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色 (耽美 侍卫受/江湖文/暗恋文) 2 残月轩 网

br/“洛凡。”语毕,东方逍府下头,用湿热的双唇含住陆惟硕大,舌头开始在他玫瑰色的亢奋顶端不听地打转、吮舔,他身上青涩纯净的味道深深刺激他的感官——意识已经变得浑浑然。

“不,从来没有!我和洛大哥只是朋友!?陆惟惊叫道,无法相信他在对他做的事!虽然上次他也曾这样对他做过,但没想到轮到自己,竟是这样地惊骇的刺激与欢愉!天哪!他的头脑一阵轰响,臀部猛地往上一抬。

“只是朋友,那你对他叫得那么亲热?”东方逍恨恨道,继续一点点吞食着他的硕大,像在品尝一份可口的点心,更像藉此发泄自己的隐隐的怒气,不原承认心中那份深深的嫉妒,他执意更加深这种甜蜜的惩罚与折磨。

“我跟他只是朋友……真的……嗯……不……啊……”那想身难忍的火焰,刺激着他全身感官,无意思地,为了减轻这种致命的折磨,陆惟随着他吮吸的幅度轻轻摆动起臀部来。

难耐的呻吟字陆惟口中溢出,刺激东方逍更加快了吮吸的力度。同时,他左手伸到陆惟后挺,抬起他的臀部,伸出一指,突然侵入他的小洞,缓缓地,开始绕转**起来。

“别……啊……”一阵状若撕裂般的疼痛,从未被他人触摸过的最隐密的地方顿时**起来,紧紧吸住那闯入的中指。陆惟浑身害怕地颤抖着,犹如置身在火炉中,受到这异常的刺激,再加上前方来自他的不断的攻击,他的欲望再也控制不住,低吟一声,一股浑浊的体液喷射而出。

随后,他将他翻过身来,背对着他,他的呼吸在看到他美丽结实的臀部与柔软后变的粗重而急促。“你真美。陆惟”他喃喃道,全身的欲火更加好涨。

沾一点他碰出的**,涂抹在他的洞口四周,好减缓闯入时的疼痛,东方逍将业以亢奋的硕大对准他的洞口,插入。

“嗯……啊……”陆惟疼痛的低吟了一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禁抓紧了床单,从背后被充实的感觉疼痛中惨杂着快感,令他的精神处于无比激动的状态。

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让另一个男人这样疼痛。

不断呻吟他的名字,配合他的动作一上一下地疯狂蠕动,两人的动作无比默契,水乳交融,似乎都拼命想溶入对方体内。

“我爱你。”在欲望攀到最高峰的那一刻,陆惟的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抑制地喃喃说出三个字,这曾经在他心中整整埋藏了十年的三个字,也是无比沉重而又禁忌的三个字。

东方逍全身一震,土听到魔咒一般

,低吼一声,用尽全力往前一冲,在陆惟难耐的呻吟声中,猛得射出自己的种子,陆惟也几乎是在同时并举喷射而出。两人的身体剧烈地**,脉搏狂乱的跳动着。

**过后,两人仍紧紧地**相拥,在各自的怀中调整呼吸,让狂乱的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东方逍看着他清秀俊美的脸庞和一脸仍未腿去的红晕,眉头深锁。

不必再怀疑,他对陆惟的感觉,已经深沉得令自己都感到害怕,只有他,能让他魂牵梦移,只有他,能让他如此失控,只有他,能令他完全丧失理智。

“陆惟……,你肩上的伤……”东方逍拥紧他,心疼地轻抚他左肩处一道剑伤。

“已经没事了。”他又露出那种甜甜地开心的笑容,深深的忧郁一扫而空。

“你怪我吗?”

“不,我一点都不怪你。你也是不得已,少庄主。”

东方逍轻叹一口气,道:“陆惟,我该拿你怎么办?”离开,他心痛,相拥,他亦心痛。

陆惟眷恋地将头轻枕在他的宽阔胸膛紧贴他**温热,汗水密布的肌肤,轻轻听着他有力而沉稳的心跳,太过幸福的内心深处有着深深的恐惧,怕是极欢之后,便是极痛。

“少庄主,你快要和莫大小姐成亲了吗?”他喃喃轻声问道,轻柔的声音中有着深深的痛苦。那个莫馨言,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女,若配他,该是怎样令人羡慕的神仙伴侣!

“嗯”。东方逍淡淡地回应,心乱如麻。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低沉性感的声音中有一丝痛楚。

“什么?”他抬起头看他,满眼的不舍与惊恐。相聚苦短,人生苦短!

东方逍俯身轻吻他的胸口,喘息道:“我们只有一夜,陆惟,只有一夜!”他无法再待下去,江南之行已经逗留得够久,逍遥山庄已发三封飞鸽传书催他回去,何况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发狂!

老天,他向来潇酒如风,悠游花丛,无往不利,为什么,爱上的偏偏是一个不能去爱的人!

他的肩上背负着多少责任,多少期望,多少庄内的弟兄都在看着他!他无法不在意世俗的道德约缚、世人的眼光,尤其是年迈的父母的殷切期待!他们两个,怎么可能在一起?

眼神中纠结着深深的痛楚,他紧紧抱住陆惟,再次将他压倒在**,狂热地亲吻起他全身上下的肌肤,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刻,他要尝遍他所有的甜蜜与美好,他是属于他的!也是无法再属于他的!

汹涌的欲望如潮水,一浪一浪的袭向他。陆惟只觉自己身处无边无际的漩涡中心,被吸着不停地上下起伏,无休无止的晕眩的快感,一次次地向他袭来,他只能无力地攀着他的身体,随着疯狂地节奏与他一起跌宕起伏。

一次又一次,东方逍贪婪而不知疲倦地要着他的身体,似乎要在这最后狁的一晚榨干他所有的精力,直至他疲惫地几乎再也动弹不了而昏睡过去。

在沉沉睡去的前一刻,昏昏然间听见东方逍亲吻他的耳垂,温柔地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

他含笑沉沉跌入梦乡,那笑容,无比地灿烂、温柔、甜蜜,还有一丝深深地忧伤。

第六章——

年少青衫,两两相惺,秦淮河畔,魂梦相依!

他应该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眷恋吧,否则又何必吟这样的诗?昨夜那句轻不可闻的“我爱你”应该也是他说的吧!他应该没有听错吧,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吧!

睁开眼便看不到他的踪影,一室空**,想必此刻他已在去洛阳的路途上。自此一别,再会何期?

陆惟抬起酸痛不已的身体,穿好衣服,清晨的曙光透过窗格,找在他神清气爽的脸庞,一脸羞怯的笑意,眉梢眼底,净是动人的喜悦。

白晰的胸部有无数或红或紫的淤痕,都是昨夜狂欢留下的痕迹,他脸一红,连忙掩好衣衫。

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可以进来吗?”是洛凡的声音。

“洛大哥请进。”陆惟忙过去看门。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洛凡仍是一脸温和的笑容。

“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笑着回应。

洛凡看着他,表情随即变得十分古怪。“昨夜……是不是他来过了?”

“啊?”陆惟不解得道。

“有痕迹……”洛凡指指他的颈部,一圈明显淤痕,天哪,虽然东方逍与陆惟很久未见面,但也犯不着这样“辣手摧花”。

“啊”陆惟惊呼一声,连忙拉高衣领,脸一下子红到脖根,真是出大丑,没有想到连颈部也有。

洛凡不禁轻笑出声,他真的很可爱,可爱的让人心动。

“洛大哥,我想留在试剑山庄,可以吗?”陆惟怯怯地提出这个要求,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好啊,我可是求之不得呢,你想留多久都随你!”

“多谢洛大哥。”他露出开心的笑容。

留在一个他知道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再次见到他,明知这等待意味着无边无际的苦涩、明知他即将娶妻生子、明知与他没有明天,他也心甘情愿,就这样,无边无尽地为他等下去!

