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休息时间结束, 云昕回到办公室。

安采云洗把脸,补过妆,喝了咖啡, 整个人重新变得神采奕奕。

瞧见云昕,她一脸的糟心、嫌弃, 外加不能不管的无奈,“待会儿我要去见顾客, 你要不要一起?”

此时距离下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云昕觉得不会影响准时下班,便答应了。

安采云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开始骂, “你到底上没上过班?对职场前辈什么态度?不知道尊重别人吗?”

云昕:“尊重是相互的。你不尊重我,我也不要尊重你。”

据说近几年毕业的新人出来后开始整顿职场,以前她还不信, 现在,不得不信。

“你还想不想转正了?”安采云换了个斥责方向,“脾气这么差, 说你一下都不行, 经理怎么可能同意让你转正?”

“会吧。”云昕就事论事, “公司缺人手,工资那么低, 要求那么多, 除了我, 也没别人肯来啊。”

安采云更加生气, 出言讽刺,“嘴皮子这么利索, 看来谈判有一手。待会儿见了客户,可千万不要怯场啊。总不能只会窝里横,一到外面,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云昕:“你工作认真,努力上进,签了那么多合同,是你收入高,还是丁天一收入高?”

说时迟那时快,安采云猛踩刹车,转过头怒瞪云昕。

云昕不当一回事,继续扎心,“经理见客户找你作陪,谈下来的业绩算经理的,还是算你们俩的?”

“算他的。”安采云抿紧嘴唇,眸子里透着不甘心,嘴上却说,“同事之间相互帮助很正常。这回我帮了他,以后他迟早会把这份人情还给我,算起来不亏。”

“我不相信什么迟早,只知道整个销售部门,你事做的最多,日子过得最累,工资拿的最少。”云昕百无聊赖道,“你对我诸多挑剔,这看不惯,那看不顺眼,可是我过得很开心。你完全按照自己的标准做事,可我也没见你过得很好啊?”

“下车!”安采云恨声道,“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自己想办法过去!”

安采云猛踩油门,一下子把云昕甩在身后。

“她可以随意责骂别人,别人不能反击,因为戳中痛处会刺痛她的心。她反对的不是恶行,而是反对自己受到不公正对待。”云昕感慨,“新品种恶人啊,长见识了。”

那里环境怎么说呢?

昏暗的灯光,喧嚣的音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安采云还点了个包厢,方便谈事情。

云昕坐出租抵达酒吧门口,安采云正在对镜自照,最后一遍确认妆容。

眼角余光瞥见云昕,她露出厌恶之色。想到自己还要带新人,只能捏鼻子忍着。

“待会儿进去后多看少说话。要是当着客户的面闯了祸,我也救不了你。”

“我一向安分老实,出不了什么大事。”云昕一点不担心。

安采云听的只想翻白眼。

自从接手云昕,她感觉自己凭空老了三岁,做事情也什么都不顺。

早知如此,当初资料就不该换。

她宁可应付麻烦点的客户,也不想面对云昕。

安采云想想就来气。确定一切妥当后,她自顾自往酒吧里面走。

云昕也不傻站着,乖乖跟在身后。前辈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过了片刻,两人进入包厢,跟此次客户杨总碰面。

“杨总,这次又得麻烦您了。”

安采云刚开口,杨总就端起酒杯递过来,“来来来,先喝酒。酒浓情意深!喝到位了,什么都好谈。”

安采云笑容淡了些,随后又扬起大大的笑脸,“应该的。来,杨总,我今天陪您喝个尽兴!”

然后云昕就看着他俩一杯接一杯,迅速喝完整瓶酒。

“酒没了,让服务员再上。”招呼的同时,杨总看见了云昕,好奇问,“这位是?”

安采云笑着回答,“公司新同事,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她怎么不喝呀?”杨总又问。

“她……”安采云看向云昕,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云昕主动表示,“我酒精过敏,喝不了。您要是不介意,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啪嗒——”杨总把高脚杯搁下,一脸不悦,“这就没意思了。你们明知道我爱喝酒,谈生意故意带个不能喝的来,是什么意思?”

安采云陪笑,“杨总,她是新来的实习生,不懂事。不过没关系,我陪您喝,绝对喝到您尽兴!”

“这还差不多。”杨总面色稍稍缓和。

不料云昕看着他,直言,“谈生意本来就没必要喝那么多酒。商品质量过关,价格也合适,你就签合同。要是有哪里不满意,说出来,咱们慢慢商量。喝那么多酒,除了伤胃,其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杨总目瞪口呆。他看向安采云,“你带来的人怎么回事?怎么说话的!”

