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算我的。◎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老太太拐到牌桌上了。

说是牌桌凑不到角,但其实得知老太太午休醒来后,三不时的就有几人过来,或是问好,亦或者是攀谈两三句。

周晚棠上了麻将桌,糊里糊涂地来了几局后,陈勉音笑言:“小婉牌技确实不行。”

“晚棠姐,要不我教你吧。虽然我也不太会,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应该比你牌技稍好那么一丢丢。”

方雅雅依言做了个手势。

周晚棠瞬间像是遇见救星,话卡在喉咙里,还没发声,便被无情拍死。

“雅雅,作业写完了吗?”

“妈。”

“赶快把作业写完,不然等到晚上宾客都到齐了,你还在挑灯夜战,像什么模样。”

这下算是彻底没戏了。

周晚棠给周沉术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快来解救自己。哪知他摊了摊手,撇开头装死。

“那我要沉术哥哥教我,不然不会的题目,就算抓耳挠腮,也还是不会。”

周沉术脸上绷着的笑,还没来得及消失:“……”

陈勉音朝他使了个眼色:“去吧。”

“老太太,要不还是我代晚棠,这孩子确实不会打麻将。”

“妈,我可以的。”

周晚棠虽语气坚定,但心底虚得很。

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

手里的这张幺鸡刚扔出去,老太太笑着胡了牌,“小婉,你这牌出得好啊。”

“那是奶奶您自己的牌摸得好。”

周沉术那个不靠谱的,走了也就走了,反正也靠不住。

其实也不能怪他见死不救,实在是他并不擅长麻将这一类的棋牌游戏,俩人最多了解一点通俗一点的打扑克。

因此,她只能硬着头皮,摸了一张牌。

红中。

摩挲了一下凹进去的牌骨,虽然不知道这张牌有什么作用。

大概是自己牌技实在差劲,一塌糊涂。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前往老宅的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周围就围了好几人在看着。

说是没压力那倒是假的。

但是牌技烂也是真的。

“晚棠姐,我先去学习了。”方雅雅轻拍一下她的肩膀,鼓励道,“加油,我看好你。”

临走时,晚棠终究憋不住了,心里话说了出来:

“哥,你觉得我该出什么?”

她瞥眼看他,只见他侧手指腹抵着眉骨,垂下眼睛,一副装糊涂的模样,“妹妹,加油。”

然后状似无可奈何地迈着长腿出了客厅的门。

“晚棠,想好出什么了吗?”

谢春如见她一副愁眉苦脸,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调侃道。

“不慌,”老太太开口,“小婉慢慢想。”

“要是实在不会,就让勉音教教你。我们这也只是打着玩,要真是打苦恼了,反倒违背了初衷。”

周婉棠果断拒绝:“奶奶不用了,我再思考一下,相信我应该可以的。”

但看了看老太太慈蔼的眼睛里,不住溢出来的笑意,这张牌究竟有什么作用,忽然也就不甚重要了。

“毕竟我都输了这么久了,幸运女神这把肯定要来眷顾我的。”

来不来的都无所谓,反正开心最重要。

这张牌正准备扔出去。

“不对,”

她看着眼前突然横出的一只手臂,将她将要扔出去的牌收了回来,颀长的指骨点了点她面前的牌,嘴角轻扯:

“打五筒。”

她愣了下。

大概是牌技实在差得一塌糊涂,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善意地提醒了她。

这声音太具有蛊惑性,虽然心里不计较输赢。可把把输,赢一回对她而言,总归还是有莫大的吸引力的。

周晚棠虽然没有见到这个男人的面孔,但他的语气太过笃定,让她的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把握。

她捏着手中的牌,正准备扔出去,陈勉音侧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牌,清咳一声,委婉提醒:“晚棠,这牌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了,我觉得这次肯定可以的。”

说完,她将手中的牌扔出去。

老太太顿时眉开眼笑,“胡了。”

牌被推开,周晚棠手里的牌尽数暴露在人前,随即揶揄着说,“小婉,你怎么能听信瑾之的话呢,他的牌技和你相比,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春如瞧着她的牌,忍不住感叹:

“你这牌啊,对子刻子都有,你这五筒捏在手里,再等一手,说不定啊就有希望胡牌了。”

这话刚掷地,周遭的人轻笑出声。

唯有她在原地,臊红了脸颊。

当时想想,好像作为另一位当事人,应该比她本人更加尴尬,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态。

她忍住心头涌上的笑,仰头去看他。

橘黄的落日霞光,山映斜阳地筛落,雀鸟从屋顶的正吻飞落,在光影中煽动着乌黑的翅膀。

男人穿着简约的白衬衫,衬衣下摆塞进西装裤里,清冷的眉眼如落雪的冷杉骤然松软:“输了算我的。”

“不用。”

周晚棠忙摆手表示:“虽然是你说的,但是牌毕竟是我自己扔出去的。”

老太太将手中的牌推出去,“小婉说得对。”

“瑾之,我记得素桐不是说你还在忙武汉那边的事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他立在桌角旁:“那边的事就差收尾工作了,我让章庭在那盯着在。”

孟素桐上下打量着,眼里有所心疼,“这出去一阵,人都清瘦不少。”

谢春如浮过去一眼:“现在还年轻,多出去闯闯,历练也是好事。”

“谢伯母说得对,晚辈是该多出去历练,毕竟人的能力都是不断经过实操锻炼出来的。”

“难得这孩子还记得我。”谢春如欣慰道。

周晚棠百无聊赖地听着左一言,右一语的,心里大概清楚了。

这个叫瑾之的人,和商家的关系倒是亲近得很,就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就不怎么清楚了。

方才那一眼,到是有两分眼熟。

“丫头,还来吗?”

