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铺子,是你让你外祖父给了我的?”她颤抖着,“那你回来后性情有变——”
“我怎么可能不变?”沈嫣含泪冷笑,“九岁,你知道那对我来说是多大的痛苦和恐惧吗?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如果不是我时刻防备,那他早就已经得逞了!
“你们纪家简直全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一定觉得我卑鄙无耻,但在我心里,你们纪家的人,品行连我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纪氏冷汗如雨,咽了口唾液:“那你一回来就劝我和你舅舅谋取二房财产——”
“当然是为了报复你们!”沈嫣呲牙笑起来,哭着的她看起来带着一丝阴鸷,“倘若成功了,老太爷没有发觉,那我就可以慢慢将这笔钱从你手上夺过来!
“倘若像现在这样,老太爷发觉了,那我就可以眼看着你们倒霉!看着你们一个个咎由自取!”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她:“你们也别怪我,我已经被你毁过一世了,如果你们不贪,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
“你的钱我拿了,我的仇报了,接下来,我也该拿着它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她在晨风里冷笑,纤瘦身子摇摇晃晃,像风里摇摆的秋草。
窗外一片静默,沈羲纹丝未动,远处院子里垂首立着紫薇她们也不敢有丝毫声音。
眼下的沈府,谁才是强者显而易见,她们都是在府里呆久了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她不让说话,她们便不敢吭声。
但是这样的静,也还是太压人了些。
沈羲看看已然逐渐亮起的天色,回头再看了眼虚掩的窗户,才舒开不久的眉头又凝了起来。
她已然猜到纪氏联合纪家谋取二房财产,沈嫣有极大的嫌疑在内,也以为先前在万荣堂她挑拨纪氏与纪鹏,乃是为了替自己脱罪,所以才会自万荣堂出来之后直接到了撷香院。
但却没有想到背后真相竟是这样!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的遭遇也委实算是可怜,都是女孩子,她认同她的说法,纪家里外就是一帮混蛋!
但是一宗归一宗,沈嫣唆使纪氏连同纪鹏谋夺二房财产,虽说是为了报复他们,而报复的方式有千百种,她凭什么单单挑中无辜的二房下手?
就因为原主人傻,所以就活该当冤大头?
从这点上说,她饶不了她!
她缓步下了廊。
丫鬟婆子们等她经过身边,齐刷刷地又将身子绷得更直了些。
她扫她们一眼,开口道:“我来过这儿么?”
一群人微顿,立马有人摇头回答:“没有!方才绝未曾有人进来过!”
沈羲扫视到她们每一个人都表了态,这才瞄准了紫薇:“把你们姑娘拿了纪氏私房钱的事情,悄悄儿的传出去。”
紫薇只微微一怔,与她对视半晌,最后驯服地低下头来:“是。”
纪氏一走,三房便没了主母,他们这些人去留都成问题,而面前的沈羲,是可以主宰她们未来的。她的命令,她们不敢不遵。
沈羲迈步出了院门,直接走回梨香院。
如今要治沈嫣实在太容易。
三房如同一盘散沙,沈嫣已经没有跟她斗的本钱,而她既然已经盯上她,自然也不会再给她作乱的机会。
纪氏除了她还有两个儿子,只要紫薇把她私藏了纪氏钱财的事情透露出去,接下来根本不必她动手,沈嫣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拿捏拿捏她的话,还是太便宜了她,按理说她应该快刀斩乱麻,斩草除根的。
但是如今的沈嫣却与她一样,是死后还魂回来的,而关键是,她还是来自未来!
她对五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如指掌,对未来却一无所知。一个从未来回来的人,哪怕她就是从两三年以后回来,她也还是具有存在价值的不是吗?
就冲这一点,也值得她暂且留点余地。
……折腾了整夜,沈府终于在晨曦里迎来一片安静。
从纪家得回的财产沈羲一件件全都对过,且验明了真假,这才让人锁进了腾出来的小库房。
然后又拿了钱出来,昨夜里每个出了力的下人都能得到二两五两不等银子的发赏,下人们高兴得直磕头,欢天喜地地出了去。
天大亮后纪氏便就出了府。
福安安排了人看守着,等到沈崇光年底回京写了休书,她才能从沈家除名。
沈嫣安安静静呆在她的融月斋,一整日都没有动静传来。
沈渠掉了几颗眼泪,随即问起紫薇她们将来去向?紫薇她们皆不曾理会。
她们都是纪氏的亲信,如今纪氏只带了陪嫁过来的两个嬷嬷走了,她们又哪里知道自己去向?
若是年纪大些还可跪请出府,可这不上不下的,走也走不得,留也无人会收留,才叫真正尴尬。
倒是沈懋追着纪氏马车哭出了坊门,最后被奶娘用强的抱了回来。
沈羲醒来的时候听到丫鬟们转述,并没有回应什么。
沈懋虽然可怜,可这都是他母亲造下的孽,倘若她真为子女考虑,又怎么会做出这种昧良心的事来?
不去想沈嫣的话,她心情其实还不错!
傍晚躺在桃树下躺椅上,眯眼在夕阳里满足地掸了掸手里那一大沓银票。
银票她本来还以为沈若浦会提出帮她保管,没想到他始终没吱声,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翌日就传来纪鹏被控获罪,徒刑十年的消息。
当然状子是沈若浦重新写过的,纪氏那段肯定没加进去。
接而沈若浦又在朝上弹骇了纪士辉。
没过几日,便又传来纪士辉连降两级放了外任的消息。
纪家那边怎么闹的沈羲也不怎么关心。反正珍珠旺儿她们自会关注,一旦有事,自会主动告诉她。
但纪氏突然倒了,府里中馈便须从长计议。
这日沈若浦休沐,便就把人都传到揽月厅来训话。
先是说了一通府里规矩要从严整治等等,便就说到了这中馈要交到谁手上的事。
孙姨娘到底是个妾,府里又不是没人,怎么会有让她全权掌着的道理?沈若浦在这点上还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