“哎,小姑娘刚毕业,不懂事。”安采云拼命找补,同时冲云昕使眼色,“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有事吗?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

“少喝点,对身体不好。”云昕说完才肯离开包厢。

杨总气了个倒仰,“这种员工你们还留着干嘛?开除,马上开除!”

“好好好,回去我就跟经理说。”安采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反正她本来就看云昕不顺眼,进酒吧前都说了“多看少说话”,结果还是闯祸了。

不就是喝杯酒吗?扯什么酒精过敏啊?喝完了去卫生间吐都行啊!

当面得罪客户,被公司辞退也是活该。

安采云一点不同情,反而心里十分畅快。她拿起服务员送来的酒,倒了满满一杯,“小孩子不懂事,我替她赔罪。咱们接着喝,不用管她。”

说完,一口闷。

“好!”杨总直拍大腿,“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来,咱们接着喝。”

一杯,一杯,又一杯。

突然,杨总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我、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疼啊?”

安采云喝的脸颊通红,幸好还没醉,意识还是清醒的。见状她赶紧问,“杨总,你怎么了?没事吧杨总?”

杨总疼的脑门直冒汗,艰难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有事,肚子疼,帮、帮我叫救护车。”

安采云拿着手机起身,却没能站稳,身形晃了晃。她刚要拨打电话,外面的云昕推门进来,“救护车已经来了,送杨总上车吧。”

“啊?这么快?”杨总呆住。

“都说了喝酒伤胃,让你少喝点还不听。”云昕抱怨了一句,率先走出去。

杨总琢磨着这话,越想越是后怕。他巴巴看着安采云,尴笑,“你们这个新员工,什么来头啊?她是不是会看相?”

要不怎么能提前把救护车喊来?

安采云茫然,她也不知道啊。

说话间,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把杨总抬上担架。

因为情况看起来有点严重,安采云不敢乱动病人,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等到人被抬走,她才喊着“杨总”追出去。

**

医院单人间。

门内,杨总和杨总老婆正在进行一场“亲切”“友好”的交谈。

杨总老婆:“喝喝喝,喝不死你!你能耐了,喝酒都喝出胃穿孔来了!”

杨总:“哎哟老婆,冤枉啊。我、我就是跟人谈生意!稍微喝了几杯……”

杨总老婆:“稍微喝几杯,能弄得浑身都是酒味?骗谁呢?你是浸在酒坛子里喝的吗!”

杨总:“真的!要谈生意嘛,人家硬让我喝,我能怎么办?”

杨总老婆:“那就甭谈了!赚那么多钱干什么?你胃穿孔喝死了,我好带着儿子、带着遗产改嫁吗?!多大年纪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年轻小伙呢?”

杨总:“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她们再灌我酒,我绝对一滴都不喝。谁再劝酒,朋友都没得做!”

杨总老婆:“这还差不多……”

门外。

单薄的房门完全挡不住夫妻俩的说话声。

云昕一字不落,听的清清楚楚。

安采云站在旁边,听到杨总说“灌酒”、“劝酒”,脸色变得很差。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妇人走出来。

她打量片刻,态度和蔼,冲云昕道,“是你叫救护车把老杨送进医院的吧?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医生说,如果再晚点送过来,情况会很危险。”

“幸好当时救护车就在门外。老杨一说肚子疼,医护人员立马赶到,把他送往医院。”

“对了,你怎么会想到提前叫救护车?”

云昕解释说,“经常喝酒的人肝不好。我看他面部发黄,有点担心。”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说什么“别人灌他酒”、“别人劝酒不好拒绝”,明明是他自己看到酒就管不住手,管不住嘴。

那种喝法,同桌的人看见了都得担心,万一喝死了是不是要自己担责。

提前喊救护车虽然有点意外,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想到这,杨总老婆又问,“你们谈什么生意?谈到哪了?”

云昕:“我们是食品加工厂员工,想跟杨总签明年合同。具体的……还没开始谈。”

杨总老婆听着又有点冒火。

聚在一起,正经事不谈,就知道喝喝喝!

“不用谈了。往年都是从你们家拿货,货物质量没问题,价格也公道,明年还是从你们家拿。”杨总老婆拍板决定,“明天你找个时间过来一趟,我跟你签合同。”

“谢谢夫人。”云昕笑着道谢。

安采云灌了一肚子酒,此刻脸煞白,站在一旁深怕被追责。

杨总老婆知道自己丈夫什么德性,也没追究,只说,“以后谈生意他再想喝酒,你们都拦着点。拦不住就给我打电话,我亲自收拾他。”

“好,我记下了。”云昕严肃点头。那模样,仿佛时刻准备好打杨总小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