周晚棠:“不来了。”

“我呀,输怕了。奶奶牌技出神入化,我实在是比不上。”

“怕什么,让瑾之这孩子给你收尾。方才他不是说,这输了啊,都算他的。”

晚棠头摇摇头,心中唏嘘。

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学会打麻将了,今日牌桌上的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逗你这丫头的,不来咯。”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小张啊,厨房那边都准备得如何了?”

张妈将桌上的麻将收拾起来,回道:“差不多都齐全了,付师傅说只等您开口,后厨那边就正式忙活起来了。”

“忙起来好,人多热闹。”

牌桌撤下去,老太太坐在厅正中央,两侧围桌着小辈,在晚棠的视角来看,这些小辈于她而言,多是叔叔婶婶辈。

如此看来,商家和她们家一样,孙辈的人丁看来都不算兴旺,也不怪乎老人们爱热闹。

毕竟偌大的宅子里,没点闹腾的烟火气,在外人看来,那得是多么无趣。

张勉音和谢春如坐在一起,俩人和老太太时不时交谈三两句,又或者是独自说点闺中秘语。

虽说是家族中的聚会,但主办方毕竟是商家,这里的亲眷大多都是跟商家沾亲带故的,周晚棠能辨认出个一二,就算谢天谢地了。

牌桌撤下之后,张妈重新收整了一张茶桌出来,她的辈分低,一圈目测下来,估摸着也就和方才的那个名叫“瑾之”的是平辈。

但俩人委实没什么交集,小雅也早在打麻将的时候就被叫去学习了,现如今她一个人靠坐在门窗附近,只能托腮盯着门外偶尔低飞的鸟雀。

无聊远大于所带来的乐趣。

杨柳叶泛着秋黄,棕头鸦雀栖在低矮的灌木丛,边跳边叫,鸣声不算宏亮,但她的兴趣却在一瞬间被捕获。

从一边的花梨木桌上取过自己的手机,对着庭外的景物打开相机。

“晚棠丫头是不是在故宫里面上班?”

忽然有人提了这么一嘴,“我听你祖母说,你现在可是一名文物修复师了。”

明明没有喝水,但这话一出,周晚棠显然是被呛到了,手机刚打开相机,又重新锁屏:

“都是没有的事。我现在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修复师,还在学童阶段,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修复室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新上来的,都要经过三两年的打杂,跟在老师傅身边观察学习,顶多做点小活。

现在社会不养人,心态大多还没磨练过来。哪能刚来就让人上手的,磨个一两年,才算堪堪入门。

这也使得,当年和她一起毕业便入门的几个师兄弟,现如今都走得差不多了。

年轻一辈里,只剩下她和夏姜等人还在修复小院忙活。

工资养活不了人,自然就要去往新的地方。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能在宫里做事的,你说她的能力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这话说得在理。”

那人继续说道:

“自己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家那个要是能有你家晚棠一般的主见的能力,我和他爸就得烧高香了。”

陈勉音眉眼带笑地接了话,“其实不瞒你说,当时她选择进入文保科技部的时候,我和他爸其实是不同意的。但儿孙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福气,我们这些人最多只能给他们的人生做做参考意见,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们自己。至于这条路走得怎么样,那都是后话了。”

周晚棠抿唇笑笑,不再多言了。

坐在花梨木椅上,这下在这走也不是,不走又显得很呆板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收回目光的瞬间,发觉那人的目光似乎也和大家一样挪在她的身上。

他的眼睛很好看,只是眼神很淡。

和方才在牌桌上的那副模样着实有所不同,就好似台上台下两幅样子。

但那毕竟是别人的事,她也无权过问,不着痕迹地撇开眼。

这下可真是无事可做了,长辈之间的谈话,做晚辈的总归是安静聆听就好了。

周晚棠捏着手机,一会打开一会关闭的,显然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方雅雅雀跃的声音透过,嚷嚷着:

“外祖母!我的作业写完了,后院的雀鸟该喂食了,今日就让我和李妈一起喂吧,我都想了好多天了,总归是今日碰上了。”

方雅雅的声音里忍不住地激昂,等跨进门槛时,才发现大家都正襟危坐了,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语气讪讪:“我以为你们还在打麻将。”

说完,目光自觉地去寻周晚棠的身影,“晚棠姐,一起啊。”而后又迅速低下头,认错态度端正。

“雅雅这孩子啊,就是被我给惯坏了。”

“去吧。”

老太太开口。

晚棠坐不住了:“奶奶,我能和雅雅一起去吗?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喂过小动物,感觉应该挺有意思的。”

谢春如没忍住笑,“果然,还是年轻人更有活力,对新鲜事的探求欲望更深。”

“都一起过去,难得热闹。”

“瑾之,你和他们也一起过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下午忙死了呜呜呜,实习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没有工资www 痛哭流涕ing

压压字数,明天就不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