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是做噩梦了?◎
雨还在继续下, 草地上渐渐弥漫开来血腥,公孙遥站在窗前, 一瞬有呕吐的错觉。
她捂着胸口, 怔怔地盯着那个不及她眼珠子大的孔洞,屋外的一切都已经黑暗下来,她却仿佛被谁用漆胶粘在了原地, 脚步是一下也挪动不了。
渐渐的, 草地上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公孙遥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咽喉像是被人拿捏住,卡断了生路。
她没有在共情那些刺客,也没有在怜悯他们, 她只是在震惊,在慌张, 在觉得、觉得不能, 至少不应该, 不可以是,是……
她慌乱地转身离开, 不敢再去窥伺雨夜中更多的真相。
她将自己闷进到被笼里。
明明才刚离开被窝没有多久, 怎么它忽而就变得这样冷了?
公孙遥瑟瑟发着抖,将被窝缩成一团, 上下牙齿忍不住磕磕碰碰,片刻前还朦胧的睡意,而今是**然无存。
她睡不着了。
她拼命想叫自己入眠,可是窗外滴滴答答的雷雨声是越来越清晰, 在她闭眼的瞬间, 天空又响起一阵惊雷, 恍若直接砸在她的脑门顶。
她惶惶不安地睁着眼,脑海中不住浮现起与李怀叙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他说:“接过了见面礼,那下回我们就成亲再见了,公孙小姐?”
他说:“好歹是兄弟,三皇兄怎么会想要害我呢?”
他说:“娘子帮我出出主意吧……”
她一直以为,他那样的性子,即便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精明,但内里草包又纨绔的德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变的,可是方才呢?他斩下那人头颅的时候,手起刀落的样子,可跟草包纨绔这两个词,有一丁点的联系?
公孙遥不是傻子,不会分不清第一次杀人和早就已经习惯杀人之间的神情。
第71节
即便他是侧对着她的,但那一刹的冷厉,足以叫她看出不对劲。
她蓦然又回忆起,那日岐山公主气势汹汹地闯上门来,说要检查李怀叙的书房。
他的书房……
他那般心虚的样子,是真的没有藏什么东西吗?
公孙遥不敢再往下细想。
明明只是偷窥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明明他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存在,一点也没用那样残酷的眼神看过她,可她只要一闭上眼,李怀叙那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便会出现在她眼前。
而后,桃花眼会渐渐变得可怕,变得冷静,又渗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诡笑。
她猝然睁眼,屋外伴着稀稀落落的雨声,正好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李怀叙的脚步声。
她认得。
她听着他推开了隔壁禅房的大门,屋内进进出出,应当是随从提水的声音。
她睁着眼,直到他冲完了凉,将手上的鲜血全部洗净,眸中的戾气也尽数褪去。
她听见自己禅房的大门也被打开,而后,那阵熟悉又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叫她不寒而栗。
“李风华?”她知道自己如今这样是不可能装睡成功的,只能翻了身,佯装困顿地将手臂伸出去,往李怀叙平日里躺的方向摸了摸。
“如今是何时辰了?你怎么才回来?”她嘟嘟哝哝的,要他来抱自己。
李怀叙顿了下,立马便加快了脚步,坐到了她的身边。
“怎么醒了?”他俯身将她的手臂塞回到被子里,连带着被子一齐将她拥住。
“外头刚刚打雷了。”公孙遥解释道。
“你怎么才回来?如今是不是很晚了?我都睡醒一觉了。”
“一点也不晚,如今才方过亥时。”
“那就是打雷太可怕了。”公孙遥迷迷瞪瞪的,将被子松了松,“你快睡吧,方才去冲了凉,是不是冷极了?”
李怀叙抱紧她轻笑:“有娘子如此牵挂,为夫一点也不冷。”
“少贫嘴,我是怕你得了风寒影响了上早朝……”公孙遥嘴硬着,又将被子踢了踢,仿佛在质问他,为何还不进来,还不赶紧过来抱住她?
