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孤家寡人一个。◎

非遗演出刚结束, 大家还沉浸在情绪中无法自拔。

等浪潮渐渐退去,思绪慢慢回落。

人潮汹涌,耳边交谈声嘈杂。

“今天也真是太幸运了, 出门逛街居然就碰见打铁花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

“我也是。”

同行的女生说道:“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 要是有的话,一定早早过来,占据最佳观赏地点。”

“真的没想到, 居然在武汉也能看见打铁花。”

……

人的感官在某种特定时刻, 似乎会自动钝化, 具有选择性,而又非自我意愿的钝化。

但又在某种时候,敏锐至极。

似乎是在钝化大背景,而又细化放大小场景。

流动的风, 肉眼是看不见的。

可风摆动树梢, 树叶“沙沙”的**声,尤为入耳。

吻落在唇边。

在商时序的吻落下来的那刻。

她忘记了推开, 而是僵硬且迟缓地闭着眼睛, 脸颊迅速升温。

很短暂,很轻柔。

如蜻蜓点水, 珍而重之。

很快便退开了。

晚棠眼皮颤了颤, 却不敢睁开眼。

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商时序的拇指指腹擦着她的唇瓣, 慢慢退开,视线却还是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

“睁眼, ”他的嗓音朗润, 犹如清泉击石, “为什么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了。”

行动和言语达不成一致。

晚棠狠狠拂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心跳如鼓点,头也没敢回地笔直往前走。

“错了。”他追上她的步伐,好心道,“回酒店的路,在这边。”

“谁说我要回酒店了?”她回头,瞪了他一眼,“现在天色还早,我去四周转转。”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一直维持的假面平衡,在这一刻撕裂打破,心中的天秤隐约有了倾斜的迹象。

汇聚的人流,如鸟雀轰然退散。

密匝、拥挤。

稍不打眼,便会走散。

晚棠虽然头也不回地阔步向前走,可还是会数着步子,用余光去观察视野之外的景象。

比如,商时序紧跟在她的身后。

会在落下一大段距离时,迈着长腿追上去。

可又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拳头左右的间隙时,又会适当放缓步子。

不紧不慢。

他知道,自己得给她时间去适应。

*

晚上回了酒店,晚棠率先走进房间,一把落上锁,将商时序关在卧室门外。

“外面有淋浴间,你就在外面洗澡,沙发的位置比较大,你要是不愿意睡次卧,就睡沙发。”

他说:“等你洗完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声音很近,隔着一层木板传了过来。

“行。”她抿着唇,“我看你到底有什么想说的。”

话落,她将刚落的锁解开。

“在你想好解释之前,先不要和我说话。”

“好。”

晚棠从衣柜里将起先收进去的衣服取出来,进淋浴间洗澡。

等出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起先她还以为商时序走远了,不在卧房里。

从架子上取下干发帽包裹住湿漉漉的头发,她从里面折了出来。

走到淋浴间外,往卧室过去,一眼就看见他拿着电脑坐在卧室前的书桌前。

和家里书房的桌子相比,这张方圆形的桌子,还是太过矮小、逼仄。

他的腿伸展不便,只能微屈抻到原木桌的外面。

“还在处理公司上面的事?”她瓮声瓮气问了句。

闻声,他将眼镜取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嗯。”

“刚才你不是还说,会议已经开完了吗?”

“嗯。”他点头,“会议是结束了。”

“这边的项目到了收尾阶段,短时间内不会再开拓新的业务,所以早一点处理便早一点结束。”

“今天周六,如果处理得快,明天中午,去公司视察完,我们就可以去周围转转了。”

“上次去西安的时候,不是就没有好好逛逛麽。既然这次来了,就不要留下遗憾了。”

周晚棠敛眉,俨然忘记了方才气恼的事情:“这边有书房,空间比这个桌要大多了,你怎么不过去?”

“嗯。”商时序转过来看她,“因为要哄人。我要是走了,假如她生气,以后都不理我了怎么办?”

“你……”

她憋出这么一句话,知道他就是存着揶揄自己的心思。

“后半辈子,你自己过吧。”

他将电脑阖上,“过来。”眉眼压低,看起来丧丧的。

“你谁啊,凭什么你说过去,我就要过去?”周晚棠和他唱反调。

“既然山不过来,我自去请山。”

商时序说,“腿长在我身上,你不过来,我只好自己去寻你了。”

他站在她面前,将台灯的光压下,喉腔发出低频震动,声音很沉但却温和:

“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晚棠故意道,“我才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就当被狗给啃了一口。”

他:“怎么说话呢?”

晚棠语气愤愤:“商时序,你别得了便宜还装傻。”

“嗯。”他点点头,颇为赞同,“所以我是狗。”

“汪。”很轻的一声,晚棠成功破功。

忍俊不禁:“干嘛自己贬低自己呢?”

