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好像是你兼职的最后两天,第一天我从你那里买了些红酒,我让你帮我用购物车运到车库,你很乖巧地推着购物车跟在我身后。

“临走时,我问你卖酒是不是有任务,你说是。我又问你还差多少钱完成销售额,你没吭声。

“第二天我离开淞海,回了趟你那里,从你手里又买了一万多的红酒。

顾听舟说完,黎曼似乎有了些印象。

她记忆里貌似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在她以为达不成销售目标的那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一口气买了一万多块的红酒。

后来她成功拿到了三百块的奖励。

“如果没查错的话,你和那个小朋友是后来才认识的。”顾听舟的视线落在面前的画纸上,又挪到黎曼身上,盯着她看了须臾,“明明我是先认识你的,当时还让你加了我的微信,为什么你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次从黎曼手上买了一万多的红酒,顾听舟特地让她加了自己的微信,他以为她一直在这里卖红酒,让她以后如果达不成销售目标就联系他。

二十岁的黎曼确实很听话地加了他的微信。

然而他回到京北,准备给黎曼发消息时,却只有一个鲜艳的红色感叹号。

黎曼抿唇,“当时兼职时不少人会让我加他们的微信,后来我结束兼职就把那些人都删了。”

书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顾听舟的指尖轻点着桌面,目光逡巡在桌上那些画纸上。

他忍不住问:“所以那个小朋友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爱上了他?”

语气很温和,像是和黎曼叙旧的好友那般。

“你不必骗我。”他说,“毕竟你喜欢他这件事,根本藏不住。就算嘴上说着不爱了,眼里的爱意不还是一点没减。”

黎曼走上前,拿起桌上一张画纸,推到顾听舟眼底。

她指着画面里跌坐在地上的大白,“这是我。”

又指着蹲在大白面前,伸手拍着大白后背的少年,“这是他。”

埋藏在心底的爱意,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口,可惜倾诉对象是一个非常混蛋的男人。

“当时有个男人故意刁难我,拿几百块钱羞辱我,后来他出现了,”黎曼盯着画里的少年出了神,指尖轻轻地摩挲着画纸,“那个男人前一秒是怎么羞辱我的,他后一秒用同样的方式去羞辱那个男人。”

“地上那些钱是小朋友扔的?”顾听舟阖眼,轻声问。

他粗略地扫了眼,地上的钞票大概几百张,应该和他在黎曼那里买酒花的钱差不多。

黎曼嗯一声,没再说话。

顾听舟眼皮一抬,沉吟道:“差不多的钱,为什么你选择喜欢他。”

“因为他不知道我是谁。”

黎曼忽然笑了,心底仿佛被那点温暖再次点燃,“他甚至以为我是一个男人,关切地喊着兄弟。”

就是这样的陆烬之,让她一眼万年。

“而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如果我当时套着玩偶服,你看不见我的长相,根本就不会为了帮我完成销售目标买下那么多酒。”

话说的明明白白,一点台阶也没留给顾听舟。

“所以很抱歉,顾先生,我当年没记住你。”

.

吃了药之后,黎曼的症状渐渐好转。

第一年过得浑浑噩噩,从第二年开始,顾听舟偶尔出差会带着她一起,有时会让黎曼当作自己的女伴,一同出席一些重要场合。

他很舍得在黎曼身上花钱,光是在她那张脸的保养上,他一年都要砸上近千万。

仿佛真的把黎曼当作自己养的菟丝花那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娇养,却一直忍着没碰。

有时他在工作上遇见一些棘手的事,黎曼主动提出愿意帮他一起处理,刚开始他没同意,后来有次秘书临时有事,黎曼试着帮他处理了一些文件。

顾听舟渐渐发现,自己养的小兔子真的挺优秀,也不枉他在黎曼身上投入了这么多钱。

第二年年末,许久没有联系的沈禾茜突然给黎曼打电话,说自己和江堰分手了。

电话里,沈禾茜哭的泣不成声,说家里不同意江堰和她在一起,她搬出来和江堰一起住,扛着家里的压力,但却是江堰先提的分手。

第三年,顾听舟给了黎曼一笔不薄的资金,鼓励她自己去投资。

他的小兔子也确实让他大开眼界,靠着那笔钱,和别人合伙投了一个项目,赚回来几十倍不止。

这一年,黎曼三十岁。

她多了不少阅历,这三年跟着顾听舟去了很多地方,也见识了形形色色的场面,无论是打高尔夫还是出席酒会,她都从一开始的生涩变得游刃有余。

这些年,她没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她还是喜欢闲暇时间画画,只是画的内容再也不围绕着陆烬之,而是无边无际的海。

顾听舟有问过黎曼为什么只画海,她说喜欢。

真的是喜欢吗。

还是遗憾。

遗憾那年元旦没能和那个人一起看海。

同样是第三年,黎曼偶尔会从顾听舟口中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他说,那个人的名字现在被圈里的人熟知。

“小朋友挺有能耐,当年还真是小看他了。”顾听舟哂笑。

不过以陆烬之现在拥有的,还是惊动不了他在圈里的地位。

他问黎曼:“你想见他吗,下周在荟南有个拍卖会,我可以带你去。”

黎曼摇头,淡淡道:“不爱了。”

这些年好不容易把那些思念耗尽,如果再多看一眼,很可能又会死灰复燃。

那么对她来说,又是一场浩劫。

第四年。

温枳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黎曼三十一岁,顾听舟三十四岁。

这一年,陆烬之二十四岁,他的名字在商圈人尽皆知。

顾听舟照例问黎曼:“你想见他吗。”

黎曼摇头,笑得淡薄,“不爱了。”

“那你爱我吗。”他又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见小兔子很轻地嗯了声。

第五年。

这些年过去,顾听舟对温枳是否能苏醒,好像没了最开始的那份执念。

甚至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只要温枳醒不来,那么他就能继续留着黎曼在自己身边。

小兔子还真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存在。

听话,又体贴,从不忤逆他。

只是如果想更进一步发展亲密关系,他得给小兔子一个合适的身份。

比如。

“黎曼,跟着我吧。”

漫天的烟花下,顾听舟向黎曼求婚。

小兔子微笑着点头。

一切都顺利得可怕。

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不少东西。

正如当年抛弃温枳的那个男人,只要时间够长,新欢够好,忘记旧爱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然而就在这个晚上,私人医生打电话给顾听舟——

“顾先生,温小姐刚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