也许,总有一天,他还能再见他一面!

春夏寒暑,朝来暮去,一晃又是三个月,转眼便到了秋风萧萧、秋叶飘零的季节。

中原的秋季,不同于江南,于桂香中溢出无限芬芳幽香的气息,更多的,是无边的萧瑟和肃穆。

逍遥山庄,卧云堂内,一护卫匆匆走入卧云堂,将封标有火漆的信函叫个东方峰。“启禀庄主,铁箭山庄的急件。”

偌大的正厅只有东方峰与东方逍两父子。

“爹,信上说些什么?”东方逍看着一脸凝重的东方峰。

东方峰一拍桌子,站起来,心里的震惊非同小可。“莫盟主被害了!”

“什么?”东方逍一惊。“何时?”

“昨日正午。”

“可知是何人所为?”

“据说是他庄内的一个护卫,此人当真是猖狂之极,竟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莫盟主杀害。”

“此人可有来头?”

东方峰摇摇头,“目前还一无所知。近来武林十分动**,上此铁杀沙帮一案,到现在还没有眉目,紧接着就是莫盟主被害,看来,武林不日将掀起一长腥风血雨,只怕到时候,又要累及无辜。”他不禁深身叹道。

“武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否跟朝庭近日的动**有关?”东方逍道。

“有可能,据闻莫盟主与朝庭颇有来往,说不定祸起萧墙。逍儿,赶快飞鸽传书个其他山庄,让他们派人过来共商对策,同时,我们应该推举新任盟主,武林之大,不可一日无主。”

“是,爹。”

“发生了此事,你和莫大小姐的婚事本来可望在月底完婚,但现在看来,恐怕得多拖一阵子了。”

“没关系,孩儿并不急。”东方逍淡淡地道,心里不免突地一跳。

“不急不行啊。你是东方家唯一子孙,以你的年纪,也该娶妻生子了,否则我怎么向祖上交代。”

东方逍心头一沉,“知道了,爹。”

回到书房,写好书信,绑在训练有素的信鸽脚下,放飞出去。

遥望苍穹,白云如织,秋高气爽,不知试萧山庄的洛凡看到急件后,会不会带陆惟一起赶来?

陆惟,朵朵白云,朵朵都化成他俊美苍白的容颜,纯净的眼眸羞怯而痴迷地注视着他!陆惟,他握紧拳头,拳上青筋凸暴,心中的空洞与痛楚如气泡般迅速膨胀扩大,充斥全身。

何时何地,才能再此与他魂梦想依!

突然,一道黑影自前院树梢掠过,如箭般飞速消失。

“谁?”东方逍大喝一声,追随着那道黑影,亦如箭般地飞速掠出!

脚下生风间,已掠出了逍遥山庄。那黑影将他引到山庄后一片开阔空地上,四周俱是枯黄的茅草,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兄台将我引到此处所欲何为?”东方逍停下,朝那已站立相侯的黑衣人道。

那人转身,黑衣、蒙面,和一双冰冷到极点的寒眸。

“柳剑,原来是你!”原来就是那个在铁沙帮时与他交过手的黑衣人。

“奉劝你不要插手铁箭山庄的事。”那人冷冷道。

“莫非此事是无影盟所为?”东方逍微一扬眉,道。

“此事纯属个人恩怨,无影盟自会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武林盟主被害,非同小可,怎可算是个人恩怨?”

“无影盟至今仍不想与四大山庄正面冲突,你若是一意孤行,势必闹得不可收拾。”他的口气十分森冷。

“四大山庄难道会怕了无影盟不成?”东方逍听着貌似威胁的口气,心中十分不快。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请兄台到无影堡走一趟。”那人缓缓抽出宝剑,指向东方逍。

江南试萧山庄内

“父亲,急召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洛凡与陆惟双双跨入倚玉轩内,试萧山庄的庄主——洛君同正襟危坐地站在正席,此人身材不高,鼻直口方,五官端正,一身儒衫,倒更像是个私塾先生。

“凡儿,今日接到逍遥山庄的飞鸽传书,莫盟主已于昨日被人杀害,所以四大山庄现在每庄派一人去逍遥山庄共商大计。”

“真有此事?”洛凡吃了一惊。“我马上动身。”

“陆惟,你跟我一起去吧。”洛凡转身对陆惟道,刻意创造两人相间的机会。

陆惟点点头,想到即将见到东方逍,脸上便有掩不住的欣喜之色。

洛阳官道,一片尘土飞扬,两匹骏马疾驰而过,冲入城内,在“逍遥山庄”门前停下。

洛凡翻身下马,朝庄内走去,却见陆惟呆立在马旁,不禁问道:“陆惟,你不进去吗?”

“庄主不会高兴看见我的,洛大哥,我就在门外等好了。”陆惟看真高大的院墙与气势磅礴的横匾,心中一阵酸涩,物是人非,这曾经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是再也进不去了!

洛凡沉吟一下,道:“那好吧,我去见过东方庄主,马上就出来。你稍等一会儿。”说罢他就往庄内走去。

陆惟将马牵到庄外的松树上拴好,静静地在在院墙外等。

十年前,也是这个地方,一声宏亮的马嘶从漫天风雪中传来,他出现,一袭白衣,一脸飞扬的神采和灿烂的笑容,宣告着将他拥有。往事历历在目,想到许能见他一面,心中感到无比情

怯。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洛凡去而复返。

他一愣,不禁问道:“洛到哥,怎么这么快,见过庄主了吗?”

萝凡沉稳的神色中带着浓浓的不安,“大事不妙,东方逍被困于无影堡,看来无影盟要那他来威胁四大山庄,不许我们插手铁箭山庄一事。”

他出事了!陆惟心一跳,转身就往正南方冲去。

“你去哪儿?”洛凡拦住他。

“我去救他!”洛阳近郊,正南方的黑松岗,是无影盟的所在地,也是武林无人感闯的禁地!

“你疯了,你这是去送死!”洛凡怒道。

“我要跟他在一起!”陆惟突然大声道,眼中有一层淡淡地水雾。“就算死,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洛凡抓住他的胳膊。“那你至少也要等到四大山庄的人到齐了,我们再一起杀上无影盟,这样才有胜算。”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怕他会出事。”陆惟摇摇头,心急如焚。

“那好,”洛凡叹口气。“我跟你一起去。”

“不,洛大哥,如果你有事,让我怎么向庄主交代?”

“我不放心你,我一顶要跟……”他突觉全身一僵,陆惟已经伸出手指,点中了他的穴道。

“陆惟,别做傻事!”他朝他怒吼,全身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任他挣脱自己的双手。

“洛大哥,对不起,我以后再向你赔罪!”陆惟深深看他一眼,一运气,身形疾如飞鸟,朝正南方掠去,一会儿便消失在无尽的苍穹中。

“傻孩子。”洛凡无奈地叹道。呆呆望着他修长英挺的身影渐渐消失。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憎恨起自己的曾经的懦弱,如果,当初他有他一半的勇气,就不必活得像今天这么痛苦。如果他能早点明白爱一个人是没有罪的,那么今天,他的心应该欢唱着伴随他所爱之人的身边,而不是沉浸在无边无尽的悔恨中。

可惜,如果,仅仅是如果,等他醒悟到这一点,已经太迟了,太迟了!

黑松岗满山皆是巨松,如一头沉睡的黑豹般卧于洛阳与荆州交界处。无影堡建于黑松岗的最高处,非同一般建筑,只有山石,整个堡看起来无比沉寂肃穆。

堡前一道长长的石阶,石阶最底下立一石碑,刻着血红的五个大字:擅入着死!

