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暗中,人其他感官都被无限放大。鼻翼萦绕着的香味愈发馥郁,从鼻腔渗入大脑,神经绷成了一根笔直的线,稍有不慎就会断掉。

耳边是黎曼均匀的呼吸声,陆烬之俯身贴近,指腹触碰到她的脸颊,最终在她的唇边停住。

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情感灼烧着理智,他屏住呼吸尝试吻向她。彼此的气息逡巡着交汇,只要再凑近一厘米不到的距离,他就能偷吻到黎曼。

陆烬之垂着眼眸,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回想起那次对峙。

——你偷亲我那次,其实我是醒着的。

——是我记错了,还是你在撒谎?

当时他笃定地对黎曼说出这两句话,实际上自己心虚得要命。

四年前那次,他无端高烧不退,睡得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似乎有人进自己的房间。唇上的触感虚幻得像是做梦一样,后来桌上多出的一模复习资料也只能证明那天黎曼进过他的房间,至于那个短暂的吻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点也不确定。

高烧那几天,他只要睡着就会梦见黎曼,所以那段时间他沉溺于自己的梦境,每天昏睡不醒。

黎曼那天真的偷吻他了么?陆烬之至今都无法找到佐证。

理智重新占据上风,陆烬之慢慢直起身子,捞起放在床头柜的手机,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后,灯光照亮了一小片位置。

陆烬之挤出几颗退烧药放在手心,另一只手端起那杯热水,静默地注视了熟睡的黎曼片刻,喉咙动了动:

“黎曼。”

生涩地从嗓子眼挤出这两个字。

黎曼还是阖着眼帘,脸颊的红晕丝毫没有褪去半分,大概是开了空调又压了一层羊毛毯,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白净的面庞沾着几根捋乱的发丝。

陆烬之放下水杯,俯身把她那几缕凌乱的发丝重新捋至耳后,声音难得的温柔:“黎曼,起来喝完药再睡。”

话音落下,黎曼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听话,把药喝掉,嗯?”他的指腹抚上她的脸颊,贴着感受了一会儿她的温度。

片刻过后。

黎曼终于睁开眼,在看见陆烬之的那一刻,瞳孔划过一丝困惑和震惊。

这短暂的一幕还是被陆烬之捕捉在眼底,他不动声色地重新端起那杯热水,故作轻松地再次重复:“起来喝药。”

黎曼烧得全身酸痛,挣扎着撑起身子坐起来,闷不作声地从陆烬之手中接过热水和退烧药,仰头喝掉后,低哑着说了句谢谢。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捧着杯子里剩余的热水,小口小口地抿着,想起了这一茬,抬头看向一边的陆烬之。

“小胖子说你发烧了,给我打的电话。”

不咸不淡的腔调应着,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黎曼呼吸一滞,语速很缓慢,“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陆烬之靠在墙边,歪头斜睨着黎曼,语气恢复成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白天不是未经允许亲了你么?就当是我赔罪了。”

鬼屋的那个吻在白天一直被默契地矢口不提,现在重新被陆烬之拎到台面上来讲,倒是让黎曼愣了两秒,好在又迅速反应过来。

“可乐当时在旁边,我不想给他的童年带来阴影。”她平静地解释道。

陆烬之气笑了。

“这就是你不推开我的理由?”他反问。

黎曼没吭声。

趁着这个空档,陆烬之猛的上前几步,弯腰攥住黎曼的手腕,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黎曼,眼底的薄怒显而易见:

“那上次是怎么回事?我亲了你,你也没有推开我。”

周遭像是倏地一下噤了声。

黎曼抽回自己的手,对陆烬之的愠怒置若罔闻,平淡地应:“上次你喝了酒,就当你是酒后失态,我不想和你计较。”

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倒像是陆烬之从始至终自作多情。

陆烬之的手垂在身侧,身子慢慢站直,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

“所以黎曼,”他不死心地抬眸,冰冷颤抖地开口,“谁亲你都可以,是么?”

哪怕换个人,她也不会推开,对吗。

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逐渐陷入癫狂、疯魔,而黎曼始终都保持着那份体面。

平淡地,像是没有任何感情似的。

“可乐在哪?”黎曼没有理会陆烬之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

见陆烬之没回应,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找。

“在沙发睡着了。”陆烬之忍着气拦住她,“…你还在发烧,能不能别乱动。”

很烦,他骨子里厌恶且拒绝当舔狗,然而他每一个下意识的行为都在打自己的脸。

“客厅?有被子吗?他会冻着的。”黎曼蹙眉。

考虑到家里唯一一床厚被子就是她身上盖着的,其他的被子都比较薄,几乎没任何犹豫,她还是想要下床去客厅找可乐。

陆烬之再次拦住她,忍无可忍地选择了妥协:“…我去把他抱回来,你好好躺着别动。”

早知道醒来的黎曼这么烦人,刚才就趁她睡着直接亲上去了。

犹豫就会败北,陆烬之记住了这个道理。

把睡着的可乐抱了回来之后,看着那小胖子再次和黎曼躺在一个被窝里,陆烬之深吸一口气,遏制着攀升的妒火。

从黎曼的卧室里出来之后,陆烬之本想回陆家,手扶着大门把手下压,门吱呀一声打开的那一瞬…他后悔了。

来都来了,热脸贴完冷屁股,什么也没讨到就走人,岂不是不太划算。

——必须得留宿睡一觉。

做完这个决定后,陆烬之关上门回到客厅,小沙发上还散落着刚才可乐盖着的那床小被子。

一米八七的身子蜷缩在布艺小沙发上,落地窗外是深夜静谧的城市,陆烬之枕着手臂,就这么将就且憋屈地睡着了。

翌日,他是被一阵又一阵的门铃声吵醒的。

陆烬之起床气比较大,他不懂一大早是哪个不识相的在这扰民,于是带着一肚子火去开门。

门敞开后,看着面前站着的陌生女孩,短暂的目光交汇后,双方都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