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张盈下手还拉扯上逝去多年的徐靖,这必然是令张盈无法容忍的!但凡她还有点良心,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长吐了一口气。

原来她选中的她的软肋是徐靖……

“戚九,还是你亲自去,你亲自去把他们都收拾了!”

她语气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怒意,几个月来因为对新的人生的向往,而渐趋淡下的杀机又重新升了上来!

温婵就是在逼她出府。

她知道徐靖于她来说并不亚于她的家人!

鹤鸣山那么偏僻的地方,她只要稍加埋伏,杀死一个她就跟玩儿似的!她不能冒失前去。

但她也不能让徐靖死后还因为他而不得安宁!

她一个人死在她手下已经足够了!不管道士作法是真是假,都必然是冲着毁徐靖的坟而去的!

戚九紧紧攥了下她胳膊:“小的定去给姑娘办好!”

说完她便飞快没入了夜色!

沈羲痴望了夜空许久她才定下心神来。

果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温婵的祖坟也远在徽州,她现如今就是想要反过来施计要挟她都不能!

她果然是选择了今夜动手,而且她竟然还不怕她知道她要对她动手!

她这是吃准了她不会袖手旁观……

就算当初她不把身份透露给她,几次交手下来,她一定也会发觉。

在校场上,她已经被宋姣逼得使她有了疑惑。她的气质神韵掩藏不住,校场之后,她肯定会找机会来探她的底。

只要她动手复仇,她温婵就一定会想到是张家人,这点怎么都逃不掉!

而一旦她认定她是张家人,今日她不拿徐靖的尸骨出气,也会寻去徽州寻张家祖坟出气!

她屈起指节用力地划刮着额角,借此让神思保持冷静。

戚九此去能不能得手她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对方是韩家请的人,她就是请来地痞流氓与之对打,也势难压人。

更何况她又岂能真任他们闹出人命来?

真闹出人命来,那她这里去护坟的动机也必然遭受质疑,她所有局面就全乱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倒了杯冷茶喝了。

冷水入喉,沸腾的血液渐渐稳下来。

戚九打听来的消息也是韩家放出来的,万一只是个幌子呢?

她忽然起身又开了门,寻到知夏斋唤起了才躺下的裴姨娘:“有件事请问姨娘,昔年张盈与徐家世子徐靖死后都死在哪儿了?”

这个她必然清楚。

“怎么问起这个?”裴姨娘连忙支身坐起,见她面色凝重,也不敢多话:“盈小姐因为与徐将军有了婚约,徐将军执意相求,后来就葬在徐家坟园。

“再后来徐将军亡故,徐家便将他葬在盈小姐旁侧。”

沈羲指甲掐进了肉里!

这么说来温婵没骗她……

晌午时韩述华睡足了觉,因此这会儿精神还很足。

她也不能不足,毕竟今夜事至关重要,这当口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温婵虽然年纪已大,这时候却也还是半点困意也无,她拿着两只玉卦在手里拈摸着,神色凝重沉静。

自打张盈死后她便已不再拜拂,佛门讲究因果报应,她不相信,她信道,因为道有阴阳互生。

当然她是不相信佛,还是不敢信,这是她自己也未曾深究过的事情。

“估摸着萧淮这会儿已到沧州,姣姐儿马力不如他们,想来得半夜了。”

许是因着室内太清静,韩述华先找了句话说起来。

温婵轻瞥她:“你心疼?”

韩述华没吭声。

温婵扬唇望着前方:“等到她来日进了燕王府,你就不会觉得心疼了。”

韩述华听到这里,说道:“母亲当真有十足把握么?”

“有把握。”

温婵端茶望着远处:“萧淮那样的男人,谁不喜欢?有权有势,而且居然还能对一个女人体贴成那个样子。

“如果没有戏楼里那幕,或许也就罢了,他于姣姐儿也就不过是个可望不可及的神。可是她偏偏亲眼见到这尊神动了凡心。

“既然他能动凡心,那么为什么偏偏是别人,而不是她?姣姐儿那么傲,又嫉妒,她会成功的。

“没有人能斗得赢嫉妒心。”

她对人心摸得够透了。

韩述华走过来,坐下道:“我说的是沈羲这边。”

“那我就更有把握了。”温婵笑起来。

说完她下了地,踱到窗边接着道:“张盈最大的弱点,就是她有良心。

“徐靖与她十几年的情份,他为她什么都做过。

“从小到大,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她想偷跑出去,他就掩护她翻墙,她要春天的樱桃,他就绝不给夏天的葡萄,她崇拜叱咤疆场的将军,他就去大营里服役。

“她又说她喜欢沉稳的男人,他就真的控制着不暴躁不发脾气。

“甚至他还为她修心养性读起了四书五经……

“他什么都迁就她!为她做了世上男人所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可偏偏她又还很有良心!你说讽刺不讽刺?”

说到这里尖锐的笑意从她喉咙里滑出来,转瞬她身影也变得静默。

下一秒,她又沉缓地道:“徐靖为张盈做的这些,张盈或许并不完全知道,我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张盈实在是可恨!更可恨的是,徐靖根本就不在乎她知不知道!他像个傻子一样纵着她宠着她,心甘情愿地,有时候我看到他注视她时的眼神都像是要化成水!

“我都不知道她哪里会有那么好的运气!

“但她偏偏有良心,知分寸,徐靖为她挨打遭禁闭,她连鞋都顾不上穿,就偷跑着爬进屋去给他送吃的。

“徐靖去服役,她就带上人马跟在队伍后头送了他百多里。

“安国公让徐靖抄兵书策略,她一张张抄好给他送去衙门!

“徐靖来求婚,她也正式答应了他。

“自打订婚之后,她能为他做的也都做了。连我都不能不承认,行为上她太像一个寻常意义上的合格未婚妻。

“她居然知道他对她的好,你说讽刺不讽刺?她不应该是肆意挥霍着他的真心,并且对他的付出贪得无厌永无止境吗?”

“母亲——”

再不懂昔年这些恩怨情仇的韩述华,听到这里心下也不由惊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