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身负重任的濮落向前走了一步,他一爪子拍下了正用胡须丈量缝隙,并且试图将自己的大脑袋塞进去的清、美兄弟,站在小小的缝隙面前,吸了吸肚子,开始将自己往里头钻。

很好,胡须的丈量没有问题,据说哺乳类动物都是胡须能过,身体就能过。

脑袋进去了,嗯嗯,前爪也已经过了,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就差肚子这里……

“嘶……”濮落倒抽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腰被卡得有些痛,濮落扭了扭腰,晃了晃尾巴,试图让自己找到使力的位置,这有点难。

他的前爪有些短,碰不到地面就不好使力。

此刻,冰冷又无情的铁栅栏似乎在用实际行动对他说出了:禁止通行

真是无情的大门啊!

但是,他,之前都是以犀利姿态出现在网络上的濮落,决不允许自己第三次出现在网络上是因为卡在门上这种窘事。

“你们后面帮忙推一把。”仗着身体比较长,濮落保持着半个身体被卡主的姿势扭过头去对狗狗们说:“这个姿势我用不了力……”

然而狗狗们陷入了迟疑。

濮落:?

“对,对不起,但是……”阿旺一踢队伍中最呱噪的阿清,后者吞吞吐吐道:“从小我们就被教育,不要靠近黄鼠狼的屁-股。”

濮落:为啥?

濮落:!!!

污蔑!一定是污蔑!

不要站在黄鼠狼背后这话确实说的没错,黄鼠狼冠绝动物界的防身绝招就是它们拥有非常犀利的臭腺,并且会释放含有多种硫化物的**。

那种**会快速汽化形成高密度的毒气弹,就算是代谢能力和体格比较强大的人类也有可能会感觉晕眩,格外敏感的可能会晕倒,何况普通动物。

但、那、是、普、通、黄、鼬!

他濮小落怎么可能会用这个方法来对付别人呢?他是那种狼吗?况且,刚才让他待在身上的时候,它们怎么就没有这种顾虑啦?

怒气值上涌的濮落只觉得身体的力气无限,他一提气,愣是将铁栏杆拉得一动,他顺势调整重心,稳稳落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钻过去后濮落特地回头看了看隐约有些变形的缝隙,然后以一个过来鼬的角度,他发现这个栅栏似乎……也不算很宽。

也没有什么会搞恶作剧的门栅邪气之类的存在,它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

前一刻还在生气的濮落顿时感觉有些被打击,难道他不是毛茸茸,而是胖墩墩?

也是,这段时间他也算大鱼大肉,吃得确实比较放纵……但不对啊,他的身体不是他的好三哥帮他捏的吗?!又不是真实的肉-体,他这个身体难道还会变胖?

嗯,可能是这个身体遇水泡发了吧,毕竟三哥当时用的材质是粘土,而且也没烧制定型。

土嘛,遇水则胀,正常正常,都是材料的问题,和他濮小落有什么关系呢?

愉快忽略这个问题的濮落跳上了楼梯,又爬上了扶手,借着高度观察门锁,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个糟糕的问题,这个防盗门的锁用的是轮拨而不是插销,对于没有灵长类那么活络五指的黄鼠狼来说,开门的难度直接翻倍。

不过这难不倒濮落。

正当小黄鼠狼准备跳上门锁为发力提供有利姿势,他身下的扶手忽然传来了相当激烈的震动声。

那是从楼梯传来的激烈动静,楼梯都是水泥地,要搞成这样的效果,只有对方在急速奔跑,而且可能还不是一个人。

濮落一惊,他先是向着门口探头探脑的狗帮发出了示警,让它们躲开,然后一矮身躲到了楼梯下的自行车框内。

昏暗的楼道和楼梯的遮蔽完美隐藏了他的身形,唯一的缺点是也让他的视线受到了限制,好在下楼的人是一边行动一边对话的,这有效帮助他了解了对方的情况。

“我抱着,你先去开车,没事,我抱得动。”

对话的人是一男一女,气喘吁吁,脚步沉重,他们用当地的方言在对话,说话又急,若非濮落已经在当地过了一段时间,他可能还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

而独自开门跑入雨幕的男人也用他的行为确认了濮落没有听错。

汽车刹车的声音在片刻后响起,而这段时间内,女人一边粗喘,一边发出细小的安慰声音。

而这个小空间里的第三个存在,则全程保持着沉默。

不过濮落却看到一条长长的金色尾巴,在毯子下虚弱得抖了一下。

当楼道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濮落探头看了过去,就见门口的私家车丝毫不顾及那被大风送入车厢内的瓢泼大雨,车门依然大敞,举着雨伞的男人在门口试图接过女人怀中的重物。

那东西上盖着一层毛毯,濮落并看不出那是什么,但是他可以听到里面微弱的呼吸声。

吹来的风还带来了一股不太美妙的味道——不仅仅是排泄物,还有一股让动物们都会皱眉的腐朽之气。

那是死亡临近前的味道。

而女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怀中的异味,她拒绝了男人换手的邀请,弯腰冲入了雨幕,这样的大雨靠雨伞遮不住什么,所以她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来为怀中物挡住了大半风雨。

二人一车很快踩着油门消失在雨幕之中,他们来去匆匆,就像是这个夏天突然降临的暴雨一般,突兀又惊天动地。

“太好了,那两个人类把门给撑开了。”阿清快速从草丛中钻出,飞快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即将弹回的大门示意自己的伙伴们快点进来。

“这门有点重,我要挡不住啦!”