李怀叙三下五除二地褪去自己身上多余的衣服,钻进了被窝里,与她盖着同一床被褥。
饶是刚冲完凉水,他的胸膛也依旧火热。
公孙遥被他二话不说地捞进怀里,枕着那块永远似炭火一样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还是遵从着以往的习惯,手臂搭上了他的腰间。
“明日还要早些回去上朝……”她不知是抱怨,还是在提醒李怀叙。
李怀叙答:“是,所以娘子快些睡吧,不然明早又该起不来了。”
“那你就把我背下山,把我背回到家门口。”
李怀叙噗嗤一声笑了:“背回到家门口哪里够?睡不醒的馋猫,我该直接给你背回到榻上,才能安心出门。”
公孙遥闷在他怀里,原本这时候,她都该因为他不知收敛的浑话而感觉到脸红,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半点都没有害羞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自己真的好累。
一路冒着暴雨上山,只想带他看一眼娘亲,好累;
明明离娘亲只有几步之遥了,结果碰到突然出现的刺客,好累;
好容易躲避了刺客,一觉睡醒,在雷雨中居然又见到那样的场景,好累;
如今,她居然还不敢叫李怀叙知道自己方才看见了什么,要在他面前装若无其事,大梦方醒,真的是太累了。
她真的觉得,自己这一日,定是撞了什么邪。
先前一直没有的困意,被李怀叙抱在怀里的时候,居然渐渐上涌。
公孙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夜,居然是哭着睡着的。
细长的睫毛刮蹭着李怀叙的胸膛,微微挤出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李怀叙垂眸,安静地看着怀中之人的睡颜,盯着她眼角的那一滴泪观察了许久,才终于抬手,替她轻轻拭去那一点微不可查的狼狈。
是夜无星也无月,山雨侵袭,声势浩大。
—
公孙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天光终于已经明澈,李怀叙正靠坐在床头看着她,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她还没怎么睡醒,迷迷糊糊中看见他的样子,脑海中旋即便浮现出昨夜他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场面,不禁吓得眼睛都还没睁开,身子便已经往床榻的最角落里钻。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吓到煞白的小脸,呆呆地望着李怀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李怀叙先开口了:
“娘子是做噩梦了?怎么一觉睡醒就离我这般远?”
“我……”
“是做噩梦了……”
公孙遥迟钝地接着,摸着身子底下软和的床单同棉被,一点一点地,想要装作无事发生般,又朝李怀叙重新靠回去。
“你怎么还没去上早朝?”她在躺回去的间隙,瞧了眼外头的天色。
虽然是灰蒙蒙的,但依她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的李怀叙,绝对不该还逗留在**才对。
“早上醒来,见山雨实在是太大了,路也不好走,干脆就遣人替我进宫传话,请了一日休沐。”
李怀叙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嫌公孙遥的速度太慢,直接一把将她从离自己还有一点距离的床榻里侧,捞到了自己的大腿根上。
“娘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噩梦,怎么看起来这么怕我?”他幽幽地问。
“我……”
公孙遥被迫仰躺在他的腿上,如今已经清醒到不能再清醒,昨夜的事情仿佛一个跨不过去的坎,叫她望着李怀叙,再没有了从前那份放松。
她的眼里只有沉甸甸的云雾。
“我梦见你是个坏人,不好惹……”她嚅嗫道。
“娘子如今才发现我不好惹,是不是太迟了一点?”李怀叙嗤笑着,将她又往上提了提,叫她整个上半身都仰靠在自己的怀里。
而他的手,一点规矩也不守的,悄悄沿着她的衣摆往上滑。
公孙遥一时被他惊骇到。
“这是佛寺里!”
“佛寺里求子,不是才更加灵验么?”
李怀叙俯身,不由分说扣住她的下巴,一个垂首,一个仰躺的姿势,叫这个亲吻来的格外费劲。
公孙遥一边被动地承受着,一边满脑子又都是他昨夜那个冰冷的眼神。
她呜咽着,头一次对他真的起了抗拒的心思。
她不断推拒着他,可他仿佛是已经被她窥到了一切,骨子里的劣根性干脆尽数暴露,将她狠狠地提起来,压在窗前。
“娘子可以告诉我了吗?昨夜究竟做了什么噩梦?”他一边阴鸷地问着她,一边蛮横地掐紧她的腰肢,力道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公孙遥只觉得自己如今分外痛苦。
她痛哭着仰起头,被迫承受着这一切,在整个身体都仿佛被劈开的一瞬间,她抬头,看见了窗户上那一个不如她瞳孔大的、不知何时被捅破的孔洞——
“不要!!!”
公孙遥猛然从被窝里坐起身,热汗流了一脑门。
“娘子?”
李怀叙正坐在床边穿鞋,听到她的喊叫声,担心地回过头来。
“娘子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迢迢:……你娘子快被你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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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谜底揭晓,是通过孔洞放了迷香,想让她睡得更死一点~恭喜评论区答对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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