这是武林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地,从来没有敢闯堡一试,因为前来闯堡或者因自己的亲人被杀而来寻仇的人全部都死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无影堡。

仅一盏茶功夫,陆惟来到堡底,淡淡瞥了一石碑,脚步毫不停留,疾往上冲。

才冲到石阶一半,便跳出二个蒙面人,手持宝剑,喝道:“何人闯堡?报上名来。”

“陆惟。”他淡但道,面对二道疾刺而来的剑光,身形如鹰般一转,一把拔出宝剑,剑光过处,三剑相交,火花四溅。那两个蒙面人抵不过陆惟深厚的内功,齐齐往后震退了二步。

陆惟趁此机会,枪上前去,出剑如风,只听两声惨叫,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大腿处鲜血直流。

秋风吹起他额前的散发,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锐利、严肃而冷酷!

东方逍,你一定要等我!他紧紧咬着下唇,继续往上飞掠。

上到四分之一处,无声无息地有跃出三个蒙面人,一声呼啸,三人将陆惟团团围住。与那三人一交手,他心中一凛,这三个人比起前面的二人,武功又高上一筹。

密不透风的剑法如一道铜墙铁壁,将他层层封锁起来,十几招下去,他左突右冲,依然冲不破这剑阵。

陆惟深吸一口气,凝神静目,强压下想尽快见到东方逍的焦灼心情,沉息吐气,一声清啸,力透剑身,剑尖突地爆射出无数点星光闪闪地剑花,如阳光般刺破冰层,在一片青峰相交的清鸣中,寒光一闪,他修长的身躯便突破包围,远远地落在那三人的剑阵之外。

陆惟微微喘息着,额头透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刚才剑走险招,固然脱身而出,但右大腿却中了一剑,他一伸指点住穴道止血。

不敢稍作休息,腿上鲜血淋漓,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心急如焚的心里只牵挂着他的安危,他到底在哪里?

穿过围墙,正欲望正厅扑去,然而;一阵凌厉的掌风朝他胸前袭来,力道之强,难以想象,他只能后退,于空中一个轻巧的翻身,折掠而去,落地之后,仍往后退一大步。

好沉厚的内力!

“连闯两关,你也算不俗。”冷若冰霜的声音冲正厅内传来,一跟英挺的一身黑衣的蒙面人与东方逍缓缓从正厅走来,走到石院中。

近在眼前,面容依旧、白衣胜雪、玉树临风,不是东方逍是谁?三个月未见的他,全生上下,充斥着一股以前没有的沉稳与成熟,更加富有魅力。

他的心狂跳起来,喜悦溢于言表,道:“少庄主,你没有事吧?”

东方逍脸色阴沉地看着已经受伤的陆惟,虽有那见到他的无比喜悦与心动,却马上被满腔的愤怒所充斥,这小子来干什么?而且还是一个人,他是存心想送死吗?

周身四大要穴被柳剑所制,一用力便浑身酸痛,丝毫运不出内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安然无恙,但没有柳剑的独门手法解穴,恐怕他这一生都无法再使用武功。这小子就算现在功力增长十倍,也休想在高手如林的无影堡把他救出去!

他皱皱眉:“你来干什么?”

冷冰冰的话瞬间冰冻住了他的喜悦,笑容僵在唇边,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我是来救你的!”

“就凭你这点功夫?”东方逍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可以回去了。”

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这话太伤人,三个月前,他还在他耳边温柔地低吟他的名字,怎么三个月过后,一切都变了?

“少庄主……”他喃喃道:“我怕你有事,所以……”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的事不用你管。”东方逍几乎要怒吼出声,这个笨蛋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量力而行,审时度势?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陆惟喃喃道,下唇已被咬破一道口子。

瑟瑟秋风,满山松涛,好是凄凉,吹得他的胸口亦一阵透入骨髓的悲凉!

“无影堡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柳剑冷冷地看着两人,将手比拍,自空中突然跃出四个黑衣蒙面人,将陆惟团团围住。

“先过了这一关再说,无影神剑,四人联手,威力无穷,至今为止尚未有人能破得了这个阵法!”柳剑双手在空中一挥,四个人齐唰地挥出四道青芒,夹着风声朝陆惟刺去。

东方逍心中一急,大声喝道:“陆惟,我已经烦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赶快给我滚回去!”

陆惟右手一挥,以一柄剑挡住四道剑光,纯净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

“陆惟。”东方逍握紧拳头,道:“听到没有,我对你已经腻了,我马上就要成亲,你别再来纠缠我,赶快滚吧!”

陆惟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显惨白,漫天剑气中只见他凄苦的笑容,这一刻,他终于听到他的真心话了!原来,他竟是如此的厌弃他!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

可是他早已将生命交给了他,天上地下,生死相随。尤其这一刻,他怎么能弃他而去!

笨蛋!东方逍看着他左突右冲的身形几乎化为一道淡青的光芒,混杂在那四道黑影中,显得如此轻飘,一颗心狠狠地被揪紧了。真是笨蛋!他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恨起他的倔强和死心眼。

夕阳摇摇欲坠地挂在远山的边缘,淡红色的光线映照在石院中正激战的陆惟身上,却照暖不了他心中的寒冰。

前尘似梦,一场春梦。那三个月前的温柔相偎,那一夜的极度狂欢,亦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他,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心头既苦又涩,手中的剑,沉重得几乎提不动。

如果今天他在他面前死去,能否,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得到他的一滴眼泪?他不要许多,只要一点点,一滴他为他流的泪,就已足够!

他一咬下唇,放弃任何防守,一招“初阳解冻”狠狠地疾刺想其中一人胸口,他只求快、狠、准,撂倒其中一个再说,全不顾自己全身空门大开。

擒贼先擒王,就像十年前的那个冬季,对付那帮小霸王们所使用的不要命的大法。

“笨蛋!你找死!”东方逍心头一跳,不禁怒吼出声。

果然,刀光剑影中,一个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地,与此同时,陆惟闷哼一声,身上顿时被其他三个刺出三处深浅不一的剑伤,一剑割过左臂,一剑刺在左腿,还有一剑在背部,鲜血汩汩地自创口流下。

丝毫不为所动,陆惟紧抿着嘴唇,又一剑刺向另一个人的胸口,惨叫声中又倒下一个人,同时剑光一闪,他身上又多出两道剑伤,殷红的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石地。

“住手!”柳剑忍不住道,那年轻人一定是疯了!

如听到圣旨般,仅剩的两个蒙面人立即收招,凝剑不动。

顿时感到威迫的撤除,陆惟一剑撑在地上支撑住全身的重量,迅速地点了周身的大穴止血,不停地喘息,五处深深浅浅的剑伤汹涌出大量腥红的鲜血,顺着右手流到剑身上,再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这个笨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东方逍心痛欲裂,向柳剑叫道:“放他走,你们要的人是我!”

陆惟缓缓地抬起头,喘息地看着柳剑,轻声而斩钉截铁道:“没有破不了的阵法,只看你怎么去破!”

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挡。任何阵法都有破绽,人,就是其中最大的破绽!

柳剑冷漠的眼眸盯着摇摇欲坠的陆惟,道:“你就这么在意他!”

陆惟脸色惨白,一字一字道:“他在,我在,他亡,我亡!”

秋风夹带着他的声音,在石院中隐隐回**,字字掷地有声。

“笨蛋。”东方逍喃喃道,忽觉眼眶一阵湿润。

沉默半晌,柳剑点点头。“很好。”

伸手自怀中掏出两粒白色药丸。“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将手摊开,道:“这两粒药中一粒掺着致命的毒药,另一粒则完全无毒。你们两人各选一粒,吃下去后我就放你们走,是生是死各有天命。这已经是最优厚的条件,闯入无影堡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逃脱,而你们之中将会有一个是幸存者。”

唯一的机会!陆惟眼眸一亮“次话当真?”

“说一不二。”

“只要吃下药就让我们走?”

