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从上海飞往挪威的飞机,在云层中颠簸。
颜知非是第一次坐飞机,无比紧张地抓着座椅。尽管耳边响起一遍又一遍关于气流颠簸提醒,说这只是普通的颠簸,不必紧张,但颜知非还是抓着椅子不放。
飞机稍微平缓后,她才松了手上的劲儿。
颜知非张望地看了看周围的乘客,他们神情都比较放松,相比之下,自己倒真有点乡巴佬的味道了。
飞机颠簸不仅让颜知非赶到害怕,还让她心里闷闷的,有种坐沉闷大巴车的感觉,很不舒服。平稳下来,她的身体也总算舒服了些。
颜知非想上厕所,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成功摘掉安全带,正要起身,空乘小姐走过来提醒她:“乘客您好,前方还有一段颠簸,现在不开放卫生间。”
没办法,她只好坐回到座位上,又一次用安全带把自己“捆”起来。
她不大会用安全带,空乘想帮忙,却被她红着脸拒绝了,捣腾一阵后,她总算成功把自己“捆”了起来。
果然,没一会儿飞机颠簸起来,比之前颠簸得更厉害。颜知非生无可恋地靠在座椅上,额前凌乱的细发让她看起来又憔悴又狼狈。
原本以为熬一会儿飞机就会平稳下来,谁知飞机颠簸得越来越厉害,吓得她想尖叫。
颜知非在心里劝自己淡定,不要被别人看笑话。
忍着忍着,颜知非发现周围的情况不对劲了,乘客们慌乱地议论起来,有的人慌张得大喊大叫,质问空乘究竟怎么回事。
颜知非看见与她一帘之隔的空乘握着垂挂的黑色小话筒,提醒乘客不要慌张,解释说飞机遇上了黑云。
黑云是什么云?会导致坠机吗?颜知非心里一片慌乱,眼眶顿时红湿起来。
空乘努力安抚着乘客的情绪,但乘客们听到“黑云”二字后更显慌乱。有人斥责机长为什么不避开它,有人哀嚎着说完了,要坠机了。
那些原本并不慌乱的人也被吵得慌张起来。
颜知非又一次紧抓着座椅,忍着剧烈的颠簸带来的恐惧和不适。
最要命的是,她比刚才更想去卫生间了。
她忍着,一张小脸红如烙铁。
耳边太嘈杂,什么声音都有,她索性闭上眼,放空脑袋。
如果死亡无法避免,那就选择更从容一点的方式面对它吧。
闭上双眼后,颜知非清净了很多,空白的脑袋里浮现出青古邬的样子,如一幅山水墨画。青古邬小镇的巷子深处走出邵琅远的身影,他含着泪对她笑着,“谢谢你,非非。”
邵琅远的身后是拄着拐杖的爷爷,爷爷的眼里也噙着泪,那常年化不开的忧郁在他眼里越来越浓,他嘴唇颤抖着说:“非非啊,爷爷想你。”
“非非……”颜知非身后的浓烟之中,一个穿着丝绒绣花旗袍的女人,步子婀娜地走向她。
是白玥?
颜知非却看不清她的样子。
突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走了过来,是奶奶,她拄着拐杖,手里提着用黄油纸包好的饼。
“非非,快把饼拿给你爷爷尝一尝,我走得慢,等我到家,饼就凉了,不好吃了。”
眼泪如决堤的水,汹涌澎湃。
“奶奶……”
奶奶把饼放到颜知非的手里,在她耳边低语:“那老头子想见白玥就让他见吧,他的心病除了白玥还有谁能治得好呢?”
奶奶说完,消失不见了。
迷糊间,颜知非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实爷爷给白玥做旗袍的事奶奶生前是知情的。
从设计到刺绣,一针一线都非常费功夫,耗时太长,想不被知道都不可能。
而且,爷爷做白玥那件旗袍的时候从来都不是背着奶奶偷偷做的。
奶奶什么都知道,可她为什么不阻拦?
颜知非突然怄气地不想把旗袍送出去了!爷爷太过分了,既然当年选择了奶奶就应该有始有终,而不是一边享受奶奶对他的爱,一边挂念远方的红玫瑰。
渣男!
这两个字被颜知非在心里掷地有声地抛了出来。
有人推了推颜知非,她猛地睁开眼,是空乘来提醒她不要闭眼,应该实时关注飞机上的情况,以免意外发生的时候自救不及。
在空乘的努力下,乘客们的情绪都慢慢平复下来,颠簸也慢慢平缓……
飞机不再颠簸时,乘客们都有一种劫后逃生的轻松感。
飞机于晚上十点半抵达挪威首都奥斯陆的桑德尔福德机场,还好宴会主办方派来专车接颜知非,不然她真不知道独身一人在异国街头该怎么办。
回到酒店后,她坐在暖和的地毯上,拿出手机给邵琅远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从没出过国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电话卡没有办理国际业务,一到了挪威就打不通了。
打电话不行,发短信总行吧。
她编了一条短信:琅远,我到挪威了,你那边怎么样?
白屏上的信封图案上出现了一个红叉,顿时又跳出一行字:发送失败。
她不知道发送短信要添加国际码,手机在她手里成了毫无用处的小砖头。
看着身边的小木盒,颜知非心情有些沉重。
“我和邵琅远那家伙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你了,你可得争气。”
颜知非在心里想象着见了薛老师后该怎么开口,其实,来挪威是她的主意,邵琅远并不知情。
她没见过大场面,也不知道到了晚宴该怎么表现。
当借机的人看到颜知非时,各个都有些吃惊,大概他们没想到身上揣着一张请帖,可以参加高级宴会的人会是个看上去还有些稚气的小女孩吧。
颜知非把带来的一件红裙子放到身上比划,那是她从江景陶的衣柜了看到的。
江景陶离开邵家走了,衣服、包包什么都没要,颜知非正愁没衣服换洗,又不能老穿着邵琅远放在家里的浴袍,索性就收揽了一捧衣服。
小红裙是丝绸面料,在颜知非的眼里美得像天上的云彩,事实上它只是一件普通的小礼服,不够大气,反倒有些睡衣的懒散风,身材没有被修饰出来,一看就像不像是她的衣服。
那晚,她穿着小红裙睡着了,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好饿,她不懂大酒店的规矩,她离开上海时邵琅远还在看押中,没人告诉她该去哪儿买吃的,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出去找找。
她看到电梯上某个按键上写着一串古怪的文字,下面用中文标注了“用餐”,她便跟着电梯里的其他客人一起去了用餐的地方。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让她吃惊不小,最离奇的是客人只管吃也不用付钱,真好,又省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