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颖国公薨了……”

清晨,当朱允炆坐在春和殿寝宫铜镜前,享受着身宫女为其洗漱的时候,东宫带班太监李权走到了他的身后,将这消息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

朱允炆猛地转过头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权。

“昨夜亥时三刻,颖国公薨于府上……”李权低着头重复了一遍。

没等朱允炆从这消息中走出来,他又补充道:“按照下面人的话,昨夜陛下似乎带着一个青年去了颖国公府,之后颖国公就薨了。”

比起傅友德死了的消息,李权带来的消息更让朱允炆吃惊。

他没想到自家爷爷昨夜出宫后居然去了颖国公府,而且还带了人一起去。

“查到皇爷爷带去的人是谁了吗?”

沉默片刻,朱允炆终于从傅友德身死的消息中走出。

从他得到这条消息开始,他就知道他那三叔蹦跶不了多久了。

虽然心里高兴,但他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转而询问起了朱元璋带出去的那人是谁。

“据昨夜宫门的金吾卫值守所说,陛下出去时,马车上只有他与三郡王……”

“你说允熥?”朱允炆略皱眉头,但很快舒展。

朱允熥已经威胁不了他的地位了,想来自家爷爷只是找一个人作伴罢了。

傅友德因自己要求而死自然不能找自己去,也就只剩允熥了。

想通问题,朱允炆恢复了平静,示意宫女继续为他梳理头发。

虽然明面上他没有展露出太多心思,可那翘起的嘴角却难以掩盖他心中的高兴。

“告诉两位先生,招呼下面的人,不要太惹人注目了。”

“是……”

朱允炆知道,傅友德死的消息一旦传开,那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震**。

庙堂上的晋王派会备受打击,而自己与下面的人却不能显露的太过高兴。

傅友德无罪,自己太过高兴,只会给朱棡抓住把柄。

“爷爷昨夜几时回来的。”朱允炆下意识询问,李权也如实回答:“约是子时二刻。”

“子时二刻……”朱允炆呢喃着这时间,只觉得有几分古怪。

从颖国公府到紫禁城的西华门,最多也不过两刻钟,但自家爷爷却拖了七刻钟。

即便自家爷爷在颖国公府磨蹭了一下,却也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朱允炆心中疑惑,但这时宫女也将他的发冠梳理好了。

他起身戴上了翼善帽,出了东宫后,便乘坐步舆往奉天殿赶去。

他本以为自家爷爷会为傅友德辍朝,哪怕一日也可以,但事实却是自家爷爷没有任何举动。

当他来到奉天殿时,群臣已经站在了广场上,而殿门的金台也已经摆好,只等朱元璋到来。

朱允炆没有耽搁,下了步舆后便站到了金台左前方,静静等待着自家爷爷。

广场上站立的群臣们还不知道傅友德薨逝的消息,直到一刻钟后朱元璋缓缓乘坐车舆出现,鸿胪寺卿高声唱礼,他们才纷纷作揖跪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朱允炆履行着自己作为一个太孙该履行的职责,目光却时不时看向朱元璋。

在他眼中,自家爷爷与平日没有不同,哪怕他坐到了金台上,也没有展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有事起奏者启奏,无事便退朝。”

朱元璋没有说任何关于傅友德的事情,朱允炆见状也没敢开口。

这早朝一如既往的由六部都察院都督府先后汇报工作,而后在朱元璋的起身离场宣布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傅友德这三个字始终没有出现在早朝上。

乘坐步舆,朱允炆看着自家爷爷的背影,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他不开口,朱允炆也不敢问,只能跟着他走过宫道,过了三龙桥,入了那武英殿。

“皇爷爷万福安康……”

入了武英殿,朱济熺、朱高炽和朱尚炳三人如往常一样作揖行礼,朱元璋只是应了一声便坐下。

他们三人还想向朱允炆行礼,可朱允炆却不如往日,只是沉默低头进了殿内,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举动让三人面面相觑,都察觉到了今日或许有事发生,于是小心翼翼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拟旨,封燕嫡长朱高炽为燕世子,改吉林船厂为吉林卫,封燕二子煦为渤海郡王,驻吉林卫,赐吉林卫为护卫。”

“渤海郡王岁禄米两万石,钱一万贯,锦二十匹,纻丝一百匹,纱罗各五十匹,绢三百匹,冬夏布各五百匹,绵一千两,盐一千引,茶五百斤,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缎匹岁给匠料,拨王府自造。”

“开春后,着渤海郡王煦启程就藩,另赐秦马二百匹、挽马三百匹,大食马二十匹,工匠三百人。”

