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荷今日穿的寝衣裙袖收得有些窄,官家落座时她正盯着边上案桌上宽口圆碗的器皿,那里面正摆放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静静地垂立在水面上。

她听见官家的问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语气乖觉:“想着夜里要侍候,带着耳坠子只怕是要压着,嫔妾便没有戴耳坠子。”

霍清荷第一次来伺候时是带着米白的耳坠子的,那一回是没有压着官家什么的,但她自己却是难受了半宿,还是后来官家回了福宁殿她才得空把耳坠子给摘下来放在了枕下。

不过这会儿霍清荷虽说是解释了她今日没有戴耳坠子的缘由,但却并没有同官家说喜欢或是感激白日里送去的赏赐。

从她回话时的语气看,像是没有这么一回事儿似得。

裴元徽哼笑一声,朝着霍清荷招了招手。

他也并没有急着再问什么。

因为才沐浴过,霍清荷一头青丝偶尔有些湿润,此际披泄在肩头,烛火之下,入目是纠缠不休的雪白与乌黑。

霍清荷慢慢地朝官家走近,最后坐在了官家身侧。

“陛下。”

裴元徽“嗯”了声,他环顾一圈,最后懒散地上了床榻,靠着深色软枕:“这几日你那里如何?”

官家这语气跟闲话家常似的。

霍清荷望向官家,语气都是甜甜的:“谢过陛下关切。前日和丫头们去御花园摘了荷花,陛下可喜欢吗?近来多是随意的消遣而已。”

裴元徽闻声睨了她一眼:“你选秀时嬷嬷没有教过你?不能探问朕的喜好吗?”

霍清荷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站起身,说她怕的话,但她在惶惶站起身之后又拿一双鹿眼水眸偷觑着他。

裴元徽被这一连串的小动作给逗笑了,他又指了指霍清荷:“光站着不说话?”

偷觑被抓包,霍清荷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般:“嫔妾忘了。陛下要责罚吗?”

大抵是因为害怕,说话时她的嗓音带着一点儿抖,那点儿颤音听着,倒是让人十分想欺负戏弄。

官家本就不是一个好人,这会儿坏心思更是毫不收敛。

“你做错了事儿,朕自然是要罚你的。”

他睨着小霍,从低垂着的睫到尖尖的颌,像是最脆弱的蒲柳,脆弱而蓬勃,怯懦而坚韧。

“坐过来。”

裴元徽轻拍的是他的身前。

霍清荷看见了,她有点儿错愕。

一时之间想到了许多各种各样的在霍家时听仆妇丫头们说过的私话。

裴元徽并没有催促霍清荷。

良久,霍清荷终于动了。

两掌极缓慢地附膝而上,最终分腿跨坐在官家身上。

但霍清荷只停留了一秒不到,又像是兔子一般躲到了一旁。

显然是一秒也不敢多停留的。

裴元徽只是噙着一双笑眼看着霍清荷,他只抬手在霍清荷向后倒时扶了一把霍清荷的腰肢。

“坐稳。荷花朕未必喜欢,只是眼下朕面前的这株美人花倒是有趣些。”

这话要是换做旁人大抵就会有调戏的意味了。

只是官家在说话时偏生始终都是直勾勾地盯着霍清荷的眼睛看,由这位九五之尊口中说出的话竟也不会让人觉得假。

听了这话,霍清荷的耳垂都好似泛了粉红,她垂了垂头:“嫔妾,这样算是陛下的喜好还是不是呢?”

毕竟方才是官家自己说的“不能探问他的喜好”。

裴元徽掐着霍清荷细柳腰:“你想成为朕的喜好?你又不是那些物件儿。朕不喜欢你这样问。”

这样变相询问他喜好厌恶的说法,不论霍清荷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裴元徽已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了。

霍清荷闻声便又偷看了官家一眼:“是。嫔妾失言。”

她这样的姿态又不像是有意提起了。

裴元徽实在没有继续的意思,他强势地拽了霍清荷一把。

这下霍清荷便直接跌坐到了裴元徽面前:“朕还要罚你。朕赏赐给你的东西你也敢不戴?”

裴元徽可还没忘记这么一茬呢。

霍清荷又抬手摸着耳垂:“嫔妾分说过了……嫔妾。”

“还敢狡辩。”裴元徽拍了一把。

霍清荷这下不敢辩解了,只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官家。

她本就容貌出挑,本来看人时就自带风情,眼中含情看人时那可就更让人招架不住了。

裴元徽都眼前微微一乱,这下更加做不到坐怀不乱了。

“安置”二字都已经到了裴元徽的耳边了,只是总有不解风情的来打搅。

“陛下,钟粹宫叫人来请。”晋阳在外头的声音低低的,显然是也不敢触动官家的霉头。

霍清荷闻声更加不敢动了,两人靠近时的呼吸交缠,她注意到官家的呼吸在晋阳话音落后明显急促了些。

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

霍清荷一时之间也不敢出声。

她也听见了,是钟粹宫的人来请。

霍清荷对东西六宫不算太清楚,但她记得钟粹宫的主位是遇喜有孕在身的曹嫔,东西偏殿里似乎只住了这回新秀里的谢贵人。

但这会儿敢来惊动的估计就只有钟粹宫的主位曹嫔了。

这会儿霍清荷自然是不能出声,她有自己的考量。

这会儿她才不想去劝什么让官家去看的话,她是新人,眼下在官家跟前要的也不是什么贤惠。

她垂着头,只作无措模样。

裴元徽沉默几息之后才发话:“怎么了?”

晋阳在外头回话很快:“回陛下。是钟粹宫曹娘子叫人来请。说是曹嫔有些身子不适。”

裴元徽听清了顿时有些不耐烦:“太医去看过了吗?”

“回陛下的话。已经让太医去了。只是这会儿还没到。曹娘子说心里不大踏实,便叫人来请陛下去。”

裴元徽揽在霍清荷腰间的手不时轻叩着,有些痒,霍清荷忍住躲开的冲动。

“朕去了难道她就身子爽利了?今日她不爽利要朕去看,明日旁人身子不爽利也要朕去看出。朕看她是愈发忘了规矩了。”

裴元徽的声音极冷,也并没有因为曹嫔遇喜就直接起身说去钟粹宫。

这倒是惹得霍清荷抬眼偷看了官家一回。

裴元徽注意到,又按了按霍清荷的腰。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