象中,孙子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如今,这孩子该长的多高了?

“给小四打电话问问,怎么还没有接到人?应该到了嘛!”老人吩咐身边的警卫人员。

接到警卫电话的小四,是站在青竹山下安检站的一位中年男子,他叫唐天泗,堂兄弟中他排老四,他今年四十岁整,一身军绿戎装,肩牌上扛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共和国少将。

“让老爷子说,还没有到,应该快了吧,让老爷子不要着急,今儿不是下着雪吗?”

一般人是进不了青竹山,这里算是世外桃源了,但因为地方不大,没形成规模上的旅游区,在八十年代初建起了只有顶级官员才有资格来休闲式的疗养中心,事实上来的人极少。

‘阁中海’比青竹山名头更盛,因为那里是现职国家领导人们的居留所在,而青竹山这个地方只在高层心中有印象,你要问京城普通人的话,他们都不搞不清青竹山是什么地方。

唐生对青竹山还是有印象的,当奥迪车上了山时,他有一些记忆就被唤醒了,依稀记得曾在这条路上走过,但是记忆太久远了,加上穿越的二十年,至少达到二十七八年以上。

今天都廿九了,一路所见家家挑红,户户挂彩,一派喜气和祥,年的气氛随处能感到。

雪,压下了尘嚣,压不住临近除夕的大喜悦,又一次在京中青竹山过年了,唐生心头万千感慨,前世父亲都不带自己回京,每年他和老妈回京,却自己被扔到姥姥家过年,惨呐!

说起来那一世唐生不计较在哪过年,甚至不喜欢京城爷爷家那种极为严肃的气氛,总是予人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觉,偌大的宅子里静悄悄的让你感觉不到过年的那种欢乐。

小孩儿过年要放鞭炮什么的,在青竹别院,想早一个陪你玩的人都没有,只能和老头儿下棋、拉二胡,舍此之外,别无一丁点乐趣可言,然而,这些记忆现在想起前叫唐生鼻酸。

驾车的是一袭警服正装打扮的宁欣,副驾席上坐着端庄大气的罗蔷蔷,后座只有唐生。

车子行至青竹山安检口外只能停下了,从轨上‘青竹山疗养院’方向后,这条路只通到这里,一般误入此路的车辆只能是在安检口处调头离开,没有特殊通行证,你根本进不去。

这里安检站不是一般人驻守,而是全副武装项盔执械的武装特警,隐隐露出肃杀之气

宁欣和罗蔷蔷也算见识过大场面的,可停下来看到安检站内的一列军车也不由心头一紧,风雪中,几个胸前挂着微冲的武警笔挺屹立,眼神冷厉的盯着停到外面的黑色奥迪车。

然后安检大厅里就走出了那位名为唐天泗的少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校级军官。

看到这个阵容的宁欣和罗蔷蔷都咽唾沫了,“唐生啊,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啊?”

事实上宁欣和罗蔷蔷都不知道唐生爷爷是哪一位,居然是住在六环外的小山坳里?

可这小山坳里又跑出了什么青竹山疗养院,还是一堆武警在驻守,分明是来错地方了嘛,在她们想来,唐生爷爷应该是附近哪个村里的一个小老头儿,披着朴实的棉袄,手里拎着烟斗,或是再戴个大棉帽,腋下挟着羊鞭,蹲在荒陌的田梗上一边放羊,一边盼儿子回家过年。

只有这样的形象,才附合她们心中对唐大书记的父亲的严格要求,一般的地方官员的老父亲都有个贫民的出身,儿子当了官,光宗耀祖了,回来才能给老爷子脸上添光增采不是?

所以宁欣才说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大过年的你来疗养院做什么?这也不是过年的地方。

“嗳嗳嗳,出来一堆人呢,还是个少将啊,不要吓唬咱们老百姓吧?”罗蔷蔷吓声道。

宁欣道:“人家那是赶巧,可能要上车离开吧,你还以为是出来招呼咱们?做梦吧!”

她们俩斗嘴的时候,唐生已经推开后门下车了,宁罗二女还以为他去问路,也跟着下车。

少将和校级军官们并没有象宁欣想的那样上了那些军车,而是绕过军车朝门口来了。

唐生一如往昔把腰身挺的笔直,直接就走到了紧闭的安检大门前,一付‘给我开门’的架式,呃,唐生啊,那旁边的角门不是开着吗?你站人家大门那里做什么吗?又装上了?

少将在里面也朝大门方向迎过来,并抬手朝门楼打了个手式,自动伸缩门吱呀呀打开。

依稀还记得这个相貌堂堂的少将就是堂叔唐天泗,他比父亲小两岁,是唐家二代中坚人物之一,唐家老兄弟几个,下面开散叶,堂势盛众,唯独唐老爷子这一枝是三代单传了。

唐天则是老爷子的独子,唐生又是唐天则的独子,唐老爷子也没有亲兄弟,只有堂兄弟。

这时候大门一开,宁欣和罗蔷蔷都怔住了,呃,不是吧?大少爷,咱们不是走错了?

唐天泗也七八年没见小唐生了,今儿个乍见这小子,心下不由暗暗点头,和天则二哥长的多象啊,小小年纪,居然也有这番气势了,怪不得二哥今年肯叫他回京过年了,出息了。

门打开了,少年和少将轻轻的拥抱了,这一幕看得宁欣和罗蔷蔷更傻眼了,怎么回事?

