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期间,颜知非被王草儿等人照顾得很好。颜知非也终于有时间教王草儿等人一些新的盘扣花式和刺绣。
饭桌上,颜知非突然对王草儿说:“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街上遇到的那家做蕾丝进口的商家吗?”
“记得,怎么了?”王草儿困惑,“你不是拒绝了吗?”
上次王草儿陪颜知非去街上给小忆夏添置衣物,碰巧救过一位做蕾丝进口的商人,当时蕾丝进口商向颜知非推销他的产品,被颜知非拒绝了。
“我拒绝是因为我们有蕾丝机,可以做出比他们更好的蕾丝来。但若要织出蕾丝,除了机器我们还需要优质的蕾丝原料。”
而那个进口蕾丝商,必然能联系到上好的蕾丝原料厂家。
颜知非已经吃完饭,站起身准备离开,道:“帮我联系一下,就跟他说,请他帮我们预定一批蕾丝原料。记得,一定要最好的。到时候亏不了他。”
王草儿大概猜出颜知非的意图,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非非,你是打算?”
“对,没错。我要专门做一批蕾丝旗袍。”颜知非回道。
王草儿聪慧,做事又稳妥,很快便联系上了上次的蕾丝进口商。
第二天,颜知非便订下了蕾丝商手上的全部蕾丝,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将这些蕾丝做成旗袍。
颜知非把自己关在家里研究了一个星期的蕾丝旗袍后,终于肯上街散心。说是上街其实也是为给蕾丝旗袍买一些原料做盘扣。
颜知非穿着一身素雅旗袍,走在巷子里,初夏的晨风迎面吹来,墙角那些花儿的香味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弥漫在空中。
一丛花儿踏了,颜知非正想弯腰将它们扶起时,迎面一位穿着古法旗袍的女人向自己走来。
她的步子轻盈优雅,却有些不稳。
颜知非停下了脚步。她看清了来人,是旗曼新。
旗曼新的脸色虽然不似第一次见时那般苍白,但依然一副病西子的模样,好似一阵清风儿便能把她吹倒。
旗曼新见到颜知非的那一刹,神色明显紧张了许多,两人明明只相隔两米,却让人感到是两个时空的人。
旗曼新盯着颜知非的眼睛,神情复杂,心里五味杂陈。好几次想要开口,可最后千言万语竟都堵在了喉咙,生生哽出两滴泪倔强的藏在眼眶里,不肯落下。
旗曼新看颜知非看得出神,竟没有注意到脚下,她向她靠近,却不想脚下一绊崴了脚。
“当心。”颜知非心下一紧,快步上前,第一时间扶住了旗曼新。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世间万物好像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良久,旗曼新开口了,她眼里有泪,嘴里含笑道:“谢谢。”
颜知非从旗曼新的眼里,看到了愧疚与无奈。但这些情绪,却让她莫名有些难受起来。
等旗曼新站稳后,颜知非放开了手,道:“旗太太,您有什么事吗?”
她叫她旗太太!
旗曼新感到整个神经仿佛正在被凌迟。她对上她的眼睛,心口一阵钝痛。眼眶里那两滴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我。”旗曼新想说声对不起,可她知道,那对颜知非而言实在太轻太轻。
见旗曼新迟迟不开口,颜知非抬脚准备离开。
“非非。”旗曼新突然叫住了她。
颜知非顿足,鼻尖一阵酸楚,这是她第一次听母亲叫她的名字。过了好半晌,颜知非才恢复了平静,对旗曼新道:“旗太太,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颜知非离开了,步子很重,每一步都落进了旗曼新的心里,直到完全消失在巷子尽头。
“您好。”王草儿正做旗袍,见旗曼新站在门口,立马上前招呼起来,“太太,您是想做旗袍吗?”
旗曼新笑着回应。
“您是自己穿还是送人呢?”
“自己穿。”
王草儿打量着旗曼新,夸赞道:“太太,您的气质身材很适合旗袍。”
“太太,您是想什么场合穿呢?”王草儿又问。
不同的场合、不同的用途,旗袍的款式也自然不同。
旗曼新不急着回答,一双眼睛一直打量着店铺。
王草儿生疑,她见过形形色色的顾客,却没见过像旗曼新这样,不像是来买旗袍倒像是来找什么东西来了。
大概旗曼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问:“有图册吗?”
王草儿把旗曼新的反常看在眼里,奉上茶道:“您先喝口茶,我这就去给您拿款式图。”
王草儿说着便进了里屋去拿款式图,可等她拿着图册出来的时候,却傻眼了。旗曼新不见了。
屋子里突然传来小忆夏的哭声。
王草儿冲进房间看到旗曼新紧抱着小忆夏不放,吓得脸都白了,道:“太太,您这是干什么?”
旗曼新继续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边哄一边道:“我看孩子哭了,就进来哄哄,你看这孩子,笑了吧。”
王草儿看过去,小忆夏正对这旗曼新笑。
王草儿心里不安,对旗曼新道:“太太,把孩子给我吧,小心待会弄脏了您的衣服。”
王草儿说着就要去抱孩子。
旗曼新避开王草儿,道:“没关系。”
这时候,织鸢听到动静从后院出来,王草儿赶紧给织鸢使了个眼色,她继续和旗曼新周旋,让她去给颜知非打电话。
织鸢点头表示明白后,悄悄退出了房间。
“太太,看得出您是真喜欢这孩子,可现在天热,孩子身上有汗容易感冒,我先抱她去洗个澡,您也先喝口茶解解暑。”
王草儿上前,想要接过孩子。然而旗曼新依然不肯,继续逗孩子笑。
王草儿越发觉得不对劲,可孩子在旗曼新手里,她不敢硬抢,王草儿急出了汗水。
上海街头,车水马龙。颜知非站在街头挑选蕾丝盘扣的原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店铺打来的。
颜知非接起来,还没开口电话里便传来织鸢焦急的声音,“颜老板,出事了……”
颜知非听到孩子出事,吓得手都软了,立即丢下手中盘扣往店铺赶去。
路上颜知非想起出门时遇到旗曼新的事情来,她猜想在店铺里抱孩子的人很有可能是旗曼新。颜知非掏出手机给杜今打电话。
杜今正满上海找旗曼新,接到颜知非电话,立即赶往颜氏旗庄。
渔村,邵琅远采完药刚到家便看到老先生倒在了地上。
邵琅远把自己知道的急救方法都试了个遍,可老先生依然没有动静。
良久,邵琅远终于伸出手在老先生的鼻尖探了探。霎时,仿佛有一股电流穿过了邵琅远的身体。
老先生走了。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邵琅远将消息告诉颜顾后,颜顾什么话也没说,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忘着天空,望了很久很久。
邵琅远按照老先生走之前交代的,将他葬在了院子后的那片竹林里。
颜顾和邵琅远从竹林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发现了老先生留下的信还有一瓶药。
“颜老,我走了,这是你求了二十年的药,我终于给配出来了。其实我很羡慕你,一生有想要拼命守护的人,而我想守护的那个人,早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