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苦匆匆 (042)你打架了

顾九重的电话接着又打了过来,风小玖抓紧方向盘紧紧盯着前方。

那电话就一直响一直响。

还是钟配配提醒她:“小玖,你接一下电话吧。”

风小玖之前只是恍若未闻,掌心中全是汗,湿漉漉的。看了一眼接起来,顾九重已经在那边发起脾气:“风小玖,你怎么回事?”

风小玖脑子发懵:“怎么了?”

顾九重被她的无辜打败了,这时候他已经坐在车上,说不出是回家,还是前往夜总会,她没头没脑的打这么一个电话,他以为她是未卜先知关心他,仔细一想怎么可能,她那个木鱼脑子。再打回去她又不接了,顾九重这没由来的一场脾气,冷着嗓音问她:“在哪儿呢?”

已经到医院了,风小玖将车停下。直接说:“在中心医院,小风肚子疼得厉害。”

顾九重说:“我马上过去。”

钟配配抱着钟峻风冲进去,大声的喊医生。

风小玖弯腰捡起一只鞋子,鼻骨酸得厉害,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捂着嘴巴轻泣出声。

医生护士涌出来,马上把孩子抱进去做检查,最后确定是阑尾炎,需要马上做手术。

钟配配一双手抖得厉害,或许是一生失去得太多,所以害怕任何的失去。她的头脑竟有些不清,颤巍巍:“小玖,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她不敢签,这个字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签。

风小玖蹲下身来帮她将鞋子穿好,安慰她说:“签吧,你放心,一点儿事情不会有,阑尾炎只是一个小手术,你看我的扁桃体都割掉了,这两个差不多大小的手术,养几天就好了,小风不会有事。”

钟配配的瞳孔慢慢有了焦距,吸紧鼻子勉强同意。

风小玖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是说:“要不我签吧,反正都是妈妈。”

医院一定要钟配配签,可是风小玖看她那个样子,只觉得不忍心。

正好顾九重赶过来了,速度倒是很快,看到这里聚集了一些医护人员,就问:“怎么回事?”

风小玖额发被汗打湿,抬手拔到一边,说:“这个字我来签,配配她有些害怕。”

顾九重知头醒尾,已经转身去打电话,看来这里面他有熟人,听意思是直接联系了医院的高层,他们就很快接到电话,说这个字可以由风小玖来签。

钟配配坐在椅子上掉眼泪。

抬起头说:“小玖,谢谢你。”

风小玖揽着她的肩头平抚了一会儿情绪:“放心吧,小风不会有事的。”

钟配配说:“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体质一直都很弱,我分明知道的……”

风小玖低着头,眼眶发红。

眼风扫到皮鞋和西装裤腿,裤线熨烫成笔直的一条线,即便一天的时间过去依旧纤尘不染。她努力咬了咬唇,抬起头来一脸平静的望向顾九重:“谢谢你。”

看清之后怔了下,之前都太慌张了,什么都没有看清楚。这一刻才发现他的眼角发青,脸上也有一块发紫的痕迹,没穿外套,衬衣的袖子随便翻卷着,露出均匀有力的小臂和腕表。衬衣开了两颗,其中一颗纽扣已经找不到了。那是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扣子,黑色的,是他的钟爱,哪一件衬衣都是这一种,简直就是身份的象征。

“你跟人打架了?”

顾九重嘴角一努。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他不承认,一脸桀骜不羁,额发松散微微的摭住眼,就像个毛头小子。

钟配配站起身说:“我去洗手间洗把脸。”

钟配配一走,顾九重坐下来。

他有一点儿想抽烟,可是这里是医院重地,掏出一根之后慢慢的在手里捻碎。

“小风会没事的,这是个小手术。”

风小玖十指紧紧的交握,只淡淡的:“嗯”了声。

顾九重伸手过来握住她的,她的手冰凉,冷的像冰块一样。

若有所思的抬眸:“你很害怕?”

风小玖抬起头:“不,我不害怕。”

顾九重状似感叹:“骗子。”分明就是已经吓坏了,只是这个女人故作坚强习惯了,没像钟配配那样泪眼婆娑的哭起来。顾九重猜她的心里一定已经焦灼成一锅粥了,这样装模作样的风小玖竟然让他心疼。顾九重觉得少有这种拿自己没办法的时候,这样的怜悯让他方寸大乱,不得掌控。拍了拍她的脑袋,将人拉到怀里来:“不是我在安慰你,我只是实话实话,阑尾炎只是一个小手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一颗很大很大的泪珠顺着风小玖的眼角掉了下来,一下砸到顾九重的手背上,那一刻他的心就像被一颗滚烫灼人的火星烫了一下,紧接着烧伤了,皮开肉绽,隐隐作痛。

如果说爱上一个人需要一个理由的话,他觉得风小玖的这滴眼泪,在他的生命里简直弥足珍贵。

风小玖倔强的抹了一把眼泪说:“小风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他的身体素质的确不好。时常生病,比一般的孩子更容易感冒,有一段时间生了过敏症,怕转变成哮喘,忌口特别严重,除了主食什么都不敢给他吃。我和配配每天提心吊胆,转变成哮喘怎么办,拖累他一辈子。就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配配时常不让他去学校,毕竟那里照顾得不周到,其他的小朋友若是生了什么感冒发烧的病,又极易传染给他,一直吃药打针怎么行,这个孩子几乎是倾注了我和配配两个人全部的心血……”

所以他不能有事,这种在他身上动刀子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不害怕。以前他身体再怎么不好,只是吃吃药,打打针,忌口的东西多一些,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随心所欲。但是没有做过手术,只怕这是一个端口,一旦开启,将是一段更为恶劣的苦难人生。那种心理上的怜惜与恐惧,别人又怎么懂得。

“现在吃药打针在小风看来,已经是很寻常的事了,可他没做过手术……”

顾九重低头看她:“小孩子吃药打针不算什么,很多人小的时候也动过小手术,不要想成这是一个不幸的开始,没人说这一回他动了刀子,以后他就要适应刀子了,这是什么悲观逻辑,你这颗脑子到底想的什么。”

风小玖喉咙里哽着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