“没错。”

陆惟撑起身子,缓缓地一步步走过来,从他摊开的手中拿起一粒药丸。

痴痴地眼神,自始至终,一直深深凝视着东方逍。随后,他一仰脖,将药丸吞下。

“既然他选择了着粒,那么这粒就是你的了。”柳剑拿起了剩下的药丸,欲交给东方逍。

“不,这粒也是我的。”陆惟一把夺过柳剑手的药丸,又是一口将它咽下了肚。

断肠毒摇呵,他正需要断肠毒药!他岂非早已中毒太深!早点解脱,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已全身鲜血淋漓,黑发因激烈的打斗而散开,衬着如雪般的脸色,暮色中呈现触目惊心的美。

咽下药,他痴痴望着东方逍,要努力在倒下前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好留待日后回忆!寂寂黄泉,长夜漫漫,他需要点温暖,需要凭借对他的记忆,才能勇敢地、无畏地、一个人、走下去!

心头因预知死亡的来临而异常酸苦,而眼眶却干涩得没有半滴眼泪。流泪又能如何?他是已经翱翔苍天的雄鹰,而他是在黑暗海底一直深深沉溺的鱼儿,越沉越深、越沉越深,他,始终看不见,他在水中的晶莹剔透的泪!

柳剑发出一声长叹,世间竟有这样的感情!心头不禁剧震,眉宇间的冷漠更加深奥了几分,他单指凌空一弹,顿时解开东方逍周身的穴道,道:“你们走吧。”

“瞬间解脱束缚,东方逍一把狠狠抓住陆惟的胳膊,怒吼道:‘你这个笨蛋,逞什么英雄好汉,干嘛这么不要命,干嘛把药全吃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说死你才能死,懂不懂?现在我不准你死,听到没有?”

昏昏然,陆惟睁大眼,对上东方逍俊朗帅气的面容,神采飞扬的双眸此时却充满了焦虑与不安,甚至还有绝望和心痛。

他可是在为他担心?可是有点舍不得他?刚才说出如此绝情的话的他,竟也有这种表情?

他淡淡一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种梦幻般甜甜的感觉。

如耳语般,他淡淡在他耳边笑道:’对不起,我很笨,我再也保护不了……”话音刚未落,眼前一黑,便陷入了黑暗。

不,你不能死!东方逍脸色一白地一把将他颓然而倾的、单薄身躯抱住,怒目仇视柳剑,咬牙冷冷道“要么给我解药,要么把我也杀了,否则,无影盟将永无宁日。”

柳剑看着将陆惟抱得紧紧的东方逍,淡淡道:“两粒药丸中一颗的确是毒药,另一刻却是解药。他根本没有中毒,只是流血过多昏过去了。”

东方逍一搭陆惟的脉搏,微弱得令人心惊,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知道他所言不虚,这才松了口气。

“这笔帐,我记住了,不日定当讨回。”东方逍抱起陆惟,转身欲走,他伤得这么重,得赶快回庄给他疗伤。

“且慢。”柳剑从怀中掏出一只绿色小药盒,扔给东方逍,道:“这是本盟疗伤圣药,对他会有好处。”

“多谢。”东方逍接过药,头也不回,身形一拔,如雄鹰般迅速消失在夕阳之外。

第七章——

“逍遥山庄”内,一道白影从高墙掠过,直朝“逍园”的练功房奔去。

正在“逍园”焦急等待消息的东方遥一见东方逍,不禁喜道:“大哥,你回来啦!”随即,她看到满身血迹、昏迷不醒的陆惟,不禁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发生了什么事?陆惟他怎么了?”

“小遥,你赶快去请高神医来一趟,替我把住门口,谁也不许进来,我要给陆惟运功疗伤,快去!”东方逍心急如焚,一口气地吩咐道,一脚揣开练功房,将陆惟抱了进去。

练功房是逍园内唯一独立的房间,四壁挂满吐纳心法与剑谱,宽大的房间最醒目的便是放置在中央的一张寒玉床,那寒玉床采自天山冰川底层,奇寒无入骨,是练内力与疗伤的上好材料。他先将陆惟轻放在寒玉床旁的软榻上,再拿出柳剑给的绿色药盒,倒出两粒,塞入陆惟口中。无影堡虽然行事诡异,大他信得过柳剑。

随即他解开陆惟的外衫,脱下罩衣,直脱到他露出光裸结实的胸膛,仅着一件底裤,他又迅速脱下自己的衣衫,与陆惟一样仅着底裤。

寒玉床的寒气有助于运息调伤,但如果不让运功散发的热气即使散开,寒气一旦反蚀入骨,将会酿成重伤,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将他俩的衣服都除去的原因。

他将他抱上床,盘腿坐起,双手抵在陆惟的背部,运息缓缓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帮他吐纳运功。

练功室外,听到消息的东方峰与已经自行解穴的洛凡匆匆赶到。

“听说你大哥回来了?他是否无恙?”东方峰掩饰不住焦虑之色,问守在门口的东方遥道。

“是啊,大哥他很好。不过,陆惟呢,他好像受里很重的伤,大哥正在里面给他疗伤。”东方遥道。

“陆惟受伤了?他伤得怎样?”洛凡心头一跳,着急地问道。

“全身都是血,看样子,不是很好。”东方遥一脸担忧,摇摇头。

前方长廊处,王管事领着一位身材矮小、精瘦的、年约五十上下的男子匆匆赶来。此人是洛阳最有名的大夫,因治人无数而赢得“神医”称号。

“高神医来了!”东方遥高兴地叫道,她连忙叩了叩紧闭的房门,道:“大哥,开开门,高神医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东方逍收功止息,但陆惟仍昏迷未醒,颓然靠在他怀里。他匆匆将他与自己着装整齐,轻轻将陆惟抱回软榻,然后打开房门。

高神医与东方峰一干人进来,高神医伸出二指搭上了陆惟的脉搏,半晌陈沉吟不语。

“怎么样?”看着双目紧闭的陆惟,东方逍只觉得心中犹被千万蝼蚁所啃噬,焦急地问道:“我已经替他运功疗伤,为什么他还不醒?”

“奇了。”高神医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脉象十分微弱,是因流血过多所致,所以不足为患,休养几天应该就会痊愈。只是这位公子现在仍昏迷不醒,老夫觉得十分疑惑。”

“为什么?”洛凡问。

“老夫觉得,这位公子似乎是因为受了什么刺激所致,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或者他担心害怕着某件事物,所以……”

“你是说他自己不想醒来?”洛凡皱眉道。

东方逍咬牙。“你是神医,你会没有法自把他弄醒?”

“老夫一定会尽力而为。”看着东方逍阴沉得几欲发狂的表情,高神医不免战战兢兢起来。

东方逍一把揪住起他的衣领,狠狠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救不醒他,我就拿你来给他陪葬!”

高神医挣扎着,脸涨得通红。

“逍儿,快放高神医下来,这成何体统。”东方峰出声喝道,他从未见自己的儿子如此失控。

“大哥,你别着急,陆惟受了这么重的伤,暂时昏迷是有可能的,他不会有事的。”东方遥亦劝道。

东方逍终于缓缓松开高神医的衣襟,颓然退后两步,而后,一拳狠狠砸在寒玉**,一声裂响,冰花四散,寒玉床出现一道十余寸长的裂痕!

随即他又一跃而起,走到软榻前,缓缓蹲下,紧紧握住陆惟一只冰凉的手,将他贴在自己温暖的脸上,那没有温度的冰凉一直寒透他的心,全不顾他人诧异的眼光。

去他的世俗道德、去他的人伦纲常、去他的武林盟主、去他的名利天下,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统统滚蛋!他只要陆惟,只要他一个!只要他能醒过来,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离开他!