“四叔好,有些年没见您,肩膀上扛上星星了,军长了吧?”唐生的谈吐极为随意

唐天泗大力拍了一把他的肩头,哈哈笑了,“好小子,调子还没变啊,还是喜欢调侃我?你就不怕我揍你屁股?哈哈,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八年了吧?唐生,老爷子想死你了。”

“我也想爷爷了。”唐生鼻头又是一阵发酸,老爷子和蔼可亲的那张脸清晰在脑海浮现。

少年的眼珠子有点发红,唐天泗深吸了一口气,岔开话问唐生后面的两个绝代佳人。

英风飒飒的宁欣,秀气无伦的蔷蔷,都是正装,不显些丝毫的轻浮俗艳,她们清尘脱俗,是唐生不叫她们做任何打扮的,就要那种回归大自然的原生态之美,那是最令人心动的美。

“介绍一下,四叔,这是我的两个救命恩人,也是我现在的干姐姐,特警宁欣,商业女强人罗蔷蔷,欣姐蔷蔷姐,这是我家堂叔唐天泗,七八年不见面了,都不知四叔在哪任职。”

唐天泗一听是小唐生的救命恩人,那份量可就不同了,亲自过来和她们握手寒暄。

“你四叔眼下在总参二部,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给四叔打手机,不过,整人的事别找我。”

宁欣清楚总二是什么机构,不由暗自心惊,我的天呐,我家唐生背景原来深厚的很呢。

罗蔷蔷不关心这些,也没宁欣那么惊讶,也不能说罗蔷蔷无知,只是那个层面离她太远。

“唐生,上我的车吧,把奥迪交给他们就行了,老爷子还在青竹小道翘首以望呢。”

两辆军车弯延而上,当青竹小道上的老爷子看见车时,就知道自己的孙子终于来了。

“那小子终于来了,八年了,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八年?”老人家炯炯有神的眼湿润了。

车停了,唐生跳下了车,不知为何,眼泪怎么都忍不住就涌出了,他都不认为自己这么憔悴的,可见到爷爷的一瞬间真的无法忍着了,脑海里都八年前老人家那慈蔼的笑容,下棋、拉二胡,聊那些自己听不懂的国家大事,讲述老人家昔年的辉煌故事,他比父亲更疼自己。

“爷爷,生儿来看您了,陪您过年了,您身子骨儿还健朗?”唐生快步抢上青竹小道。

“好,好,生儿,八年了,你出息了?你爸爸肯让你来见我老头子,那就是你出息了。”

老人家心情激动,但屹立的身躯巍然不动,有如一座不可攀越的崇山峻岭,脸上的威严化作了慈祥,双目中隐隐可见雾水流动,八十几岁的老人了,能有这样健朗的身板儿不容易。

宁欣和罗蔷蔷也下车了车,她们跟在少将唐天泗的后面,望向老人的目光中有崇敬和震惊,她们还在上学念书的时候,依稀记得见过这位老人的画像,以前就以为那样画像的人都去了,现在才发现,有些人还好好的活着呢,心中涌起的惊滔骇浪无法与语言来叙述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怎么也想不到唐生的爷爷是这位老人。

眼见祖孙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她们都忍不住陪了眼泪,不知是替唐生喜欢还是因为发现了某些秘密给震惊出了眼泪,总之心头一片的惊喜交忧,有若五味瓶打翻,说不出滋味了。

“你快十八岁了,还哭呀?咱唐家人可都是流血不流泪的硬汉子,也不怕那两个女娃子笑话你?”老人的手亲切的兜抚着唐生的后脑勺,然后朝宁欣和罗蔷蔷她们微微颌首示意。

唐天泗上来小声的介绍说到她俩是唐生救命恩人时,老人家右手的拐杖交到左手,亲切的与孙子的救命恩人们握手,“唐生打小就是个上窜下跳的捣蛋鬼,惹祸在我意料之中。”

宁欣和罗蔷蔷心头惴惴,能和这位老人家握手,她们心头的那种激动是无以言叙的。

顺着那弯弯曲曲的青竹小道,一路进了青竹别院,唐生就扶着老人的左手,罗蔷蔷跟在他左侧,宁欣在老人右边象征性的虚扶着,唐天泗落在他们的后面,不苟言笑,一派肃穆;

青竹别院只住着老人,这里幽雅静谧,空气出奇的清新,竹影婆娑,风啸声会有微微异响,隐在竹林中的院落古朴浑雄,又有两个黑色衣饰的警卫静静守候在院子门前的石狮侧。

门的横匾上书着四个苍劲无比的隶字,青竹别院,厚重的铜钉门大敞着,拾阶而上之后隐隐可见青石方砖铺就的庭院和敞着门的正厅,院中古柏参天,左右各一颗,中央是小花亭,两侧的厢房同样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红红的灯笼已经挂满了檐下,一派的过年围氛。

步入正厅时,古色古香的陈设透出浓郁的书香气,正壁上左右两幅字尤其的显眼。

智勇兼备,柱石虎臣,高瞻远瞩,举重若轻;

相传这十六个字是开国伟人的赠与,可以说伟人给出的这个评价真是相当厉害了。

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来说,人对人的评价不能做为评价某一个人的最高标准,即便评价人的身份资历极高,这里面没有包含完整的社会实践和他对社会所起的作用,伟人的评价代表一种认可、欣赏与器重,但是当个人立场出现分岐的时候,一些评价也就不再客观了。

有一点毋庸置疑,伟人不会轻易给谁一个评价,无疑伟人的评价一字重愈万斤,不可承受之轻,终其一生亦受用不尽,这十六个字写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正是国家变改时期。

唐生知道这十六个字的份量,你说它重过泰山也不为过,这份荣耀就是自己爷爷的。

老人家在唐生搀扶下进了大厅,望着这十六个字,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旌旗翻卷,炮声隆隆,三大战役,四渡赤水,一腔热血撑起铮铮铁骨的雄师百万,唯我中华儿女风华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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