“此外,着其在京选护卫五百人,户部拨钱一千二百贯予渤海郡王兴建王府,另每岁开春拨粮走海运,补足吉林卫一载口粮。”

初六的清晨,朱元璋刚刚坐下便宣布了让众人瞠目结舌的旨意。

先是朱高炽被册封为世子,再是朱高煦被册封为渤海郡王,彻底绝了朱高煦被选为燕世子的路。

本以为这就足够了,却不想朱元璋将朱高煦册封到了吉林船厂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尽管之后朱元璋给足了朱高煦待遇,不仅将吉林卫交给他做护卫,还以远超普通郡王俸禄的手笔给他定了岁俸。

仅从岁俸来说,朱高煦的岁俸接近亲王的一半,是普通郡王的三倍还多,加上他手里还有吉林卫作为护卫,便是把他算作一个被苛待的亲王也足够了。

这样的消息,让朱允炆等四人久久没有回神,好不容易回神,朱允炆在诧异自家爷爷为什么突然愿意把朱高煦册封出去,而朱尚炳和朱济熺则是看向了朱高炽。

朱高炽反应过来后,也感受到了二人的目光。

他顺着看过去,却只从二人眼中看到了讥笑。

那他们的眼神,好像在说“没想到你居然能在朱高煦面前做上燕世子的位置”。

朱高炽心中也十分忐忑,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皇爷爷会突然册封自己为世子位,但他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起身作揖:

“孙儿谢皇爷爷圣恩……”

面对朱高炽的谢恩,朱元璋只是轻微颔首,没有做过多的言语。

只是他的这一番安排,却让众人各自陷入了自己的猜测。

望着那份写好的圣旨送出去,他们都只能按耐住心思继续处理奏疏,可心思终究按耐不住,不禁都想到了朱高煦面对这圣旨时的神情……

“臣,谢圣恩……”

和武英殿内众人想的不同,朱高煦面对这份圣旨时没有太多表情,除了脸色上的有些苍白,他没有过多言语。

传旨太监将圣旨递给他,而朱高煦也接过圣旨示意院内换班不久的林五六送客。

在传旨太监被送走后,朱高煦才侧过了身子,而在他面前的则是昨夜班值颖国公府的王俭和班值院子的武章一,以及旁边一身圆领袍的亦失哈。

昨夜得了傅友德薨逝的消息后,朱元璋便带着朱高煦离开了颖国公府。

在离开前,朱高煦让王俭在散班后去找自己,随后就上了马车。

朱元璋与朱允熥将他送回了院子,而他在交代了武章一与众兄弟换班留下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说是休息,其实他一夜没有休息,直到卯时过半,王俭与林五六等人到来后,他才顶着几近崩溃的精神走出屋子。

还没来得及交代什么,传旨太监就带着圣旨来了,并且与其一起来的,还有换了百姓常服的亦失哈。

朱高煦坐在了院子的长廊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二十余人,等待着林五六回来。

瞧着他的模样,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丝预感。

不多时,林五六回来了,并且还将前后门班值的兄弟叫进了院子。

望着他们集结完毕,朱高煦这才坐在长廊上交代道:

“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了,颖国公薨逝,我被册封成了渤海郡王,待半个多月后开春,便要启程前往吉林卫了。”

“圣旨的内容你们听到了,我可以在京选五百护卫,所以我想问问你们可要与我前往吉林卫就藩。”

朱高煦的话虽然很轻,但对于王俭等人来说却震耳欲聋。

他们隶属羽林左卫,是上直十二卫中的一员,不仅岁俸比寻常卫所兵卒高,手中余田也比普通兵卒要多。

跟朱高煦去了吉林卫,他们能得到什么?

一时间,许多人动摇起来,而朱高煦瞧见他们的模样,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说起了条件:

“我知道吉林苦寒,比不得南京繁华舒服,因此我不是强要你们走。”

“喜欢太平的,可以待在南京城,我不强求你们,日后我们还是兄弟,见了面我也还请你们喝酒。”

“若是想要建功立业的,那便跟我去吉林,我的岁俸你们也听到了,折钱后大约有两万贯。”

“你们随我去的,每年发禄米二十石,钱十二贯,立了军功我向上举荐,不会耽误你们前程。”

“不过除了这些,我还需要说一些要求。”

“入了我的护卫,每战没有行粮,只有作战获胜后的赏银,战利品尽数上缴府库。”

“吉林卫开垦的军屯田,王府只收两成粮,其余尽数归你们家人。”

