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顿听他说到这里,眉头逐渐也松了开来。

威远侯府这几户岂只是燕王府嫡系而已?他们昔年可是被燕王拉着数次死里逃生出来的。

这消息若不假,那自然说明萧淮对婚约的重视。

仔细想起来,也确是有些可疑。

相国寺事件上,按萧淮的脾气,定然不止是让苏言警告韩敏几句而已,但他事后确未再有什么动作。

再者温婵与沈羲这桩,燕王府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

不管怎么说,温婵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自行去往沈家的,要说沈羲怎么对温婵不敬,这种话对外还真没脸说出口。

萧淮见面时要是说他两句也不意外,但早朝上他什么也没有说。

这足能说明他不打算插手,至少是不过份插手。

既然连他都未有卷进来的意思,他自然没有理由卷进去。

他若卷进去,萧淮不止是可以趁机抓他的把柄,更有理由顺势插进来搅浑水了。

他定眼沉思半晌,站起来:“我去上房走走。”

温婵那边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而沈曦则准备着前去赴威远侯世子夫人约的随礼。

正忙到半路,戚九忽然就裹着一身毛毛秋雨回了来。

“好消息!”她两眼亮晶晶地笑道,“韩顿让韩凝带话给了温婵,不知道说的什么,反正那木偶他已经着人拿去烧了。也交代下人再也不许提及这件事。看来是不打算管了。”

沈羲听完也扬了扬唇角。

这么说韩顿还是没有令她失望。倘若他会被温婵牵着鼻子走,那么在张家读的那些书就真是白读了!

不过于她复仇来说,这却没有什么好高兴的,毕竟如果韩顿真是个草包,那她行起事来反而容易很多。

韩顿既然没有答应,并且还三两下就将温婵给摆平了,可见他内心里还是有丘壑的。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想到威远侯府的帖子。

萧淮应该是在她昨晚去别院之前,就已经替她把什么都想好了吧?要不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韩顿果断做了决定?

她思绪翻飞片刻,又说道:“韩家的姑太太到京了吗?”

戚九道:“听说离京只有两三百里了。”

沈羲托腮望着窗外秋雨。

温婵只有韩述华这么一个女儿,韩述华又只有宋姣这么个女儿,此番特地进京,她必然跟温婵有番纠缠。

温婵又定然会将责任推到她沈羲头上——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纠葛,那她倒宁愿这一切早点到来。

只有早点了结这笔帐,她才能够全心全意与他相守。

秋雨整整下了一日,庭前桂花几乎全谢了。

倒是墙下的**还开得正盛。

晚饭后萧淮又接了她到别院,让她陪他看书。

她想起威远侯府等女眷们投帖的事,便就道:“你早就想好了,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害我以为你真的要带我去赌钱。”

他目光仍落在书本上,闻言懒懒扬了唇:“你太孤单了。沈家没有什么人脉,根基也不深广。瞧瞧你赴个宫宴都没个人作伴。

“没几个拥趸,再高的身份也撑不起来。哪怕是将来过了门,孤零零地独来独往,别人也不会真心高看你。反而会变着法地来针对你。

“身边几个得用的人总要有,于你来说是排场。”

“你怎么会考虑得这样周到?”她玩着他手上的斑指。“听说韩顿已经完全放弃听从温婵的挑唆了。”

老实说她虽然从来没有小看过他,觉得他毫无疑问是个机警而睿智的人,但是以他的身份来看,有些东西他委实没有必要学,比如说人情世故这些。

但他流露出来的处世智慧实在又常常超出了她对这个男人的想象。

在他面前,她真真自负不起来。

萧淮翻着书页并没有答她的话,只笑了一笑。

直到过了许久他才又开口:“靳宵跟杜嘉的媳妇儿年岁跟你差不多,诉臻的夫人年岁大些,但人很好,从前会亲手做点心给我们吃。

“都是行武出身,妹子们脾性也还行,靳宵杜嘉的媳妇也都是武将家里出身的女子。我想来想去,所有属将女眷里,这几家可能跟你最投缘。”

沈羲放弃斑指倚在他臂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萧淮放了书,垂眼掐她的脸:“贱啊,被你磨得死去活来地,还总怕你觉得别人好。”

虽然答应让她去报仇,但却不想看她跟人缠斗得那么辛苦。

如果事情能是她和温婵就能了断的话,当然是阻止韩顿牵扯进来会比较好。

既是宠了,就得宠到点子上。

不是吗?

沈羲心里酸酸地,又塞满了蜜。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又提醒她想起了一件事。

她抬头道:“贺兰谆那天晚上为什么生气?”

那天夜里的贺兰谆是她从没见过样子,那隐隐的气势,哪里像是什么温文尔雅的王府掌宫?

而且萧淮那么犟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居然并没有因为他的生气而撵他,或者说下他的脸面,他们之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贺兰谆的气来的似乎也有些古怪。

“你跟他的关系是不是没有我看到的这么坏?”

“错了。比你看到的还要坏。”萧淮脸色忽然有些不好。

沈羲识趣地不再说话。

但他却没完。

下一秒他皱着眉头又睨过来:“你为什么要在乎他生不生气?”

她愣住。

他寒着脸站起来。

“那又不能证明什么!”

沈羲有前车之鉴,脱口追了上去。

她喜欢的又不是他,对他又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他都知道了,为什么还提都不能提?

他在帘栊下停脚,回头时眉眼烁烁:“不能证明什么?你想证明什么?”

沈羲停在原地红了脸。

他走过来,长腿微分定在她跟前。

沈羲心跳得更厉害,脸上也更烫。

“你要是不说,那就是喜欢他。”

他面色凉凉地,忽然伸手撑在她身后帘栊上,脸压在她上方:“难怪我觉得你那天晚上看他的眼神很不正常。

“你都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他赢了我的时候,我看你就差没有跳起来给他鼓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