商时序没在意,顺着她的话问:“那怎样才能让你消气呢?”眼睛转了转,目光凝在她的身上。

专注,诚恳。

尽管他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生气。

“看我心情吧。”周晚棠先前闷着的气,像是一个大气球,被人拿针扎了下,气不断往外泄,再不似当初。

看他一眼,“你先处理你的事情,我躺**追会剧。”

“我想,我们都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行。”

商时序走过去,将自己那边枕头拿起,给她靠着放在床头,“你就这样靠着看吧,不要躺着看,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

她掀开被子躺下,打开视频软件。

会员无需看广告,直接进入正片,剧情正式铺展开。

电视人物声音从扬声器传到耳边,清晰入耳。

明明眼神也是落在手机屏幕上的,但她的心思却像是有着自己的想法一般,注意力全然不在播放的视频上面。

周晚棠抬头觑着他的背影,他的脊背微弓,台灯的光落在他的侧颌,睫毛低垂,神色认真。

算了,不想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亲自己?

兜了一大圈,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最终也还是没问出口。

商时序没有怎么处理公务,也就过了几分钟的时间,将邮件发送之后,便阖上了电脑。

见他起身,晚棠从**爬起来。

坐在床沿,指了指一旁的衣柜,“我将行李箱里装的衣服都理了出来,收进衣柜里了。我的在右侧,你的在左侧放着。”

“好。”

衣服挂在衣架上,这次出差时间很短,所以两人都没有带很多。

不过考虑到晚上休息的舒服度,晚棠给两人各自带了一套睡衣。

商时序去淋浴间洗完澡出来,晚棠跳下床,脚踩着拖鞋,正弯腰在抽屉里找吹风机。

干发帽包着的头发已经差不多半干了,上次去西安就是晚上洗头忘记吹了,发烧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因此这次,她要汲取教训,绝不再犯。

她解下干发帽,半干的长发垂至肩侧,用手指顺了顺缠绕在一起的发丝,插上吹风机的插头。

试了试风的温度,低着头开始吹发。

商时序才洗完澡,身上带着温和的湿意。

他的身材颀瘦,却不失力量感。

稍微欠身,肩胛骨往外顶起,隔着一层棉质的圆领衣袖,似乎能窥见内里的薄肌。

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头发上裹挟的雾水,撩起眼皮朝晚棠看过去,发现她正在吹头发。

吹风筒呼出的风,轻缓而柔长。

商时序迈腿过去,站在她的眼前,“我来帮你。”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

开着中档的温热风,手掌挡在风筒前,感受温度。

而后,才用手指理了理她的头发。

“你洗完了?”晚棠垂着头侧眼看向他,嘀咕着,“我自己可以的。”

“我知道。”商时序先从发根吹起,“你可以是可以,可我想为你做点事。”

“那行吧。”本想拒绝,但话还是咽进肚里,“随你。我倒是图个清闲。”

商时序拨开她湿在一起的头发,像是在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等公司里的时候差不多都处理完了,就要开始准备年会的事情了。和往常相比,今年大概也是在12月月底的样子。往年,公司里的员工都会携带自己的亲眷一起参加。”

“年会啊?”

闻言,晚棠状似冥思苦想,

“我们家公司每年也会举行年会,我哥每次也都会邀请我参加。可我觉得那些太无聊了,没意思。只有在心情感觉还不错的时候,才会勉强答应。”

“所以呢?”她的视线笔直地落在他的身上,“你想和我说什么。”

手掌撑在床铺,眨着眼睛望他,“你希望我去吗?”

“私心来说,确是如此。”发根差不多吹干了,他将晚棠的头发往后捋了捋。

风筒往前推了点位置,好让还在滴水的发梢快速干透,“但若是不愿意的话,虽然会觉得很遗憾,但还是尊重你的选择。未来争取表现得好一点,在明年拥有优先权。”

“为什么?”

他抬起头颅,眉眼间的情绪温和,一种斯文到骨子里的温和。

有时候,总会让人产生错觉。

例如方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像是她做的一场梦。

梦中的商时序是一个人,眼前的他又是一个人。

他们好似单独的个体。

商时序不知她心中所想,“答应与拒绝,那都是你的权利,我没有权力来要求自己去左右你的权利。”

“是我太唐突了。”

“如果我刚才的请求,让你觉得很为难的话。”他一顿,将吹风机关闭,“那就遵从内心深处的想法。”

“好了,头发不能吹得太干。”他拔下插座,“不然对头皮有伤害的。”

好一朵盛世白莲花。

周晚棠有那么一刻真的要陷进去了,她慢慢坐直身体,“你都说了,既然是请求的话,那总得说点好听的话来打动我吧。”

“这样,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去。”

商时序弯了弯唇角,很轻地笑了声。

知道她这话其实就是变相的答应了:

“以前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所不同。周小姐能否可怜可怜我,赏我一个面子?”

作者有话说:

谢谢“是乌龟吖”宝子灌溉的8瓶营养液,谢谢“盈盈呀~”宝子灌溉的1瓶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