“战场上战死的,府库发一百贯抚恤,家人可以南迁回关内。”“伤残的,我养你们一辈子,每年给钱十贯。”

朱高煦给出了自己看来最有诚意的募兵条件,而这样的条件确实打动了他们之中许多人。

按照朱高煦的给法,他们每人每年最少有十八贯的军饷,而且家人不用将军屯田的屯粮上缴,可以保留八成。

虽然他们之中没人知道吉林卫的亩产多少,但至少从朱高煦给出的条件来看,他们去吉林卫,要比留在南京城过得更舒服。

“这些是普通兵卒的条件……”朱高煦目光扫过了王俭和武章一、林五六等人。

“军中有了官职的人,俸禄都在朝廷规矩下增长三成。”

相比较普通兵卒,军官们的俸禄并没有增长多少,这让王俭等人犹豫。

不过他们也都知道,作为军官,打仗立功才是他们能得到最大的利益,这是在南京城里他们得不到的东西。

“我反正是独身,我与殿下去!”

“俺…俺也去。”

“俺去!”

作为和朱高煦最聊得来的人,林五六毫不意外的第一个站了出来。

在他站出来后,那二十几个人里的几个人也纷纷跟了出来,但只有九个人,更多人则是还在观望。

“殿下,我们需要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才能做出选择。”

王俭没有被军功冲昏头脑,而是冷静的为戌字百户那群没有站出来的人开口解释。

对此,朱高煦也没有阻拦,只是说道:“你们回去后也都传传话,要随我去的,就在正旦节(春节)后卖了家产,来我这登记,我好在离去前找盛指挥使要人。”

“除了戌字百户,其它百户和其它卫所的兄弟你们也可以传话,总之只要愿意随我去的,待遇都按照先前说的照发。”

“好了,现在也不用你们看护我了,都好好回去休息,好好想想吧。”

朱高煦摆了摆手,示意王俭他们可以走了。

王俭与武章一、林五六三人见状,带着众人向朱高煦作揖,而后才忐忑的离开了这小院。

在他们走后,这偌大的院子只剩下了朱高煦与亦失哈。

亦失哈在宫里伺候了那么多年的人,伺候朱高煦一个人可谓手到擒来。

他跟着众人走向院门,待众人离开后关上了院门才走回来。

“你觉得我刚才说的如何?”

面对曾经多次帮过自己的亦失哈,朱高煦还是比较信任对方的。

只是对于他的话,亦失哈却摇摇头:“您给出的俸禄太高了,若是按照这样的俸禄,即便是您的岁俸恐怕也只能养一千护卫罢了。”

“一千人足够了。”朱高煦笑笑,他并不打算在前期养太多人。

“我招你来,第一是因为你海西女真人的身份,第二是因为我需要你为我探明海西与东海女真诸部对朝廷的态度。”

“第三是我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人,所以你最合适,不过……”

朱高煦停顿了一下,抬头直勾勾的看着亦失哈的眼睛:

“我觉得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留在宫里做一个谄媚的太监,而是应该做一个杨忠肃那样马上建功的辅弼良臣。”

“奴婢……”亦失哈没想到朱高煦居然这样看自己。

须知道,洪武年间的太监,大多都是女真、朝鲜和色目人,他们不止在身份上低人一等,在身体上也是一样。

这样的境遇,加上多年让人看不起的遭遇,许多人的心理都十分扭曲,哪怕亦失哈自己,偶尔也有想过自己位极人臣的场景。

只是回到现实,当他看着自己那残缺的身体时,除了无奈一笑,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可是在当下,伴随着朱高煦说出他眼中的自己,亦失哈也不禁扪心自问:“古代的那些前辈都能领兵征战四方,为什么自己就不能?”

想通关节,亦失哈也向朱高煦躬身作揖:“殿下若是不嫌弃奴婢,奴婢愿为殿下充当马前卒。”

“马前卒我不需要,我要你替我节制后方。”朱高煦起身扶起了亦失哈,目光炯炯:

“爷爷准许我选三百除火器以外的匠户,还有五百护卫。”

“护卫的事情,我自己会去办,至于匠户的事情,我需要你替我走一趟。”

“我们去吉林,不能仅满足于镇守一方,我想要的是整个女真诸部的归附,并且将兀良哈驱逐出朵颜三卫之地。”

“现在的吉林缺少许多工匠,所以我写了一份单子,你照这单子为我去寻人。”

“记住,我要的工匠,最好都是独身的,不要有家人牵绊。”

“从现在算起,到元宵节结束已经没有多久了,书房里有大约三千贯钱,这些我都尽数交给你。”

