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民国十二年,华夏政府举办的西南边境地区军事演习意义深远。

此后的十余年间,每年的炮声都会准时响起。年复一年,华夏大兵们不只在自己的地界演习,还到其他省份演习,条件合适时,也到联邦成员国内走走,飞机坦克,火炮机枪,队伍过处,那叫一个威武霸气。

华夏大兵养成这种“良好”习惯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英国人再没打过西藏的主意,安分守己的在印度“开公司”。东南亚的民族独立运动之火熊熊燃烧,却始终没有烧到华夏边界。朝鲜总统和琉球国王,每次对国民发表讲话时都要提及:“我们是华夏联邦的一员,我们以此为荣。我们能有今日和平稳定的生活,首先要感谢我们的邦国……”

日本北海道租界地与英法托管的青森等地,贸易发展上了一个新台阶,强烈对比之下,日本国内的乱局也上了一个新台阶。九州岛效仿西方国家举行“全民公投”,正式选举总统,组建政府,宣告独立。临近的四国岛有样学样,却被日本政府派兵严厉镇压。九州岛上有华夏驻军,还有武装警察,日本政府没有太好的办法,四国岛两样都没有,不过是几个“野心家”妄想分裂国家,绝对的不能忍,通通死啦死啦地!

对于日本每隔两年就要闹一回的内乱,华夏选择冷眼旁观,英法同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苏俄白俄忙于恢复国内经济,防备近邻,有能力也没空关注日本。美国立足于菲律宾,试图插手亚洲事务,举着“自由和民主”的大旗,到日本扶贫多次,成效不能说没有,可认真算起来,付出绝对大于所得,相当的不合算。

等到乐于助人,喜欢扶贫的罗斯福总统卸任,新总统杜鲁门上台,远渡重洋的扶贫行动立刻终止。

经过两次世界大战,华夏的工业实力,军事力量和国际影响力全部今非昔比。组建“岛链”围困华夏?确保华夏的铁血总统不会以牙还牙,组织军队到美洲大陆自助游吗?

后世对楼逍在总统位置上的作为颇具争议,与他相关的回忆录和传记就不下三位数,其中还有一个参加过一战的德国老兵,从有些意外的角度,向世人展示了楼逍的另外一面。

他在回忆录中写到,“华夏的总统和他的夫人,曾到我的面包店里来买面包。总统的德语很地道,总统夫人很和善,我至今仍记得,他们买了两种口味的面包,是楼总统亲自付的钱。当时他们还很年轻,漂亮。当然,他们看起来一直都很年轻,就算是现在也一样……很多人说我在撒谎,但我以一个普鲁士军人的名誉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保罗的回忆录中,不只记录了这次奇妙的“邂逅”。还讲述了一战结束后,他是如何来到华夏生活,以及如何将一家不起眼的面包店,变成享誉世界的连锁商店。

“这是一场冒险,一场让人永生难忘的经历,我希望能将这一切刻在我的墓碑上。我的孩子,你要相信,祖父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曾经参加过一战,作为一名非战斗人员英勇战斗,也曾被华夏军队俘虏,这不值得沮丧,他们很厉害,被他们打败并不耻辱。你知道吗?在当时的华夏远征军中,至少有四位未来的华夏总统,两位总理,还有两位外交部长。很奇妙,对不对?战争结束,我来到了华夏,那之后的故事,你的父亲会代替我告诉你……”

说到这里,保罗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边带着微笑。

三天后,一百零一岁的老人与世长辞。

像保罗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例如曾和他是战友的里奥。无疑,保罗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时间退回半个世纪,楼少帅还没有成为华夏总统,李谨言一边光明正大扩大商业版图,一边忙着走私,未来的另一位楼总统和华夏陆军总司令,正在沙盘对战游戏中玩得不亦乐乎。

楼大帅又被老泰山找去下棋,辞去公职后无事一身轻的展长青,当起关北图书馆的馆长,整天泡在古籍珍本中,看得华夏国家银行总办白宝琦眼热不已。

二月初,访问华夏的英国哲学家罗素受邀到关北讲学。

他主张自由教育,认为教育的主旨应当是培养“活力,勇气,敏感和智慧”四种品质。学生不应该受到过多约束,不应担心自己的想法和言行被视为怪论,因为人们所接受的每一种观点,都曾经是怪论。

“如果你能在浪费时间中获得乐趣,那你就不是在浪费时间。”

罗素在关北大学的讲座,不只吸引了学生,还吸引了不少教师和大学里的教授。他所持有的种种观点,很多都与华夏传统的教育观点相悖,中途不断有人提出疑问,往往一场计划四十分钟的讲座,会延长到两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

