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琅远把颜知非带回房间,颜知非心存愧疚,总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邵琅远把她的包袱和装有旗袍的箱子放到她跟前时,她终于开口了:“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走之前,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颜知非谢谢邵琅远为她整理的包袱和旗袍,也感谢他有机会让她可以为难一次高高在上的陆管家。金建平在舒太太房间跟她说的那些话,就是她要送给邵琅远的谢礼。
邵琅远听后,沉吟许久。
颜知非以为他不信,道:“虽然金建平是个信口齿黄的人,但他敢拿这件事去讹陆太太,可见这事假不了。还有,陆太太一心想把金建平撵去乡下,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邵琅远提醒她:“这事你先别跟其他人说。”
颜知非嘀咕了句:“我都要回青古邬了,跟谁说去?”
“你不用回去,留下来帮我做旗袍。”邵琅远干脆利落地说了句。
颜知非错愕地看着邵琅远,她手艺确实对不起颜家招牌,邵琅远心知肚明,为什么要把她留下来做旗袍?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颜知非希望邵琅远能长点心,不能被陆太太温柔和善的样子给骗了。
正在忙着整理东西的邵琅远把一个大箱子推到门口处,转身,道:“金建平看到的也许是真的,但他的猜想一定有问题。”
“什么?”颜知非不明白邵琅远在说什么。
邵琅远分析道:“陆太太确实不是个善良的角色,但她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不可能去抢那个男人。”
“那晚的火灾,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陆太太引起的,但没有人敢说她什么,你说是为什么?”
颜知非回答:“因为你爷爷保她。”
颜知非想到了家丑不可外扬这种歪理。
邵琅远却说道:“我已经查过了,火灾那天晚上,陆太太见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小白脸。他们发生了争执,小白脸气愤当头,没把手中的烟掐灭就扔到了地上,点燃了窗帘和几筐布。”
陆冬利是在一间小仓库旁发生的争执,她和小白脸都被情绪冲了头,忘了所在的小仓库为了保存布料针线,会处理得非常干燥。小小的烟头最先把化纤面料做的窗帘点燃,旁边对方的棉布很快就成了“帮凶”,火势一起,所有的布料都在火焰中欢呼。
“我能查到的事,以我爷爷的人脉和手段肯定也很容易查到。如果陆太太与那男的真有私情,我爷爷肯定会想办法把她赶出邵家,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保她,不再追究,实在蹊跷。”
颜知非微微抿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邵琅远又道:“正因为蹊跷,我才要继续查下去。所以,你先不要打草惊蛇,就当它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颜知非心中一动,在上海,邵琅远是唯一肯温柔待她的人。
回过神来,见邵琅远正打量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审视。
邵琅远道:“二婶的秘密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一个人的秘密我目前一无所知。”
颜知非知道邵琅远说的是她,他想知道火灾那天她去哪儿了。
颜知非挂上包袱,抱起木盒,谢过邵琅远,与他告别。
她越急着走,邵琅远就越想揭开那晚的秘密,他稍稍侧身,便把门给挡住了,问她:“不完成你爷爷的遗愿了?”
颜知非道:“我在邵家也待不下去,还是先回青古邬。来日方长,以后我再慢慢想办法。”
如果颜知非继续待下去,邵家的人早晚会把她弄监狱里去。
邵琅远道:“如果你现在临阵脱逃,将永远无法完成你爷爷的遗愿。真的要放弃?”
颜知非为难道:“留下来是死路一条,如果爷爷在天有灵,一定会支持我从火坑里逃走。”
保命要紧!
邵琅远建议她道:“你可以留下来跟着我一起做旗袍,等陆管家把身份证明办好了,谁来盘查都不怕了。”
颜知非有些吃惊,“刚才……我们跟陆管家说的那些话不是故意气他的吗?”
邵琅远一本正经道:“我没有时间气他。”
“你……真的愿意把我留下来?”颜知非心中只剩疑惑,“可是……你明知道我手艺一塌糊涂。”
邵琅远却道:“我要在你身上赌一把。”
赌?什么意思?
两名身穿西装的人走过来,跟邵琅远打过招呼后就把他收拾的东西搬上了车。
邵琅远带着颜知非上了他自己的车, 绝尘离开。
颜知非捉摸不透邵琅远,好奇地问:“我们去哪儿?”
“一个能让你安心待着,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打扰的地方。”邵琅远的声音比春日的风还要让人觉得舒服。
颜知非心中的静湖掀起了涟漪。
“你……”她红着脸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邵琅远微愣了下,回头看了一眼颜知非,随口道:“你想留在上海,我想借你的旗袍看看,不知道这桩交易你愿不愿意。”
见颜知非迟疑,他承诺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损伤它分毫,也不会让其他人看见它。”
原来——他只是想跟她做交易。
“你可以考虑考虑。”邵琅远并不强求:“在你考虑期间,你可以住在我这儿。”
车在马路上奔驰,一栋栋高楼大厦被甩在后方。
颜知非问他:“如果,我不愿意呢?”
邵琅远迟疑了下,“你会愿意的。”
突如其来的肯定,很强势,让颜知非皱起了眉头。
“我不愿意!”
爷爷曾经说过,她天生就喜欢跟人对着干,真是头疼。
颜知非不愿意,不是害怕被人看了旗袍,也不是怕被人参悟了颜家旗袍的做法,爷爷曾经说过,手艺得到传承才有生命。可惜,那时候她不懂,没有把功夫花在学旗袍上,白白断送了颜家旗袍的传承。
颜知非不愿意,是因为她觉得邵琅远对她是一种利用。
一开始,他左右她的去留,只是为了跟邵家的人较劲儿。
后来他把她从水里打捞起来,只是为了不让包袱里的旗袍落入别人的手里。
现在,他终于挑明了,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前提是让他得以完成薛老师的旗袍,度过眼前的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