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如同进来时一般顺着胡同狂奔!

直到冲到胡同口,看得到外头大街上悠然路过的行人她才停下来。

街头已经恢复了平静,远处韩府前面的空地上也早就充满商贩们的吆喝。

她扶着墙壁再回头看了眼后头,胡同里依然静悄悄,没有追喊,也没有脚步声!

一颗心在胸膛里四处乱撞。

她抚着胸口,背抵墙壁闭上眼睛。

但是眼前浮现的仍然还是那双无所掩饰地展示着惊讶之色的瑞凤眼,那面对脖子上的银簪却呼吸丝毫不乱的面孔——

她猛力甩了甩头,睁开眼来!

“姑娘!”

耳畔突然传来元贝的呼唤,她坐在三步外的马车上,车夫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

“您可算出来了!”元贝急得两眼泛红,“奴婢追着您到了这里,又不敢进胡同,您没事吧?”

沈羲竭力压住心跳,接住跳下车来的她,掏了绢子给她抹眼泪:“我没事。这胡同里住的是什么人?”

“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刚才听人说这条胡同早被人买了下来,外人谁也不准进去。奴婢想着是私人地方,自然不便擅闯。又不确定姑娘是不是进去,就在这里等着来着。”

私人的地方而已?

韩家的奴才还会顾忌这里是不是私人的地盘?

沈羲扭头又看了眼胡同内,凝起双眉。

但她不想去探究了,好奇心太重一样会害死人。

何况她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她看了眼车夫,牵着她上了车:“先回府去。”

她手上还有伤,万不能再在外头转悠了。

血统也保留了于她自己这是好事,但同时却也带来了致命危险!

往后她不止不能随意冒险,更是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她流血——包括身边的裴姨娘和丫鬟们。

回府很快,车夫想必也是赶着回来吃午饭,一路专挑少人的胡同横冲直撞。

沈羲也懒得理会,进了二门,直接便往梨香院而去。

裴姨娘正在太阳底下给沈梁晒被褥,见到她回来连忙迎上:“吃过了么?”

她摇摇头,到了房门口,又停步与匆匆迎来的珍珠道:“打盆热水进来。”

随后进来的元贝挎着花篮抱着糖葫芦,进门先唤来沈梁:“四爷快来,看姑娘给您买的糖葫芦!”

屋里沈梁听见声音,先爬到桌子上往窗外看了看,然后滑下地,屁颠屁颠地跑出来。

他两眼放光地接过去,先小心翼翼地往顶上露出来的山楂上舔了一口,然后才又巴巴地举着跑到裴姨娘面前献宝:“姐姐买哒!”

裴姨娘掏出绢子来擦他的花脸,一面嗔道:“姐姐可越发惯着你了。”一面拂拂衣襟,出门往厨院里去提饭。

家里倒是一切安好。

珍珠这里端了热水进屋,沈羲已经将手指上的血渍先行擦干净了。

看到她被包扎的伤口,珍珠还是惊呼着冲过来:“这是怎么搞的?!”

“不小心被树枝挂了下,没有大碍的。你先出去吧。”沈羲轻描淡写地打发着她。

珍珠虽是担心,但在她的命令下,到底还是不敢拂逆。

沈羲等她出去,随即便把门栓上。

沾水先把露出来的皮肤上血渍全部清洗一遍,然后又解开布条,另拿了块自己的帕子包上。

她院里没有人穿棉布的衣裳,倘若让人看见这个而起疑心,终归不好。

等到全部弄完,抬头望见洗脸架上铜镜里的自己,她才卸了重担似的吐出口气来。

没有人知道先前在韩府门前那一刻,她是多么想拔下头上的簪子冲进门去,就如当年温婵杀她一样,寻到她之后毫不犹豫地插进她喉间!

将她捅出全身血窟窿,果断地了结这一切!

可是这又怎么能够?

先不说她没有办法冲过重重防卫近得了她的身,就算是能近身,她又岂能逃得过命抵命的下场?

姓温的不光欠她一条命,还欠着张家那么多恩情!

她借着张家的跳板拥有着如今这一切,张家灭亡了,而她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拓跋人的荣华富贵。

韩顿虽然不见得直接杀了张家人,可他也曾受过张家的恩!

如果却说拓跋皇帝是吃了张家人肉的魔鬼,那她温婵以及韩顿也绝对是蹭了汤喝的牛鬼蛇神!

所以就算拿回她的命,她岂不也还是亏了?

若是命抵命,那就更不值了。

她已经死过一次,若是这次还要因为复仇而送了命,那她就真是白活了!

可如今现实摆在眼前,她单枪匹马,定然掀翻不了韩家。

更何况她仍然还是赫连族血统,就更不能冒然行事!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生起几分后怕。

多亏得她先前没有打算轻举妄动,不然的话,这会儿必然又已经命丧黄泉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坐回去,望见桌上拆下来的棉布条,她又不禁拿了起来。

胡同里那个人,既然没有追杀她,想必应该不会再揭发她了吧?

她是深闺小姐,与他再相逢的机会可以说几乎没有,只要他们不碰面,应该她就还算是安全的吧?

她抬手撑起额头,疲惫地闭上眼睛。

手指触到发髻,她突然又坐直起来——是了!她拿来杀他的银簪她都忘了捡!

当时只顾着尽快逃命,居然完全没有在意这个!

揪了手指半刻,很快她又放松下来。

慌什么?

不过是枝普通的银簪子,他就是捡到又能如何?上面既没有刻她的名姓,也没有任何标识,无论谁捡到,也是制约不了她的。

她重新将那布条拿起来,然后将它丢进铜盆里。

“姑娘,该用饭了。”

裴姨娘轻叩着房门,温柔的声音一如往常。

她稳了稳心神,再看看包扎好的手,走过去将门打开。

……

没有人察觉沈羲出去一趟回来有什么显著变化。

反正自她病好醒来,性子忽然变得沉静了是事实,所以就算她大白天的关着房门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倒是见多了她悉心教导沈梁读书的样子,而以为她是在潜心看书备课,因此愈发没有人前来相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