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用过晚饭后,白洛与锦婳返回房中不久,烛火便悄然熄灭。

屋外,守卫的步履声渐行渐远,白洛与锦婳默契配合,一前一后跃出窗外,悄然展开她们的夜行之旅。

月光下,锦婳手持灯笼,照亮前行的道路,另一手紧紧搀扶着白洛,两人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稳步前进。

约莫半个时辰的疾行,她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眼前的酒楼高耸入云,乃是盛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食肆,能够在此设宴的,非富即贵。

但白洛此行的目标,并非那些高朋满座的盛宴,而是后厨里一位默默无闻的帮工——孙靖安。

孙靖安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纵使家境贫寒,白天苦读,夜晚劳作,生活仅够温饱,但他依旧坚持梦想。

当母亲卧病在床,需要昂贵的药物救治,家中却捉襟见肘,一筹莫展。

正是在这样的绝望之中,姜之瑶向他伸出了看似援手的手。

然而,孙靖安骨子里的骄傲与读书人的清高,使得这场交易成了他心中的重负,若非有一天得以释放,他恐怕会永远承受这份精神的煎熬。

白洛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富临告诉她此刻孙靖安应在厨房忙碌。

果不其然,他见炉火中的炭块即将燃尽,起身走向柴房。

白洛见此良机,携手锦婳悄然跟进,趁四下无人,跟进了柴房,双双跪倒在地。

孙靖安抱着一捆木柴,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得手足无措,手中的柴薪几乎脱手,“二位姑娘,这……这是为何……”

他赶忙放下柴火,欲扶起二人,却只见二人已泪流满面,哭诉道:“孙公子,感谢您的帮助让我们逃离苦海,这份恩情,我们愿做牛做马也难以回报,请您接受我们这一拜。”

白洛话音刚落,便欲深深叩首以示感激。

孙靖安瞪大了双眼,连连摆手,满脸错愕,“姑娘,你我素不相识,难道是认错了人?”

哪怕是满腹经纶的书生,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措手不及。

等到白洛礼毕起身,依靠锦婳的扶持,她坚定地说:“没有认错,您就是我们的恩人。”

孙靖安满脸疑惑,目光落在白洛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连忙请她坐下,想要听她细说原委。

白洛坐在椅子上,缓缓讲述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故事:“在我年幼之时,家中遭遇巨变,母亲因此病倒不起,为了挽救母亲的生命,我和弟弟不得不卖身为奴。”

“哪知那侯府如同人间地狱,一旦踏入,便再无逃脱之路。”

提到“弟弟”,孙靖安心头浮现出一丝猜测,但他保持沉默,等待白洛继续。

“侯府的主人好色成性,我和弟弟的模样在那里就如同羊入虎口。”

说到此处,白洛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泪水无声滑落,如同破碎的珠串。

孙靖安见状,心中五味杂陈,“敢问姑娘,您的弟弟是……”

白洛强忍悲伤,回答道:“孙公子或许曾见过他,他被陆承宣看中,成了贴身侍卫。”

即便心有所感,但这真相亲自从白洛口中说出,仍然让孙靖安感到震撼。

“那侍卫之职,实际上是……”男宠二字,孙靖安难以启齿。

白洛闻声,泪如泉涌,“弟弟略通武艺,本以为得到了一份正当差事,谁知道竟被迫陷入了那不堪的境地……”

她的声音哽咽,言语间满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

孙靖安站在那里,心头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眼前的白洛泪水涟涟,那双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半晌,室内只余下沉默和压抑的气氛,他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一切皆因陆承宣行事鲁莽不计后果,与你和你的弟弟全无干系,无需将过错揽在自己肩上。”

这句话,仿佛一股暖流,轻轻拂过白洛那颗饱受煎熬的心,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牵出一抹苦涩而又释然的微笑,仿佛乌云散去,天边露出一抹温柔的光。

“要是世人都能如孙公子这般通情达理,那该多好。”

她的话语里藏着无尽的期盼。

接着,白洛轻声细语地道出了此次拜访的真正原因,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感激与坚定:“其实,我今天特地前来,是为了亲口感谢孙公子。您在书院的那一番仗义执言,若是我弟弟地下有知,定能含笑九泉,得以安息。”

说罢,她轻轻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却也透露出坚强。

那段日子,整个京城因为一名侍卫的不幸去世而议论纷纷,谣言四起,有的说是侯夫人为了杀鸡儆猴,有的则坚信那侍卫触怒了权势滔天的陆承宣。

然而,对于陆承宣的真实为人,凡是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心中都有一杆秤,那些风言风语在他们耳中,更多是半信半疑。

孙靖安的目光落在白洛微微泛红的眼眶上,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的滋味。

他深知,自己当初的作为不过是一时兴起,本意只是按照约定办事,未曾料到会有今日这般波澜。

白洛轻柔地用一方绣着淡雅梅花的手帕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动作优雅而从容。

“或许孙公子并不知晓,我的弟弟私下里常常模仿你们文人的样子练习写作,却不巧被陆承宣发现并窃取了成果。如今真相大白,陆承宣的科举之路因此戛然而止,也算是为众人除了一害。”

她的话语中既有痛快,也有无奈。

孙靖安听了这番话,心中豁然开朗,原本那份因误断陆承宣前程而生出的内疚感也随之减轻。

原来,那些才华横溢的文章背后,竟是这般不光彩的手段。

“我此行,不仅是口头的感谢。”

白洛的声音温暖而坚决,随之解下腰间的钱袋,沉甸甸的重量似乎承载了她全部的感激与决心。

“这些年在侯府,尽管生活不易,但我还是积攒了一些银两,虽微不足道,却是我的一番心意,请孙公子务必收下,若能在您的求学道路上略尽绵薄之力,我已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