重重地呼吸着,他眼眶一阵湿热,泛着闪烁的泪光。

“大哥!”东方遥不禁轻呼了,他从未见兄长这个样子,看来,他对陆惟的感情,已不是普通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虽然她一直不明白陆惟为什么会突然离开山庄,爹亦从来不肯提及此事,但大哥异样的沉默、反常的举止、痛苦的神情,都令她隐隐感到这两人之间的隐密。

大哥与陆惟!没想到令无数女子痴心恋慕的英俊潇洒的大哥,居然会对陆惟情有独钟!

年少青衫,两两相惺,秦淮河畔,魂梦相依!

难道他这一生,真的从此只能与他魂梦相依?

窗外日光高照,又是新的一败涂地天的来临。已经过了三天三夜,为什么,他还昏迷不醒?

一脸倦色的东方逍守在自己卧房内的床边,紧紧盯着脸色苍白且透着异样美丽的陆惟,微微起伏的胸膛,淡若游丝的鼻息。此刻的他,看来竟是如此孩子气的脆弱,脆弱得令人心疼。

仿佛生怕柔弱的他突然在他眼前消失,整整三天,他不眠不休地守在他身边,下巴已冒出一层青色的胡渣,令他完美的脸庞略带一丝憔悴与苍老。

陆惟,你为什么还不醒?你可是在怪我,不该对你说出那番话?可我那时只是不想你为我冒险,你明不明白,陆惟?

他手眷恋地轻轻抚过他清秀俊美的脸庞。

陆惟,只要你能够醒过来,今生今世,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他默默在心中,对他许下诺言。

“叩,叩。”门外传来清晰的敲门声,“逍儿。”是东方峰的声音。

“有事吗?爹。”东方逍打开房门,东方峰脸色肃穆,站在门外。

“陆惟还没有醒来?”他看了一眼房内,问道。

东方逍黯然地摇摇头。

“跟我来,为父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东方峰看着一脸憔悴的儿子,心下一阵不忍。

“好。”东方逍轻掩上房门,跟着自己的父亲来到离开卧房不远的庭院内。

东方峰望着青松,半晌不语,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跟陆惟,到底打算怎么办?”

东方逍心中一哽,沉默不语。

“你跟莫大小姐的婚事,怎么办?”

他仍是沉默。

“全庄数千名兄弟,整个中原武林,东方家的列祖列宗,你又打算置他们于何地?”

东方逍直直双膝跪在地上,仍是沉默不语,双手已紧握成拳,太阳穴青筋直跳。

东方峰长叹一声,道:“陆惟固然对你情深一片,生死相随,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啊!逍儿,你醒醒吧!”

东方逍猛地俯在地上,向父亲叩首道:“请爹成全,孩儿不能没有陆惟!”

他终于看清楚了,自三个月前难一夜就看清楚了,自在他耳边说出那三个字时便在清楚不过了,今生今世,他不能没有他,也无法再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孽障,孽障!”东方峰仰天长叹。“逍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孩儿知道。孩而自知伤害了您老人家的心,可是,我……”他的声音不禁哽咽。

“孩儿只想跟陆惟在一起!”

“很好,很好!”东方峰点点头,面色一凛,抽出随身的宝剑,道:“为了不让你贻笑武林,令整个山庄蒙羞,为父……也只好杀了你!“

东方家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事,若真放任他们这样下去,哪日若被江湖中的人知道,不难想象,逍遥山庄将被蒙上怎样的奇耻大辱,数十年的心血与基业,都将被毁于一旦。

右手一番,宝剑已架在东方逍的脖子上,淡淡地勒出一道血痕。

东方逍不发一言,静静闭目,引颈,待死。

看着仍然无比挺拔出色的儿子,东方峰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虎目含泪。

虎毒不食子,但他不得不下手,逍遥山庄百年基业,怎么能断送在他手上!只是这一剑下去,东方家便要绝后,还有二十年的舐犊之情、父子之爱,饶是这个身经白战的江湖硬汉,到此关头,仍迟迟下不了手。

“爹,你在干什么?”恰巧来到逍园的东方遥看到这一幕,不禁惊呼出声,她连忙跑到东方峰身旁,抓住他拿剑的右手道:“爹,到底大哥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样对他?”

虎毒不食子呵,他如何能对自己的儿子下得了手!东方峰长叹了一声,丢出了宝剑,刷地深深刺入黄土中,不禁老泪纵横。心灰意懒间,他摇摇后,“算了,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为父再也管不了了!”

语毕,他转身离开,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东方逍睁开眼睛,深深的痛苦印在那灿若朗星的双眸中,看着老父瞬间苍老矮小的身影,一阵心潮澎湃,怔怔地,几乎要掉下泪来。

“大哥,你还好吧?你的颈部都出血了,到房里去,我帮你上点药吧。”东方遥担心地看真自己的大哥,心犹怦怦直跳。天哪,刚才真是好险,若不是自己及时出现,不知爹与大哥会是怎样地收场!

东方逍站起身,脚步沉重地向房内走去,东方遥连忙跟在后面。

一踏入房间,心头突地一跳,什么都对,一桌一椅,摆设铺陈,只是有一件事不对,他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突然睁大,陆惟不见了!**平平坦坦,棉被掀在一边,他伸手去摸被褥,余温犹在,他应该是离开不久,身负重伤的他能够到哪里去?

“陆惟,陆惟!”他狂呼着,发了疯似的开始搜寻起山庄的每个角落。

暂住在逍遥山庄内的洛凡闻讯赶来。

“洛凡。”东方逍如抓一根救命稻草般地死死抓住他,已急得变了脸色,“你没有看见陆惟吗?”

“他不是一直昏迷吗?难道你不是一直守在他身边?”洛凡亦着急起来。

“刚才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就不见他的踪影。他是不是来找过你?”东方逍痛苦地皱着眉。

“不,没有,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洛凡摇摇头。

“是吗?”东方逍一阵强烈的失望,缓缓松开手。心中仅存的希望破灭了,原来他根本没有在洛凡这里。

“别着急,再找找看。”洛凡安慰他道。

“他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东方逍面如死灰,心中不详的预感令他全身一阵颤抖。

“也许他知识恰巧醒来,没有看见你,所以就走出去找你。”

“不会的。”东方逍摇摇头。“我能感觉得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个认知令他的内心抽痛了起来。

洛凡不忍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和脖子周围一道血痕,“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走?”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不好。”东方逍喃喃道,颓然跌靠在墙脚,将脸庞深深压在冰冷的墙壁上,心,开始慢慢地碎裂开来。

事实证明,那一夜他的预感,自那以后,无论是挖地三尺的疯狂寻找,还是不眠不休地打听消息,都没有再找到他的半个人影,如用气泡一般,陆惟,就似从此在人间蒸发。

冷月映照下,一条淡青色的人影,踉踉跄跄地出现在逍遥山庄的后山,脚步过处,惊醒了一群业已沉睡的林鸟,急剧乱飞。

陆惟蹒跚前行,每走一步,都牵动身上新添的伤口,痛得全身直冒冷汗。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佛开树枝、跨过沟渠,不知走了多少路,茫茫间,他已不只不觉走进一处深谷。

深谷寂寂,巨数参天,中有寒潭,墨绿如幽,就是他与东方逍无意中跌入的那个深谷!景物依稀,往事历历在目,那堆熊熊大火,他温暖的肌肤、强壮的手臂和沉稳的气息,秦淮河畔,试萧山庄……

陆惟呆呆地跌坐在寒潭边,望着漆黑死寂的潭水,脸色如冰雪,黯然无色。

年少青衫,两两相惺,秦淮河畔,魂梦相依!

我爱你!原来那句诗河南句轻不可闻的爱语,终究只是他的幻觉!

陆惟听到没有,我对你已经腻了,我马上就要成亲,你别再来纠缠我了,赶快给我滚吧!