“今日起,你就是我渤海王府的掌事太监,若是那三千贯不够用,就去户部领我的岁俸,将其中没用的布匹都贩卖了。”

朱高煦的全权委托,让亦失哈第一次感觉到了平等和信任,面对朱高煦,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以行动来回报:

“奴婢知道了,请殿下相信奴婢,元宵之前奴婢会准备好一切的。”

“好!”朱高煦颔首,随后带着亦失哈走进了书房,将那放着三千多贯钱的宝箱钥匙交给了他,并将院子右侧的耳房交给他做为卧房。

他与亦失哈推心置腹,而身处武英殿的朱济熺也迎来了一条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臣曹国公李景隆奏报,昨夜亥时三刻,颖国公傅友德薨……”

武英殿里,当李景隆以曹国公的身份前来汇报傅友德薨逝的消息时,前一秒还在想着燕府闹剧的朱济熺便如雷击般愣住,脑中一片空白。

“颖国公薨了?!”

朱尚炳与朱高炽心中吃惊,不约而同看向了朱济熺和朱允炆。

傅友德身死,遭受打击最大的毫无疑问是晋府,而受益最大的必然是东宫。

此刻的朱济熺愣在原地,没有半点举动,反观朱允炆老神在在,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难怪……”

朱尚炳与朱高炽二人脑中都回想起了今日入武英殿时朱允炆的古怪,现在看来,他与皇爷爷恐怕早就知道傅友德薨逝的事情了。

“陛下,依照礼法,是否要为颖国公上谥号?”

李景隆在朱元璋的会意下起身,对朱元璋提出了这致命的问题。

谁都知道傅友德无罪,有罪的是朱棡,只是皇帝不可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只能剪除羽翼来保障东宫的地位。

现在傅友德死了,那他的谥号要怎么定?

以傅友德的功绩,以及他比朱元璋更早抗元的背景,追赠他一个王爵,再追谥个武靖是绝对绰绰有余的。

可是如果这样追赠和追谥,那不就代表皇帝错了吗?

让皇帝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恐怕翻遍大明朝也找不出一个人来。

站在朱元璋的角度,他做的这一切都没有错,但傅友德确实死的很无辜。

想到这里,殿内除了朱济熺和朱元璋以外的人都在沉思,而朱元璋也在片刻的沉默后说道:“正常操办就是,谥号暂定……”

最后,朱元璋还是没有追谥傅友德。

坐在角落的起居注官在听见朱元璋这话后,也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乙亥、颖国公傅友德卒】

这简单的一个卒字,让起居注官都不得不感叹伴君如伴虎。

“平倭的事情如何了。”

朱元璋没有过多在傅友德的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如今大明几件大事上。

对于这个问题,李景隆早已做足了准备回答,因此在朱元璋问出时,他便不假思索道:

“龙江、苏州、扬州、杭州等处船厂皆已动工,自本月往明年六月去,每个月都能有十二艘两千料以上大福船下水。”

“当下已经从军的大福船有二十四艘,其余各类千料以下战船六十艘。”

“参与围剿倭寇的水兵有七千四百余人,尚有一万两千余人等待战船后出海平倭。”

“臣预计在明年四月彻底解决闽浙两省的近海倭寇,随后进抵两广继续围剿。”

“预计九月围剿结束,等待礼部给出朝鲜是否同意水师入朝近海围剿的答案后,臣便能带水师出海围剿北方倭寇。”

因为朱高煦的建议,不管是徐辉祖还是李景隆,只要是主事平倭的将领,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造大船。

比起徐辉祖,李景隆得到的支持更多,所以他能一口气建造数十条两千料以上的大福船。

这样的实力,足够他将大明近海倭寇给解决。

不过他也知道,大明近海倭寇的根源在南洋,不解决盘踞南洋的倭寇,即便当下斩了几万颗倭寇首级,用不了几年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

当然他更知道,皇帝并不会准许他下南洋平倭,所以他只需要做好皇帝让他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得了平倭的准确消息,朱元璋也摆手示意李景隆退下。

待李景隆退下后,朱元璋也瞥了一眼坐在位置上发愣了朱济熺。

他起身向外走去,在路过朱济熺面前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沉默过后才道:

“颖国公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岳丈,这七天你就不用来武英殿了,带世子妃去国公府拜拜吧……”

说罢,他抬腿离开了偏殿,而朱允炆也在他离去之后跟随离去。

朱尚炳担心有什么麻烦事,也起身离开。

到了最后,还坐在武英殿并且没有离去的,只剩下了遭逢大变的朱济熺与朱高炽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