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放抿完茶,目光却凉凉漫到她脸上:“你的意思是说,你把你姑姑给气着了?”

“……”

瑜慧听到这话有点懵。

这个节奏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他追妻追得这么辛苦,守活鳏这么多年,她好心帮他一把,结果她还做错了?

“你竟敢让她生气?这个月的月例,断了。”

完了,别说当土财主,这会儿连本钱都扣走了。

萧放站起来,负着手,像只嗅到了母孔雀气味的公孔雀一样走了。

他的确是窃喜的,他去见了她。

她正在剪窗花,快花朝节了,要贴窗花,挂红绸。

看到他出现在窗外,她冷冷淡淡地一瞥,又收回目光。

他绝口不提韩凝的事,像往常一样对她嘘寒问暖。

她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他拉她的手,被她甩开:“去找你的韩姑娘!”

他抢先一步拦住她去路:“我没有韩姑娘,我只有羲儿。”

她眼眶发红,推了他一把:“还骗我?瑜慧都说你们抱在一起了!”

话说出口她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沉不住气的,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他顿了一下:“她是这么说的?”

小丫头骗子!

但她态度越冷,他越高兴。

夜里,他拿出箫,吹起昔年在沙场上常吹的那首西江月。

怀着淮哥儿,跟着他在营中的那两个月,被他护送北上去的那一路上,他们常常会在飘着血腥味的战地山岗上,迎着晚风静坐,吹着这首曲子。

或疲惫或消沉的心灵,在拥有过片刻这样的依偎后,会再次变得振奋而充满希望。

透过声声音符,她仿佛又再见了那些年生死间隙里厮守的岁月。

角鼓争鸣,折戟沉沙。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他们的爱情,像极了硝烟里一枝倔强生长的虞美人。

她起身走出房门,他坐在月下的假山石上,巍峨身躯仿佛与那山石融为一体。

她挨着他坐下来,抱着屈起的双腿,看着面前月影扶疏。

他解下大氅将她包起来。

她低头,望着大氅上的狐毛说:“你,不许让那个韩凝碰你。”

他双手微顿,接而将她拥着,扬唇在她耳边说:“好。”

她低头,竟然脸热热地。

从前胆大到主动吻他,爬他的床,说要给他生孩子,这个时候,她竟然不自在起来。

他微微俯脸,将唇移在她唇上。

久违的芳香,盈入唇齿。

“我已经有妻子了,怎么可能还会要别的女人?”

他心悦得像个少年。

想起在卫家与她订婚后的那个夜晚。

那天夜里,他也是与她的几个哥哥喝了一点酒。

回房后推开门,她就像只小猫儿一样从帘栊后跳出来,欣喜地咬着下唇,站在他面前喊他明辞。

明辞,明辞,定了婚,我就是你的人了么?

明辞,明辞,我好想给你生孩子!

灯下的她娇艳得像窗外的红牡丹,热情,真挚,处处在引他犯罪。

少女的率真更是引爆他的那根引线,克制了那么久的他,拥着她,不管不顾的将她亲吻,用火热的身躯将娇小的她拢在身下。

他第一次知道,他那爱娇的小妻子有这么让人疯狂的内在。

他以为在军中磨练多时的自己够得上沉稳,但在那一刻,他却变回了实实在在的毛头小子。

……也许从当年初见的那一面开始,他这一生,就注定对她产生不了任何抵抗力。

不管是她的身体还是灵魂。

就像现在,应该是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可他面对她,依旧觉得欲望难以克制。

“我们再生个孩子好不好?”他说道。

卫羲儿沉默着,又摇头。

她觉得对淮哥儿不公平。

瑜慧说的对,有了小的,他们会得分精力在小的身上,淮哥儿苦了那么多年,她都还没有弥补他。

再说,她恐怕已经怀不上了。

又或者说,她还没有想好一下就走到那步吧?

萧放捏了捏她的手,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淮哥儿媳妇近来收了个秦朝的太医,家里几代原先都是宫里专攻千金妇科的。

“我私下里打听过,好几个年龄大的妇人吃了他的药都怀上了,什么时候,咱们也传他看看。”

他觉得,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眼下这么觉着儿子碍眼。

但是,他也不心急。她心里还有他,还想霸着他,他就满足了。

鹿儿胡同别院里正抱着沈羲在看书的萧淮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擦擦鼻子,放下书来:“我怎么隐隐有阵不祥之感?”

沈羲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没两天就是花朝节了,你的感觉是对的。”

……

花朝节这天,萧放顺从了史棣他们的邀约,到了翠湖。

威远候背地里还问过他:“真要这么做?”

他拂拂袍子,笑着道:“家教严,没办法。”他得借此机会,把韩顿的心思给断了。

威远侯望见他这一脸妻奴相,无话可说。

送上门来的韩凝肤浅而自以为是,她比不上淮哥儿媳妇,更别提跟他萧放的妻子相比。

事情办完他回到枫山,她在浇花。

他从背后环住她:“我想吃醉烧鸡。”像个讨赏的孩子。

她低头扬唇,给他做了醉烧鸡。

她看着他吃饭,不时帮他捋一捋袖口。问他:“淮哥儿媳妇是个怎样的人呢?”

是她的儿媳妇呢,虽然总听人提及,可没有见过,她还是好奇。

“跟咱们儿子一个鼻孔出气,胆子挺大,脑子也还中用。”他说,“不过最聪明可爱的还是我的羲儿。在我眼里,除了你,这个世上的女人都是摆设。”

卫羲儿轻咬着下唇,也忍不住笑了。

这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告白,她没有什么好矫情的。

……

是的,她已经默认了他们仍然是夫妻的身份,虽然她仍然还没有许他留下来过夜。

但她内心里也不再那么抗拒了,如果真有,顺其自然吧,她想。

她对他的态度变化就是风向标。

从前还遮遮掩掩地在她面前提及他的瑜慧,开始每天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她屁股后面转,肆无忌惮地把燕王府一切事情向她报告。

当然最多的是关于他。

说他是如何运帱帏幄掌控全局的,如何倾倒众生的,如何专情不二的,就只差给他执趣÷阁立传了。

但是不可否认,听到这些的她的确是高兴的。

她会想像着他在揭破敌人们各种阴谋时的样子,在屯营里发号施令的样子,在面对各种**时八面玲珑但又岿然不动的样子……

慢慢地她觉得,她那颗蒙尘的少女心,慢慢又恢复光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