他无情的话回**在整个谷底,震得他的心脏一阵阵的疼痛,原理这句话才是他想说的话。

其实这有何必呢?陆惟淡淡地笑了。

只要你东方逍一句话让他走,他就会远远地退到永远不会被发觉的地方,永远的,离开他。

所以他才会,默默地,一声不响地,离开逍遥山庄。

爱情的尽头是什么?是黑暗?是痛苦?还是麻木?他,也终于爱到了尽头,那么现在的感觉是什么?说不出,道不明,只觉得全身极端的疲倦、极端疲累、极端痛苦、极端的绝望。

我只想此刻便深深沉入冰冷刺骨的寒潭底下,永久地长眠,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就让他成为一条鱼吧!弱小的他游不到大海,那么,就在这个死寂的绿潭中,让他静静地永久地长眠吧!

他真的好累、好累!

缓缓闭上眼睛,他无力地倒在绿潭边的草地上,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泪水在月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串串而落。

那是他心底的泪,那一生为他而流的泪,也是沉在海里,谁也看不见的泪,包括他!

第八章——

雄鹰在高空飞翔

勇敢的少年啊

究竟要流浪到什么地方

你才肯停下歇一歇

大漠的风光是如此美丽

马奶香茶和热情的主人

执着的少年啊

你知不知道

心上的姑娘

正在家乡

日日等候着你的归来……

和真异域隐隐的琴弦声,浪人的歌声自塞外大漠一望无际的银色中,透过无边的风雪若有若无地传来,令人顿感一阵透骨的悲凉,仿佛这永生的流浪,将无休无止。

十二月的寒冬,雪地冰天,白皑皑的冬雪在惨淡的太阳底下,反射着刺目的光线,远放浓密的乌云层层迭迭,示意真又一场暴风雪的临近。

正北方向,山峦起伏,峰色如银,偶尔有一、二只雄赢,自高空盘旋而过。

一个孤零零的人影,自远方山峦方向出现。在一片苍茫白色中,那一个黑点,显得异样地孤零和渺小。

一袭已穿得破开的老羊皮披风在寒风中微微佛动,脚下的皮靴,亦旧损无比,可见那人必赶了不少路。

冷风刮过面庞,全身透骨的寒冷,在狂风呼啸中,那人眉头皱也不皱一下,丝毫不为所动的继续往前走。

饱经风霜的肌肤,衬得高大英俊的身材格外醒目,常挂在嘴边若有似无的戏谑笑容,和原本飞扬洒脱的慑人神采已被深深的憔悴与沧桑所取代,唯有一双灿若朗星双眸幽黑得令人不可逼视,仿佛一望,就能穿透内心。

一个关外浪子的形象!

翻过此处高岭,前方便是凉州,不知不觉,他已来到最边界的漠北。

脚下的皮靴前方已破开了一个小洞,雪水如冰般地灌入,右脚趾已几乎冻得没有知觉。

加快脚步,他一步步顶着风雪往前走。一脚踏去,浮雪深至及膝处,自从未被人到访过的一平如纸般的雪地上,蜿蜒拖曳出一串连续的深深的脚印。

寒暑冬夏,朝来暮来,花谢花开,一晃已经三个年头!雨打,万里迢迢。这整整三年,匆忙流浪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过。一颗空空****、隐隐作痛的心,亦始终没有治愈过,一如得不偿失了不治之症。

环顾自己全身上下,已是一幅典型关外落魄浪子摸样。从前的锦衣美食、风流洒脱、少年剑客、名震武林,已是多么遥远而不可捉摸的记忆!

膸了追寻心底最深处、最隐密的柔软岁刻出的那个令他魂牵梦饶的名字,他已经流浪得太久太久了!

如果,即使到拉凉州最边远的漠北,依然没有他的百半点消息,他该怎么办?

如果,今生今世,他都找不到他,甚至是那一堆白骨,他,有该怎么办?

紧紧握住双拳,他张口深深凝视一片银色的远方,明亮眸中深沉的痛苦混杂着脆弱的绝望,爆发出璀灿、强烈而坚定的火花,令成熟的脸庞看来格外慑人。

无论如何,天山地下,黄泉人间,他一定要找到他,即使是一堆白骨,他一定要找到他,无论是生,是死,他都要跟他在一起!

今生今世,魂梦相依!

凉州是一漠北小镇,过了凉州,便到了人迹罕至的茫茫大漠。

整个小镇萧条零落,只有一家客栈,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着,面对如此严寒的天气,缩在室内不敢外出。

客栈太小,小得连名字也没有。因为它是这里唯一的客栈,所以也不需要有名字。

他走到客栈门外,默默看了一眼在寒风中东倒西歪的绣有一个酒字的巾旗,一抖一身的风雪,掀开以厚厚棉布做成的门帘,跨了进去。

寒风的冷冷呼啸声在刹那隐去,光线顿敛。客栈内生着熊熊炭火,温暖如春。一个客人正在与坐在柜台的中年掌柜闲聊,三、四个客人,似是常客,悠闲地围坐一圈,把酒闲谈。

走入室内,他高大英挺的身材和俊美的脸庞即慑住了所有人的眼光。

一位身材瘦弱的小二忙上前招呼。“这位客官,您想要点什么?”

脱下破旧的皮袄披风,他坐下,淡淡道:“三斤熟牛肉,四个馒头,一壶热烧酒。”

“好的,客官您慢坐,酒菜马上就好。”小二应一声,手脚麻俐地沏好热茶。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牛肉与烧酒就已经端在桌上。

他吃了一口牛肉,就一口热酒,微微驱走身上的寒意,但心中的寒意,反而因这热烫的刺激而更加冷凝成冰,剑眉不禁微微一蹙。

如果,此时此刻有他相伴左右,一起就食狂饮,相对相视,该有多好!即使此生再颠沛流离,却也是一生快乐,一生逍遥!

“小二哥。”他突然叫道。

“客官有什么吩咐?”小二连忙走到他面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幅人物素像。“你可曾见过此人?”

小二看着画中清秀俊美的男子,沉吟半晌,摇头道:“小的从未见过。”

“真的?你再看仔细一点。”他不死心地再问一句,几乎失望到了极点。

“客官,这位爷长得这么好看,如果你曾见过,一定会记住的。”小二对他说道。

漠北荒蛮之地,放眼望去,全是些粗俗野蛮的汉子,几时有这么出色的人物?还有眼前的客官,简直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子,不知道今天是走了什么运,眼睛居然享受到了这样的“艳福”。

“多谢。你去吧。”他轻轻叹口气,把画像收入怀中。

“这位公子,能否借画像让我一瞧?”此时围坐在邻桌的四个客人之一的一位老伯突然道。

“当然可以。”他连忙掏画像。

那老伯接过去细细端详,枯瘦的脸上颇有沉吟之色。

“这位老丈可曾见过画中此人?”他问道,不敢抱着太大的希望,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敢问此人与公子有何关系?”

“他是我一位故人。”

“这样”那老伯吟道:“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丈但讲无妨。”

“公子可是自远道而来?今天刚到凉州吗?”那老伯见他点点头,接下去道:“凉州近几年出了一件怪事,公子恐怕还未曾听闻。”

“愿闻其祥。”

“大概是前年开始吧,此地开始有狐仙出现。”

“哦?”

“传言狐仙来去无踪,诡异莫测。本来凉州镇内人心惶惶,但久而久之,大家发觉这个狐仙还颇为侠义,尤其是去年冬天漠北最猖狂的响马率众来袭时,全仗他出手相救,赶跑响马,是镇上很多人的救命恩人。所以大家都崇狐仙为神,时常还会到庙中烧香许愿,求他庇偌。”

那老伯继续道:“其实老夫亦被他所救,免去多年积蓄被响马洗劫一空之灾。当时狐仙来去如风、快如闪电,不过老夫有有幸得见一瞥,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老夫觉得,狐仙长得……与画上的公子似乎有三分相似。”

“老丈,你肯定?”他浑身一震,盯真老伯的脸庞。

“这个……老夫也不敢断言,当时狐仙的身法实在太快,根本就看不清楚,而且,狐仙与这为公子有个最大不同……”

“什么不同?”