对此,无论是作为主讲人的罗素还是听讲者,都乐在其中。

“华夏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罗素对担任记录员的一名年轻教师说道:“我必须承认,我之前对华夏的很多种认识都是错的。”

李谨言曾听过罗素的一场讲座,听完之后,获益匪浅。

罗素是无神论者,被誉为时代的先知,他在华夏的讲学,对华夏学术界产生了相当的影响。他反对战争,曾因坚决反对英国参加一战被判处六个月监禁。与他有类似遭遇的是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因反对意大利对奥斯曼帝国的军事行动,墨索里尼在监狱中度过了五个月。

在走出监狱后,罗素继续反战,墨索里尼却矢志不移的走上了法西斯扩张的道路。

若提前预知有二战的发生,法官还会把“反战”的墨索里尼投入监狱吗?或许只有上帝知道。毕竟,在墨索里尼为小胡子元首的战争事业添砖加瓦时,面条军也在不断的给德意志战车拖后腿,捅刀子。

二月六日,罗素被聘请为关北大学的客座教授,在关北的讲学时间延长到四月。访问华夏的时间也因此延长了一年。

二月七日,农历腊月三十,华夏总统司马君在广播中发表了新年讲话。在他之后,副总统周炳勋,总理宋舟,南北各省督帅也发表了新年祝词。

关北城内,家家户户都响起了爆竹声,五颜六色的礼花在空中绽放,耀眼夺目,像是从天际洒落的瀑布,流动的银河。

大帅府中,楼家人齐聚一堂,大大小小的团子豆丁排成一列,从高到矮,一边给长辈拜年,嘴里说着吉祥话,一边捧着厚厚的红包,笑得像一个个年画娃娃。

楼二少岁数不大,辈分却摆在那里,平时摸爬滚打玩在一起的小胖墩,笑嘻嘻的伸手要红包,亏得李谨言事先给他塞了厚厚一叠,面对个头比他还高的外甥外甥女,小豹子才能表现得一副大将之风,格外淡定。

除了楼大帅和楼夫人,只有李谨言身边是“重灾区”。

团子豆丁们都知道言舅舅脾气好,只要大舅不在旁边,保准里三层外三层围个结实。

李谨言被缠得没辙,红包撒完,只得用动画片解围,《光头船长》总算让孩子们转移阵地。擦一把汗,李三少总算松了一口气。

动画片结束,鞭炮放完,一家人围在桌旁吃年夜饭。

楼大帅夹起一个饺子,众人拿起筷子,李三少从面前的盘子里夹起一个,馅大肚圆,蘸点醋,笑眯眯的送到楼少帅的碗里,“少帅,吃饺子。”

楼少帅不语,一口吃掉,叮一声,一枚铜钱落在他面前的碟子里。

李三少又夹了一个,楼少帅再吃,又是叮的一声,夹起第三个,继续吃,继续叮。

众人瞪大双眼,简直不可思议!

不管旁人怎么想,三个饺子“喂”完,李谨言任务完成,夹起一个饺子送进自己嘴里,不出意外,一枚铜钱进嘴。

楼少帅自己夹一个,照例只有馅,没钱。

当夜,李三少吃到的铜钱再次打破记录,楼少帅的碟子里始终维持三这一数字,就算他一个人独吞四盘饺子,也没变过。

所以说,败家爷们转运什么的,纯属封建迷信。

至于楼少帅那三个铜钱怎么吃出来的,大概只有天知,地知,三少知。

守夜时,楼大帅和楼夫人都开了牌局,包子豆丁们要么在牌桌边凑热闹,要么在游戏房中大战,李谨言躲了清闲,楼少帅也没打牌的习惯,见李谨言有些酒气上头,晕乎乎的笑,干脆将他捞起来,抱回房。

李谨言的确喝了两杯,却压根没醉。

只是靠在楼逍的肩膀上,他却不想动,就当是自己醉了。

“少帅。”

“恩?”

“楼逍。”

“恩。”

“长风。”

“什么?”

“老虎……”

“……”

“有些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楼少帅的脚步顿住,李谨言凑近他的耳边,气息温暖,还带着些酒香,低低的声音,缓缓流淌。

片刻后,楼少帅侧过头,对上李谨言的眸子,神情微动,最终化成如冬雪融化的笑,低头,以吻封缄。

时光继续,岁月流淌,当年华老去,当华夏已今非昔比,只有这个冬夜,这句低语,会永远刻印在记忆的最深处,凝固不变。

“遇你,是我此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