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琅远见可儿没有坐车来,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可儿正要回答,见邵琅远在看了颜知非的面色后往她这端悄悄退了半步,往颜知非那端靠了靠。

什么时候他们的感情变得这么好了?

可儿的眼睛很会看事看人,她当初在邵琅远的别墅看到他们二人时,便知道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所以才不把颜知非放在眼里,依旧坚持对邵琅远付出。如今,她心里已经明白了,邵琅远的心全在颜知非的身上。

她原本打算跟邵琅远促膝长谈,像亲密无间的朋友那样。但是现在她改主意了,她只想把事说完就走。

“琅远,你们最近要小心,我察觉到一些不好的迹象,可能会有人对你们不利。”可儿道。

邵琅远顿时引起警觉,问道:“什么意思?”

可儿很为难,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你们小心点儿。”

可儿转身就要走,颜知非突然开口,道:“是他二婶要对我们不利吧?”

可儿迟疑了下,转身却不看颜知非,而是看向邵琅远,道:“有些事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可儿钻进了黑夜里。

邵琅远陷入了沉默中,颜知非见他愣神,肚子里的醋坛子给打翻了,小声嘟囔:“分明是没事找事,就想见你一面而已。”

她以为她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见了,谁知邵琅远听得清清楚楚,他嘴角有了淡淡的笑意。

走进店里,邵琅远给“醋坛子”分析起来:“可儿说的应该是真的,她不会编出这种事来诓我们,费力又没好处。”

颜知非假装没有听到,暗暗在心里讨伐:“可儿可儿,你跟她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

冷静下来,颜知非发现外面黑漆漆一片,心又软了下来,说道:“外面那么黑,她一个女孩家,也不知道注意安全,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邵琅远问:“你想送她回去?”

颜知非强硬道:“她要是出了事,牵连到我们怎么办?我是不想被拖累。”

邵琅远淡淡一笑,说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可儿不是普通女孩,她一定安排了人在附近等她。她只是不想被旁人听到她到底跟我们说了什么,所以才不让旁人靠近。如果我没猜错,她现在已经上车了。”

“为什么?”颜知非听得满心疑惑。

邵琅远道:“因为她不会开车。”

邵琅远猜想得不错,可儿确实已经上车离开了,她带了司机和一位信任的朋友一同前来。

“你对她很了解?”颜知非的醋坛子打翻了一次又一次。

看着颜知非气鼓鼓又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邵琅远只觉得好笑。好笑之余,心底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又觉得甜甜的。

这个晚上邵琅远失眠了,他一直在想可儿的话究竟什么意思。

什么人的阴谋最容易让可儿知道?

又是什么人的事会让可儿有所顾忌,不敢坦诚说出?

二婶陆冬利?

思前想后,直到后半夜,邵琅远的心里终于有了一点眉目,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名字——邵常海。

他们二人联手要干什么?夺取蕾丝织机?

邵琅远打算第二天把蕾丝织机放到更安全的地方,同时离开颜知非几天。等想到对付陆冬利和邵常海的办法后,再回来找她。

第二天一早,邵琅远就借口新房那边有些事要处理而离开了。

邵琅远把蕾丝织机安放在了新房,也把自己安排在了新房。

他刚走,颜知非就接到了牧先生打来的电话。

原本以为牧先生是来恳求她继续做旗袍的,谁知,牧先生开口说了几句抱歉的话后,便说已经找到了更合适做旗袍的人,所以颜知非不必再继续做。

颜知非气得牙痒,可电话那端的牧先生言辞恳切,态度温和,她根本发不起任何脾气,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颜知非着实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半路把她的单子给拦截了?

越想越不对劲,陆管家怎么会盯上牧先生的旗袍单子?莫非背后有别的什么原因?

颜知非不是那种心里不痛快会自己消化的人,她直接开口问了:“牧先生,旗袍我可以不做,但我想知道,你临时毁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我送来的第一件旗袍您不满意?”

牧先生道:“满意,满意,我很满意。”

既然满意,那应该继续让她做接下来的旗袍才对?怎么反倒不让她继续做下去了?

牧先生满怀歉意道:“非非,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毁约在先,所以我愿意赔偿你。”

她不要赔偿,她想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

“牧先生,您是否可以告诉我,究竟何人突然让您改了主意?”颜知非问。

牧先生迟疑了下,说道:“非非,我的展览不容出一丝一毫的差错,请原谅,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

气氛十分尴尬,牧先生又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是新式洋装公司的戚老板给我找到了最适合我的人。”

“非非……”牧先生想安慰安慰颜知非,他诚恳道:“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补偿你。该赔你的钱我一分不少,而且,我会为你找到定做旗袍的客户,以同等价格和旗袍量来找你定做。非非,不瞒你说,我这个人确实有点糟糕,做事随行,这辈子出尔反尔的事没少做。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赔偿你。”

牧先生把话说得如此诚恳,颜知非哪里还怪罪得起来?