三条狗狗没让它多等,很快就钻入了大楼,嗅嗅闻闻起来。

“是那个女人的味道,还有金毛,我不会闻错。”阿旺皱着眉头看向刀疤:“怎么办,我们要追上去吗?这么大的雨我们可能追不上。”

“先去找到他们家。”刀疤沉吟了一下,发出了指令,众狗立刻四散而去。

幸福小区的居民们都被恶劣的天气封在了家里,他们浑然不知就在温暖的家门口此刻正有一群狗狗挨个嗅闻,靠着天赐的嗅觉一一分析他们的家庭情况。

这家只有人类的气息,不是。

这家……啧,一股猫味。

至于这家,气味很熟悉,门口还放着没有丢弃的垃圾袋,那里面有一件破衣服,味道和刚才的男人一模一样,关键是里面还有宠物尿垫,狗狗们可以通过尿液获取同类的身体情况。

这条狗孱弱、无力,充满暮气和不祥的气息,尿液里还有一点奇怪的味道,狗狗们知道那是服用了人类投喂药物之后的气味,没错,就是这家。

阿旺立刻发出了找到目标的吠叫。

目标人物居住在四楼,是楼梯口的第一间,如同大家意料中的那样,这间房间已经人去楼空,门缝的间隙中没有丝毫光亮,里面也没有呼吸声,他们全家都离开了。

“哦……该死,这家人喷了好多消毒液,我什么都闻不到!”阿清仔细嗅嗅,然后它让开半个身体给自己的弟弟:“阿美,你嗅觉更好,你来闻闻。”

落在最后的阿美立刻上前去,它小心翼翼地在门缝处嗅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冲着自己的兄长低声咕哝,阿清点了点头,向刀疤汇报道:“阿美说它闻到了金毛以外狗狗的气味,还有一点血味,人类做了处理,它闻不出更多了。”

联想到这些信息的指向性,阿清在说完话之后忍不住呲了呲牙:“可恶,居然还故意消毒,这家人到底害了多少狗?老大,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是埋伏在走廊里等他们回来把人扑倒,还是想办法把他们家的门打破,钻进去搞破坏?”

“黄鼬,你怎么看?”刀疤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看向了站在扶手上,正在打量这家门楣的濮落。

“我想,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糟。”濮落将目光从门上的对联上收回,小黄鼠狼毛茸茸的脸蛋上表情有些微妙:“你们知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宠物医院在哪里吗?最好是医生和口碑比较好的那一种。”

众汪齐齐歪头:汪?

“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个人其实是好人?他们是带金毛去医院了?”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是在楼道里耽误了一段时间,外头的雨势便小了许多。

不过对于坐在狗毛当中直面雨水的濮落来说,差异并不大。

他将脑袋往阿旺的狗毛里藏了藏,不让雨水打疼眼睛,嘴上回答道:“是不是好人说不好,但应该不是坏人。”

阿旺的语气中带着点不可思议:“就因为你看到他们门上贴的红条子?”

“那个不是红条,是新春对联。”濮落纠正:“人类这种生物,大多时候都比较虚伪,但是只有在一个时候,他们一定是诚实的。”

“那就是在祈愿的时候,而贴春联就是一种祈愿的过程。”

小黄鼠狼伸出爪子,帮阿旺抖了抖它那为了听八卦竖起,快被雨水盈满的耳朵,随即他就注意到身边的狗狗都顶着风雨竖着耳朵,这宁可频繁抖耳朵也要偷听的样子让他有些无语。

无语归无语,之后濮落还是很贴心地放大了自己的音量。

“对联这种东西在发明之初就是在表达对新一年的期盼,这家人最在乎什么,都能从对联上表达出来。爱财之人求财,家中有病人求健康,心情平顺者求长乐,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对联也算是这家人的名片。”

而这家人家门口的对联十分有趣,上、下联只字不提自己如何,说的都是希望狗狗身体健康快快乐乐,毛滑屎顺,会用这样的对联的人,要说他们是虐狗人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当然也有可能有意外,比如这只是家里面那个贴/买对联之人的想法,不包括旁人,亦或者房子是出租的,而租户懒得换对联等等。

但就濮落观察所得,这家虽有淡淡的死气萦绕,但那抹黑气却毫无攻击性,它温柔静谧,如春风拂叶一般轻柔推动着周围气运,组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气团。

别看这家伙转得慢,但就活跃度来说,就差变成两条大肥鱼在原地蹦跶了。

这是一尾还没有成型的小阴阳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