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有很多细节都没有告诉她。只是说王可可从楼上掉下来，人没了，其他的没有多说。
得知王可可坠楼身亡的消息的时候，董晨红也很难受。但是转念一想，日子总要过下去，而且王凯和邱紫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个，她才没有那么难受。
“秦法医，你正常念下去就行了，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其实大概的死因其他警察已经和我说过了，我之所以来找你，也是想知道得更具体一些。这是我必须要承受的，逃避是没用的。”
快要念完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系着蓝色波点领结的瘦高男人撑着伞朝我们走来，身边响起沙沙的声音。
“董姐，下雨了。”
这时候，我和董晨红才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毛毛雨，周边的水泥地都湿了。我和她坐在榕树下，榕树替我们挡住了大部分的雨珠，我们全然没有发觉。
“你先到车上等着吧，我和这位警官还有话要说。”
这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应该就是跟董晨红一起来的司机。
他朝我微微颔首，说了一声是，把伞留给我们，就又回到车上了。
司机走了以后，董晨红点燃了一直握着手里的女士香烟，烟头忽明忽暗。
她深深吸了一口，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您没事吧？”
“我没事。第一次抽烟，总要咳嗽两下，不是吗？”
董晨红夹烟的手势很生疏，眼神里带有歉意。
“还要继续往下念吗？”
她又吸了一口，还是咳嗽，后来干脆就用手夹着，也不抽，“不用了，就到这里吧。”
“那我送您上车吧，雨越下越大了。”
一阵狂风刮来，树叶沙沙作响，天空乌云密布，天好像快塌下来了。
原本的毛毛细雨顷刻间变成了倾盆大雨，即使撑着伞，也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雨水。
我的裤腿已经湿了一大半，地上的水位还在往上涨。
“秦法医，你能帮我个忙吗？”
雷声轰鸣，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横飞的光照亮了董晨红苍老红肿的侧脸。
她微微颤颤地站在伞下，深陷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脸上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我没办法拒绝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可以。”我点了点头。
她突然松了一口气，问我，“你不想知道什么忙吗？”
“只要不违法，我都会帮您的。”
“不会违法的，你放心。”
董晨红手上的女士香烟早就被雨水打灭了，她把香烟丢到垃圾桶里，“跟我回趟家可以吗？”
“回家？”
“对，回家。”她的声音很沉，似乎也被着漫天的雨水打湿了，“就陪我聊聊天，我想和你讲讲我的事情。不想回我家的话，也没关系，我们找个餐厅，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也可以——只是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我知道多少有点冒昧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吧，抱歉了。”
老人朝我深深鞠了个躬，走出伞外，“雨伞你留着吧，谢谢你。”
看着她孤苦伶仃的背影，我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
当雨伞再次出现在她的头上的时候，她终于挤出了一丝笑容，“谢谢你。”
“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好好好。”她加快了步伐，朝着不远处的黑色保时捷走去，时不时会回过头确认我有没有跟上。
司机的驾驶技术很好，如果不是路边的景物一直在变化，我甚至感觉不到车子在移动。
他也很安静，一路上只说过三句话。
第一句是问董晨红去哪，第二句是问我们要不要喝水，第三句则是问我空调温度合不合适。
初次之外，他就再也什么也没说过了。
直到下车，我都不知道司机的名字。
董晨红的家住在郊区的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大多都是一些我叫不上名的植物。
道路两旁的积水已经快漫到小腿肚了，可院子里却一点积水也没有，可见当初在键排水系统的时候，下了不少功夫。
绕过一条石阶路，又穿过一个荷花池，来到一个凉亭，再走过一个拱形门，才来到房子的正厅。
在车上的时候，董晨红一早就和保姆打了招呼，说有客人上门，让她提前准备好换洗衣物。
我没好意思洗澡，换上衣服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董姐去换衣服了，她让您现在这里等一等，不好意思了。先生，先喝杯热茶暖暖身体吧，驱寒的。”
下了一场大雨，空气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闷热，风吹来的时候，甚至会感觉有些凉意。
我谢过保姆，喝了一小口热茶。
热茶的温度刚刚好，带着一股淡淡的中草药味，咽下去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很舒服。
客厅很大，正中央的红木桌子上摆放着王凯和邱紫以及王可可的照片，旁边是几个花圈和点燃的白色蜡烛。
白色蜡烛下堆满了融化的蜡块，堆成一座小山。蜡烛中央的果盘上落满了香火燃烧过的灰烬，一个金色的花生糖糖纸已经被烧焦了。
“秦法医，让你等我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董晨红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是一件黑色的真丝旗袍，宽宽松松的，随意中透露着一丝贵气。
“没关系。”
她坐到我的正对面，突然问我，“你觉得我这房子怎么样？”
“很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中式院子。”
“这院子，是我年轻的时候自己设计的。当时我还是一个庭院设计师，家居这一块也略有涉及。”
没想到，这么大的院子居然是董晨红自己设计的，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您太厉害了。”
“那时候我才二十五岁，刚准备研究生毕业。当时有个女人来我们学校看毕业展，她一眼就看中了我的作品，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找到了我，说让我给她建一个院子。她的要求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