“狐仙的头发是银灰色的,而这位公子的头发,却漆黑如墨,所以我想……也许是老夫多心了,请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心情如跌宕起伏的小舟,在汹涌的浪淘中,一下被高高抬起,一下又被狠狠摔下。抓着最后一丝快要熄灭的希望,他问道:“老伯可知道狐仙住在何处?”只要有那么一线希望,他也要去试试看。

那老伯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狐仙住在哪里,不过大家都会到这条街头的破庙去狐仙烧香祈愿,传闻那里有人见到过狐锨。”

“多谢老丈!”他收起画像,抛出一两银子。“匡”地一声,与木指的桌面相击,人已如一道闪电般,掠出门外。

老伯,其他客人与店小二均吓了一条,尤其是老伯,张大着嘴巴合不拢,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天哪,我说了半天,原来他也是狐仙!”

萧条的小镇、紧闭的店面,昔日肮脏而破旧的确街道,全都铺上一层厚厚的白雪,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一、二声狗嚎隐隐传来,令四周更加显得寂寞无声。

风雪继续下着,但比起白天来,已有趋小之势。

已经在破庙等候了两天了,但是,只来了一个冒充的偷吃贡品的乞丐。

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却依旧生死两茫茫!

夜,如妖魔般狞狰地怒视天地人间,幽幽凄惨的风声肆虐,声声盘旋呼啸,仿佛残心人的无奈叹息,又似他心中泣血的哭声。

如何能跨越黎明,以黑色的眼睛焚尽这一生不为世人所容忍的爱情?

如何能以誓言穿透生死边缘,许下来生永恒的约定?

如何能遗忘,他纯净忧郁的双眸,遗忘那深谷一夜的**,秦淮河畔的惊心,试萧山庄的倾情,和黑松岗上的绝情!

“陆惟!陆惟……”他仰天用尽内力狂叫着这个业已渗入他生命血液的名字,巨大而痛楚的声音在空旷的漠北街头层层激**,如阵阵咆哮的怒雷般,夹着万马奔腾之势,呼啸而过。

内力用尽,娶血翻腾,“噗”地一声,他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洒在午夜的雪地上,如朵朵腥红的雪梅,绽放。

支撑不住空虚的身体,他单腿跪下,重重喘息,盯着殷红的鲜血,缓缓地,不支倒在雪地上。

夜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黑过,天气,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过。他的意识逐渐朦胧、模糊,仿佛跌入了巨大的旋涡,整个人不住往下坠,往下坠……

也许此刻,他真的可以和他魂梦想依!带着最后的右有意识,嘴角噙着淡淡的释然的浅笑,他终于陷入昏迷,黑暗中,仿佛能看见陆惟忧郁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甜蜜笑容,扩大、再扩大。

突然,一条人影,似黑鹭般自大漠方向掠过,猛地抱起昏倒在雪地中的他,一个飞旋,继续朝大漠方向飞去。

无边的雪花纷纷扬扬,继续飘散着,丰瑞的雪花似乎在提醒着,明年,兴许会是个丰年!

大漠西北方向,绵绵沙丘万里不绝,跌宕起伏中显露一片小小的绿洲,内有清泉,形成一湖,在沙丘环抱之中,酷似一弯新月。巨大的仙人掌树与密密的麻黄草掩映下,依稀可辨清泉旁,建有一座简陋的小小茅屋。

泉水混杂黄沙,并不十分清澈,但因是沙漠中的绿洲,便显得格外珍贵,如仙露一般。水百因天气的严寒而凝着一层坚冰,阳光下,反射着灼灼的光点。

风止雪停,漫漫大漠,此刻竟显得如此寂静,静得几乎能听见泉水在冰层下潺潺流动的声音。

树欲静而风不止,水欲觉而泉不停。

人的本质,仍是坚强的,即使再痛彻心肺、万念俱灰、形销骨立,仍能苟延残喘,顽强得一如冰层下的流水,一旦阳光解冻,泉水便会渗人地面,或蒸发成云、成雨,然后,百川奔流,归入大海。

东方逍听着泉音,缓缓睁开眼。触目可及,一桌、一椅、一床,一问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茅屋,整个房间除自己外并无他人。他则正躺在粗劣的木板**,身上盖有一袭狼皮。

窗外日光照得格外明艳,全不似昨日般惨澹灰暗。

忆起昨日,他长叹一声,神色无比萧瑟,起身下床。

不知是谁救了他,他极目四望,一眼便看到窗边挂着的一幅字画。

那是一幅淡淡的人物山水画,一个高大男子站在一艘精致花舫中,如玉树临风般潇酒出尘,东方逍浑身一震,那眉眼,不正与自己一致无二?

旁边题着一行清逸的字体:

年少青衫两相惺,秦淮河畔四目愁。梦魂相依何所似,他生未卜此生休!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呼吸哽在喉口,一口一口,都觉沉重异常,一阵无法抑止的酸痛,刹那间泪眼模糊,眼前的景物一片恍惚。

窗外传来细微的声音,他僵直着身体,缓缓走到门口,就在掀开门帘即将跨出去的一刹那,心,从来没有像此刻那样惊惶、惊恐、害怕、期待而又渴望过。

这一次,他再也承受不起失望的打击了!

曾经,持剑时无比沉稳的双手亦剧烈地颤抖着,迟疑半晌,他一咬牙,猛地下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茅屋外是一片开阔地带,种满高矮不一、品种各异的仙人掌,前面便是一口清泉。

泉水前静静背对着他站着一个人,双手似乎在拔弄圈。

一身青布衣衫。

青布衣衫,那是他最爱的颜色,因为它是最普通的颜色。

一头银灰的长发在冬日的阳光下,泛出一层诱人的光泽,被微风吹拂着,异样的秀丽风流。

不过三年,他自己还未变,而他,阳光底下,却已鬓染霜华,星星点点,尽是华发。

双目念泪,他一步一步,轻轻朝前走。生怕这只是一场梦,生怕将声音弄大一点,他就会如同阳光下的气泡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中。

“这是我最喜爱的植物——仙人掌。”无法错认的熟悉的声音,略带着一丝沧桑,淡淡传来。

他止住了脚步。

像是早已感应到他的存在,如同对一位故友聊天似的,他未曾转过身,却继续往下说道:“这是沙漠中最普通、最平凡的植物,也是最珍贵的植物。它们习性顽强、耐旱耐涝,无论把它们种在沙漠的哪个地方,它们都能生根发芽,顽强地生存下来。

“而且它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初到大漠的时候,我迷了路,水尽粮绝。全靠它茎部的水分才生存下来。所以,当我发现了这个绿洲后,就在这里建了个小小的茅屋,开始种植大量的仙人掌。”

“每种下一颗,我就对自己许一个愿望,就是希望能再见你一面。今生也好、来世也好、天上也好、黄泉也罢,让我跟你见一面。但万万没想到,这里仙人掌遍地的时候,真的能再见到你。我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幸福,一直在怀疑是不是还在做梦……”

“陆惟”。东方逍哽咽道。

听到这个名字,那人全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来。

阳光下,浮现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庞,淡淡的一层忧郁与憔悴,溢于神色之外,令他显得格外清逸。一头的银发更增添了这种奇异的慑人心魄的美丽,直映入东方逍眼中,他全身忍不住紧紧颤抖起来,那一眉一眼,竟是如此熟悉,是他曾亲吻过无数遍的!

那纯净的眼神,亦丝毫未变,仍是坦白、痴迷而深情地默默看真他!

