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变法之所以难以成功是因为人性既懒且贪，都喜欢躺在舒适圈里安稳度日，若非危机逼迫或者利益吸引，很少有人愿意走出舒适圈，去接受新的事物，因此不管朝廷推行什么样的政令，前期都会遭到抵制和观望，除非这道政令对他们有明显的好处。

推行纸币也是一样，最先响应的不是那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公侯，更不是家无余粮的普通百姓，而是商人。

商人唯利是图，对朝廷的变化最为敏感，得知朝廷准备全力推行纸币，敏锐的从中嗅到了商机，一股脑全涌到银行询问情况，生怕落在别人后面。

曹操曹昂一行赶到时银行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有系着围裙的小商贩，有夹着公文包的推销员，还有乘坐马车前来的大富豪，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哼哈二将凭借庞大体型费力的挤出一条通道，带着曹操爷俩硬挤进大厅。

大厅的情况比外面好了不少，大伙都老老实实排队，拿着号码坐在公共椅子上等待，至于那些刚一进门就被请进后台单独办理的贵宾客户，普通人也不会羡慕。

公共椅子都被占满，座无虚席，好在大魏百姓素质不错，有人见曹操年纪大主动给他让了个坐，曹昂就只好站着了。

曹操坐定，看向旁边夹公文包的青年问道：“小兄弟，你也是来换钱的，做啥生意啊？”

青年一看就是比较健谈的类型，闻言笑道：“老人家有礼了，晚辈是做秸秆生意的，您老可别小看这秸秆，赚大钱哩，每年夏秋两季将中原的秸秆收购起来运往草原，卖给草原牧民，换取羊毛皮革再卖回中原各大工厂，来回倒腾一下利润相当可观。”

“老人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可能有所不知，中原百姓家养的牛羊有限，粮食收割后剩出的秸秆只能当柴烧，草原却不同，冬天草木枯黄大雪覆盖，牲畜找不到食物很容易饿死，秸秆送到草原正好可以解决这一难题。”

曹操笑道：“听着像是大生意，既然如此你应该去后台享受贵宾待遇，怎么会在大厅排队？”

青年：“……”

你这死老头不厚道啊，怎么专揭人伤疤。

他无奈苦笑道：“生意是不小，可这样的生意沿途需要打点的环节太多，哪是我一小人物干得了的，我就跟着东家混口饭吃，这次来京城公干，听说朝廷准备发行纸币，准备兑换一些带去草原看能不能赚点钱？”

曹操诧异的问道：“纸币和硬币不是等价兑换吗，还能赚钱？”

青年鄙视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户部公告中说本月高价兑换，下月才恢复正常，按照户部给的比例，这个月内九十五个铜板能换一百块钱，等于换一百块钱能赚五块钱，要是兑换几百万乃至几千万……”

“这只是第一笔，纸币带去草原还可以高价卖给匈州人和蒙州人再赚一笔，老人家有所不知，匈蒙二州有不少部落首领，各个牛羊成群富的流油，内附大魏之后没了兵权，这群部落首领不再考虑争霸之事，全将精力放在了如何炫富上，攀比之心比中原人强多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第一时间搞到手，纸币自然也是一样，得知朝廷全力推行，肯定会高价买的。”

曹操：“……”

还有这种操作，匈蒙二族的首领这么豪橫吗？

曹昂同样满脸震惊，商人果然厉害，什么赚钱的门道都能搜刮到，连大魏法定货币都敢贩卖，太无法无天了。

这事自然是违法的，但水至清则无鱼，目前最重要的是推行纸币，只要有利于纸币推行，其他小事都可以暂时忽略，等纸币彻底推行开来之后再完善相关律法不迟，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越是重大事件越要小心谨慎。

青年做的事虽然违法，短时间内却是有利于纸币推行的，有时候饮鸩止渴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先解渴再解毒嘛。

他相信，今天来银行兑钱的大多都抱着跟青年一样的目的。

至于说户部公示的九十铜板兑一百元的事，同样是为了推广。

纸币不能乱印，要跟国家经济保持平衡，否则很容易引起通货膨胀，理论上纸币与硬币的兑换应该是一比一，但也没那么绝对，不同比例兑换看似可能引发失衡，实际上大魏太大，这点小问题宛如水滴落进大海，连个浪花都激不起来。

这个兑换比例仅限月内，今天已经正月十七，离规定日期只剩半月不到能兑换多少，况且朝廷也不是要将所有民间的金银都收回，肯定要留一部分的，就拿世家来说，哪个二货家主敢一次性将家里的金银全兑换成纸币去，要是朝廷突然来句纸币废除，他们不得亏死，曹昂那个王八蛋绝对干的出这事。

综合考虑下来，户部干这事一点也不亏。

“请三七五号到二号窗口办理业务。”大喇叭响起，正跟曹操聊各地见闻的青年迅速站起，告了声罪向窗口走去。

曹昂眼疾手快，火速抢了他的位置，不给其他人丝毫机会。

曹操则看着窗口叹道：“听这小子讲解才知沿途风光如此之好，真想出去看看。”

他征战半生，中原大半地方都去过，但打仗跟旅游不同，百姓看见大军早就躲在十里之外了，身在军中根本体会不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只有这群走南闯北的行商才能真正感受到各地风情的魅力。

曹昂吓了一跳急忙劝道：“爹，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可千万别胡来。”

世界这么大，谁不想去看看，曹操想去旅行的心思他也能理解，问题是老曹走了自己咋办？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曹操在科技领域的见识没法跟自己比，人情世故方面却甩自己好几条街，需要用到的地方多着呢。

曹操笑道：“放心，华神医说我至少还得修养半年，病没好利索哪敢乱跑。”

曹昂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胡三，去叫个号，咱们也换点钱，体验一下银行的服务。”

“喏。”胡三抬脚赶去，还没走到窗口就见工作人员拿出一个写着“纸币兑罄”的牌子放在大厅中央，同时喊道：“诸位乡亲父老，很不好意思，本行今日领来的纸币已经兑罄，有需要的请明天再来，谢谢。”

厅中众人见此全都露出失望之色，摇头离去。

曹操诧异的问道：“这是真的告罄了还是银行玩的饥饿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