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双手反撑着桌沿,睐着他道:“她看了我给你的信没有?”

“没有。”

郑太后扬唇,这才站直身,推开他走回榻上坐下,说道:“那你想的怎么样了?两个卫的人员可不少。

“且不说兵器供给什么的,光是这人员,打了七八年的仗,到如今也才安定十来年,要征个万余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能还是能的。”韩顿扭头凝视着屏风,说道:“亲军卫是皇家禁卫,享受的待遇都是好的,只要时机适当,再添加些许恩沐下去,万余人不在话下。

“但如今的问题是,得找个什么适当的名目来组建这支军队。

“倘若名不正言不顺,萧家父子不会答应的。”

郑太后听完静默,片刻道:“寄寒打算完婚了没有?”

韩顿凝眉,支起上身道:“还没有报上礼部。”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地顿了会儿,忽然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事,先出宫了。你早些歇着。”

郑太后道:“什么时候再来?”

韩顿在帘栊下停步回头,温声道:“若无要事,发丧之前就不会来了。皇宫虽由亲军十二卫把守,到底小心驶得万年船。

“皇上那边你也小心些,他也大了。”

郑太后点头,目送他出去了。

韩顿回到府里,东西两院都已经进入沉睡状态。

即便如此,他仍然把睡梦中的谭缉叫到了书房来:“萧寄寒为何还未曾提出完婚,你可知道?”

谭缉略想,说道:“据说还在走六礼,尚未过聘。”

韩顿凝眉:“这都半年了,还没过聘?”

谭缉道:“燕王府父子俩性情都无拘无束,世子婚聘的事都是贺兰谆他们在办,想来世子自己不催,王爷也不会催,王府也就慢慢办了。”

“这没有理由。”韩顿靠进椅背,说道:“那日在水榭里我看得清清楚楚,萧淮对沈羲已经难舍难弃,按理他只会恨不能尽快成亲,绝没有理由不着急。”

凝眉想了想,他看过来:“你还是去给文远诤吱个声,让他去探探他口风。现在都是相互找破绽的时期,不能掉以轻心。”

谭缉颌首。

韩顿盯着窗外又出了会儿神,这才起身回房去。

穆氏虽然与他不同房,但隔壁院里人回来了,她也还是在暗夜里睁了睁眼。

每当年底政务琐事就多起来。

加上韩顿不在朝,很多事情就不能当廷拿出决议,于是同样的事情往往拖上两三日才能定论。

散朝的时候已经是辰时,萧淮出了乾清宫,便直接往午门外走来。

刚到承天门外,朝着金水河那头停着的马车就要走去,王公桥上忽地就被人唤住了:“世子请留步!”

萧淮停步,就见礼部左侍郎文远诤陪着笑打拱到了跟前。

萧淮道:“文大人有事?”

文远诤笑道:“知道世子军机繁忙,但下官还真有件事求问世子。眼看着年底了,王府还没有来报世子大婚选期的事。

“腊月正月都没有婚嫁的规矩,敢问世子,要不要赶在这个月把大婚给举办了?下官也好赶紧准备。”

萧淮睨眼看他:“世子妃要的聘礼我都还没有备齐呢,急什么?”

文远诤笑道:“下官这不是也盼着世子与世子妃早生贵子,让王爷心里头安乐么!”

说完他又道:“也不知道世子妃要的是哪样聘礼,这么难办?世子若不见弃,不妨说出来给下官,让下官也帮着想想办法?”

萧淮眯眼道:“我这个五军副都督都没有办到的事情,文大人真觉得自己能办到?”

文远诤怔住。

萧淮再没理他,拂袖过了桥来。

车上沈羲早看到了他与文远诤说话,又见他上车时挺没好气的,便不由问:“刚才那是谁?”

萧淮捉着她的手暖在掌心里,靠在枕上冷笑:“礼部侍郎文远诤,韩顿的走狗。来催问我什么时候成亲?

“他自己是没这个胆子来问的,八成是得令于韩顿。”又望着她道:“上次带着宋姣来跟我议婚的就是他。”

沈羲听说是礼部左侍郎,沈崇光的上司,不由又透过后窗看去,只见文远诤这会儿还停在原地望着这边。

“韩顿现如今对我什么都感兴趣。”萧淮拉了拉她道:“帮我更衣吧。”

沈羲怔住。

他笑着将叠在一旁的常服扔给她:“我总不能穿着官服陪着你去逛铺子!”

“逛铺子?”她凝眉,“不是说约了靳宵他们去西郊打猎吗?”

“对,逛铺子。”他捏捏她的脸:“改天再去西郊,因为我得给你寻‘称心的聘礼’。”

文远诤被萧淮扫了脸,立在桥下望着那马车远去,又定立了半晌才回南三所衙门。

燕王世子带着沈家二姑娘在京师好几家牙行看田地庄院什么的的消息,下晌就传到了礼部。

文远诤还没来得及去韩家复命,韩顿就派了陈祺前来询问因果。

他只得将上晌从萧淮那里挖出的答案去到韩府当面禀了韩顿。

韩顿凝眉想了一会儿,又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半个月间或都会有萧淮大张旗鼓准备聘礼的消息传来。

王府这边燕王听说了,便也寻贺兰谆来问:“跟沈家六礼走到哪步了?”

贺兰谆道:“月初才纳过吉。”

“怎么会这么慢?”燕王也蹙眉。

贺兰谆微顿,说道:“沈家那边倒是没有说什么,不过上次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属下跟太医也聊过这吉期的事。

“太医说姑娘年岁也还不大,如果能推迟一年半载成亲或于子嗣上更有益处。”

燕王没再说什么。指尖捏着块甲片绕了绕,却是又说道:“宋姣的事跟世子有关,韩氏死也是死在宋姣奔往沧州的那天夜里,温氏死的时候世子与羲丫头都在韩家。

“这么些事,会不会太巧了些?”

贺兰谆望着地下,半刻后深躬身:“是听说有些摩擦。

“原先沈姑娘因为韩敏的挑衅而教训了她,之后又有韩述华在韩家当庭奚落沈姑娘,被靳家和杜家两位少夫人出面帮姑娘教训了回去,这梁子就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