不会是梦吧,千万不要是梦!他在心中喃喃道,不敢轻易相信眼前所见的。幸福来得太快,他反而害怕得不敢接近,只怕是欢梦一场。

“少庄主。”看着朝思慕相的东方逍,陆惟轻声道,泪水迅速自眼中凝聚、坠下。

那一夜自深谷醒来之后,对映着寒潭中的影子,惊见自己已一夜白头,万念俱灰之下,他离开中原,越走越远,将自己放逐到一个谁也不人来的关外荒漠。

以为此生,再也与他无缘,将相伴大漠轻烟,残霞戈壁,孤老而终,埋骨于这个荒芜之地。没想到,他居然也来到了这个大漠!

乍见他之下,一颗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雀跃着惊人的欢喜,又承迎着深深的恐惧。他受的苦痛实在太多,多得连即使在面对幸福的时刻,也惊忧着痛苦的降临。

整整三年了,他还是那样英俊、洒脱,完美的脸庞如天之骄子般耀人眼目,而他,却苍白憔悴、苍老不堪!

“陆惟。”热泪汹涌地夺眶而出,这是刚强狂傲的他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泪。

东方逍泪流满面,直扑过去,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他搂得是如此之紧,紧得几乎要将他嵌入体内,唯有如此,才能缓减心里疯狂的疼痛。

他的泪,与陆惟的泪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天地仿佛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除了自己与对方强烈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东方逍稍微清醒过来,他略略放开陆惟,上下细细审视起他,最终的眼光落到他银灰色的头发上,不禁蹙眉心疼道:“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三年未见,原来一头墨黑如漆的头发已成银灰之色!

“那天我离开山庄后,不知道该去哪里。后来我去了我们第一次那山谷……”陆惟苍白的脸上有一道迷人的红晕。“在那里过了一夜,一觉醒来,就已经白了一大半。”

那一夜,那不堪回首的一夜,伤痛、无助、绝望、凄苦,种种痛苦焚心欲裂,一夜之间,黑发变白!

造化弄人!东方逍无奈地拥紧了他。

“那你身上的伤呢?”他仍记挂着当初他严重的伤势。

“早就好了,我受的不过是些外伤。”陆惟痴痴地看着他,说道。真正的伤,在他心里,一直都没有痊愈过。

“当日为什么不辞而别?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东方逍直直望入他纯净的眼眸,这是他三年以来一直想问他的问题。

“那天在黑松岗上,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所以醒来后,我想还是早点走,不要再惹你心烦了。”陆惟轻声道,咬住了下唇,忆及当初他的无情,心中犹有余痛。

东方逍叹了口气,不禁摇摇头,道:“真行,这么多话里面,你就听进了这么一句。”

试箫山庄那一夜,他亦在他耳边说过他爱他,他怎么一点也没有听进去?还有他与父亲为他而起的争执,他都愿意为他死,他怎么也一句都没听到?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如此荒蛮之地,亏他找得到。

“我想你既然不愿意见到我,那自然是走得越远越好,所以我就一直往北走,途中也歇过几次,走走停停,最后我发现这个沙漠里居然有个小小的绿洲,所以就住下来了。”

“那他们口中的狐仙,就是你喽?”东方逍微微笑着看他。

“嗯。”陆惟点点头。

东方逍叹息着抚摸着他的脸颊,道:“你比以前瘦多了。”

“你也是,少庄主。”陆惟痴痴道,心醉地眷恋着他温柔的触摸。

“以后不要再叫我少庄主了。”

“为什么?”陆惟睁大了眼睛。

“我再也不是什么少庄主,我早就离开了逍遥山庄。”

这三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确信再也找不到他后,他几乎歇斯底里,状若疯狂。东方峰亦无奈地意识到无法分开他俩的这个事实,开始尝试着慢慢接受。他整整花了一年半时间将山庄的事务移交给他人,并培养人手,等到最终一切尘埃落定时,他便动身离开逍遥山庄,发誓不论他生也好,死也好,不惜任何代价,他都一定要找到他!

他生,他跟他在一起,他死,他陪他下黄泉,生生世世,魂梦相依!

逍遥山庄、中原武林,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事实上,如果找不到他,他也永远不会再回去。此生如果无法与心爱的人相守,那苟活于世上,还有什么趣味?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傻傻地问道,不明白所以然。

“为了你,陆惟。”他的身材比陆惟略高,东方逍微微俯下头,将额头与陆惟的相抵,幽幽的熟悉鼻息在两人间流动,无比亲昵温柔。“什么武林盟主、什么统领群雄、什么名利天下,我一个都不要,我只要你,陆惟,只要你一个!”

“少庄主……你在说些什么?”陆惟愣愣道,心跳加剧,却迟疑着不敢相信他的话。应该是他的错觉,从来不把他当成一回事的东方逍,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的,也不会用这样深情的眼神看着他。

“我只要你一个,笨蛋!”到这个地步,他居然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东方逍心中不禁一阵恼怒,熟悉的“骂称”脱口而出。

“那你和莫大小姐怎么办?你们不是已经成婚?”他是很笨,三年杳无音讯,他根本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早就跟她解除了婚约。”天哪,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他居然记得!

“可是……武林盟主……”

“谁爱当谁当。”他不耐烦地狠狠打断他的话,脸色开始变得阴沉。

“可是……我们都是男人。这是不对的。”陆惟不禁喃喃把东方逍以前对他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三年未见,他的主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多?

“我不管,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可是……我现在很丑,头发又白子。”望着依旧洒脱英俊的东方逍,他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美的,陆惟。”东方逍右手轻抚他银色的发丝,左手抬起他的下颔,深情道:“不管你究意变成什么样子。”

被东方逍眼中的深情所震慑,陆惟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

“闭嘴。”东方逍怒吼一声,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俯首蓦地吻住他的双唇。

这下他终于闭嘴了!东方逍满意地想,专心致志品尝起那久违的甜蜜滋味。

陆惟一阵恍惚,脑子一片昏乱,软软地倚在他身上,任他为所欲为。

“我爱你,陆惟。”结束这个温柔深情的长吻后,东方逍抬起头,对着他纯净清洌的双眼,吐露出深藏内心的爱语。

去他的禁忌、去他的不伦、去他的纲常,谁规定两个男人就不能相爱?谁规定他不能爱他,诚如他爱他一样?

“我了爱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陆惟轻颤着回答,眼中闪烁着动人的泪光,令他显得分外清秀俊逸。

“我知道,笨蛋!”轻轻呢骂他一声,他的唇边又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调皮的轻笑,灿烂得令人望之出神。

灿烂阳光映在两人身上,那几乎已溶为一体的身影,是如此和谐而动人。

冰层下传来泉水叮咚的声响,清乐悠扬,泉旁巨大的仙人掌已顶部破出数朵粉红色的花苞,含苞待放,严冬即将过去,明媚的春日,就在不远的未来!

尾声——

在绵绵不绝的大漠中,扑天盖地的滚滚黄沙上,充斥着各种各样令人入胜的传说。

在凉州这个荒凉的小镇,尤其盛行这样一个传说。

有一个行踪诡异的“狐仙”时常在这一带出没,锄恶扶困、行侠仗义。也有人在大漠一带看见两个俊美异常的男子出没,其中一个一头银发,分外醒目,未及看仔细便瞬间消失,如海市蜃楼般,飘忽如梦。

只是偶尔有在沙漠中迷路的人,经常会收到一袋用仙人掌汁榨出的水囊,并配有一幅图示,标明着走出沙漠的方向。

狐仙究竟是怎样的?那两人到底是谁?从何而来?他们是人,是神,还是仙?

传言纷纷,众说纭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亦没有一个人看过他们俩的庐山真面目。

黄沙漫漫、狂风肆虐,荒凉的大漠年复一年地苍老,但那荒漠中的小小绿洲,却一年比一年,更显出盎然的春意!

——完——

乞积静绰公丰

霸矫魄,规疙废,墨款磐ByCGI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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