要是换个狡猾的人,直接把她交去的第一件旗袍否了,再随便胡诌几个理由就可以把她踢到一边。牧先生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赔偿找补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思前想后,颜知非压下心里的不甘,说道:“谢谢您牧先生,我们按照合同约定来就可以了。旗袍订单的事就不用您费心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和牧先生谈了半个小时的电话才挂断,牧先生难掩自责和愧疚,非要补偿,颜知非又无功不受禄,一再拒绝,僵持不下后,牧先生作了退步,说想当面做一顿饭表达歉意。颜知非可不想再吃一次牧先生煎的牛排,婉拒了。

挂完电话,颜知非心里还是觉得不是滋味,从冰箱拿出几个水果切成果盘,坐在沙发前慵懒地看电视打发时间,好让自己什么也不想。

在青古邬,她最爱看电视了,只可惜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看电视,爷爷说看多了电视对眼睛不好,奶奶说那神秘筐子能把人的魂儿勾去。

随意换台期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赶紧切换回去!

果然,看到熟人了!

白玥!

电视上,白玥被一大群记者围着,正在采访她关于解除青古邬鼠疫的事。

白玥没说什么,在朋友的保护下匆匆离开了。

深受震撼的颜知非突然又想起爷爷给她做的那件旗袍。

她把它重新翻找了出来。

那对耳环也被她找了出来。

她一眼就能认出拿到店里配的那一只耳饰,把它放到了一边,把真正属于爷爷和白玥的耳饰放到了旗袍上。

她想趁着还没开始做旗袍,先回青古邬一趟,把它还给白玥。

对爷爷来说,只有白玥收下这份礼物,才算了了心愿。

颜知非正准备出门,电话响了起来,号码很陌生。

接电话后,颜知非心中一颤,是白玥打来的。

“我想见你一面。”白玥主动说了。

颜知非道:“好,我来找你。”

白玥给了颜知非一个地址,颜知非打了个出租车赶去。

白玥是在她自己家见的颜知非,那条巷子对白玥和颜知非来说都很熟悉。

颜知非把旗袍放到白玥的跟前,对她道:“它是属于您的,我应该把它送到您的身边。这是爷爷的遗愿,也是平生所求。”

白玥在看到旗袍时,眼中顿时溢满了泪水。

“你爷爷他……太傻了。”这是白玥唯一一次在另一个人面前评价颜安青。

看白玥哭,颜知非心里也哽咽得难受,她强忍着泪水,说道:“爷爷确实太傻了,他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过完全不同的生活,却让自己越陷越深。”

“有些话,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无法释怀。”

“其实……爷爷之前告诉我,他一直没有停止打听您的消息,却每次都无功而返。爷爷说,在养大我的爸爸后,他打算亲自到上海来找你,可是……我爸爸突然从外面抱回一个小丫头,说是他和一个叫旗曼新的女人生的。他和旗曼新都不想带孩子,就把孩子留给了他。他又被困了几十年。”

“爷爷盼着我能早点长大,好让他离开青古邬。谁知道,我还没长大,他就走了。”

颜知非越哭越难过,越哭越伤心。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你们早就见上面了。爷爷也不至于到死还念着您的名字不肯断气。”

白玥也哭成了泪人。

颜知非求道:“您收下旗袍吧,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孙女,只要您愿意,我愿为您养老送终。”

白玥的手轻轻抚摸旗袍,那是她最爱的人倾尽半生心血为她所做的旗袍,纵然有满腔遗憾,但在看到旗袍的那一刻,心里是甜的。

她拿起旗袍上那枚耳饰,放在手上端凝。随后又从身上拿出另一只,和她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把这只耳环放在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树洞里,我给找到了。”

白玥戴上了耳环,换上了他做的旗袍。

旗袍已经不那么合身了,她太瘦,旗袍的前凸后翘不够弧线,但好在颜色正,沉稳大气,十分好看。

看到白玥穿一身旗袍的样子,颜知非心中百感交集。

没错的,爷爷和白阿婆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玥很感谢颜知非能说出那些肺腑之言,但她已无意留在上海,她要穿着颜安青送的旗袍去别的地方看看。

其实,颜安青比白玥更爱山水,更崇拜自然,她要带着对他的爱看遍世上山水,看进繁华与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