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的维护让吴太后越发觉得甄芙奸猾, 城府很深,多了几分忌惮。其实甄芙是懒得多想什么,就像现在她要养胎, 养胎为重中之重, 所以必须先让萧允知道她的处境不好。
其实操心太多,人真的容易累, 但是不操心就和孟妈妈一样,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孟妈妈还能遇到自己的娘, 她如果不成了,谁还会管她呢?也许陈国再送一位公主来, 也未可知。
从寿安宫回去之后,萧允让她同自己一起坐御辇,甄芙一上去,萧允就心疼道:“你怎么那么傻呀?还真每天都站规矩。都有身子了,不能操劳太过。”
“这毕竟是孝道嘛!我也不是迂腐,你别生气, 日后我去请安,肯定坐下。”甄芙扶住他的手臂撒娇。
萧允没办法:“你也就是个窝里横,罢了, 过几日就三个月了,若是胎稳,我就宣布你有孕,这样上下的人就不敢胡来了。况且, 我是实权皇帝,又不是儿皇帝, 没必要事事听太后的, 请安没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若是男子,就是梁国未来的大王。”
甄芙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又靠在萧允怀里:“大王比我年纪小,却是样样都想着我,什么都能想到,我嫁给你真的是一切都安心了。”
是日家宴,萧允独自坐一桌,太后在萧允左边,甄芙在为首第一位。
吴月萤咬了咬嘴唇,奉上蜜酒,她听说这次吴太后准备送两个宫婢服侍大王,之所以没有推自己,也是先打探一二。
一下子就让萧允接受吴月萤,这样甄芙肯定会反扑的厉害,但是两个宫婢就算不得什么了。当然说是宫婢,也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子。
王后半年无孕,太后送人过来,也无可厚非。
当年吴太后做王妃时,婆婆还不是一样送人,况且他儿子是大王,有王位要继承,若不早些开枝散叶,恐怕将来大位旁落。
萧允见甄芙吃核桃吃的欢,对身边的刘内侍道:“把我桌上这一碟核桃端给王后。她有孕在身边,吃什么只要不是忌口的都随她。”
虽然萧允轻飘飘的一句有孕,但是听在其她人耳朵里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就比如甄芙的大嫂,公子申的夫人黄氏看甄芙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不仅仅是公子申的夫人,子玉夫人和子成夫人也是各种恭喜,吴太后惊讶:“此事我怎么没有听说?王后有孕几个月了?”
她觉得自己被骗了,连太医院的人居然都没有告诉她。
很多事情似乎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了,吴太后看着底下她的妯娌们,和公室宗亲,她们对甄芙之前还不是这种态度,现下却完全变了一张脸了。
甄芙看向吴太后道:“因之前月份太浅,又恐坐胎不利,怕太后担心,因此并没有提前告诉太后。”
“哀家都这把年纪的人了,什么没经历过,何苦瞒着我,可是嫌弃哀家不中用了?”吴太后似埋怨道。
其实吴太后自以为她在控诉甄芙不把她当回事,连怀孕这种大事也不告诉她,公开在指责甄芙。
但看在其她人眼中,就是王后有了身孕,已经能够和吴太后分庭抗礼了。
如果吴太后手眼通天,怎么连儿媳妇有身孕都不知晓,而甄后防着太后,二人应该是不和。
萧允出来说话:“母后是哪里话,现下母后正是颐养天年的年纪。这些事情怎么能劳烦您,我们只是怕您担心罢了,是儿子拦着王后的,您就不要介意这些了。到时候内府安排人过来照看就成,咱们出身王侯之家,哪里还要劳烦长辈为小辈担心。”
这是萧允很快就能反应过来的说辞,他虽然平日不怎么在后宫,但并不代表他不懂。这种后宫倾轧他看的太多了,再好的女子,喜欢争夺,就会变得面目可憎,诡计多端。
实际上他真的想不通,吴太后都已经是太后了,吴家也是国丈,他也在提拔吴家子弟。不知道为何吴太后这个年纪,还想掌控全局,甚至宫务到现在都不放手。
吴太后被儿子气着了,她脸色铁青,只见吴月萤立马上前道:“太后娘娘,您别生气了。您这是爱之深责之切,但大王和王后也未尝不是为您着想,月萤想原本是好事,只是因为大家都对彼此关心,所以才到如此地步。”
“是啊,月萤姑娘说的对,母后就别生气了,日后宫中无论大小事,我们都巨细无遗的告知您就是了。”甄芙笑道。
其实甄芙如果不是为了萧允,她和吴太后也没什么感情,早就开始夺权设计了。
吴太后从甄芙嘴里听出了阴阳怪气,也暗自生气,她深吸一口气,又恢复了笑脸,对着甄芙道:“你说的是,我们是天家婆媳,不同于别家人。”
萧允见场面恢复过来,倒也意外的看了吴月萤一眼。
吴太后旋即道:“既然王后身子不方便,我听说宸华宫也修的差不多了,你就择日搬过去。至于你有孕在身,大王那里我让端雪和腊梅过去伺候,你待如何?”
虽然早就料到这一步,但是甄芙觉得光靠自己是防不住的,非得萧允自己愿意,否则,她千防万防,萧允那里却是服侍的宫女一大堆。
甄芙只道:“太后此言要问大王才是,如今梁国上下,应以大王意见为准。臣妾微末之人,如何敢作主?”
她隐隐约约的觉得吴太后的控制欲很强,如果萧允是个仁慈没主见的人,兴许这一招管用。但萧允分明非常有主见,也不是那种虚伪的求孝道的人,因此,她一切似乎都以萧允为主。
这一切萧允都看在眼中,他并非对自己的生母没有感情,但是太多的血腥已经冲淡了所谓的感情。
吴太后没想到被甄芙反将一军,她也不傻很快就反应过来,看向萧允道:“大王,王后既然有诚心,你就笑纳吧。”
她还没见过天下男子不贪新鲜的,儿子也不过是年纪小,不知道其中滋味。
萧允却想他和甄芙离不开彼此,二人每日同起同住,要外人插进来,算什么回事?况且,他父王就是死在女色上,自己年纪还小,母后前后都送了十位美婢来,这是真的为他好吗?还是只想分甄芙的宠?
许多事情他不愿意很直白的和吴太后说出来,真是给她几分薄面。
因此,萧允道:“母后,如今江夏去年刚遭洪水,衡州又有雪灾,我如今寝食难安,哪里想什么风月之事。”
他这么一说,端雪腊梅脸色通红,很是难堪。
萧允又道:“宫中服侍的人本来就不少了,我也并非是奢侈之人,魏国兵祸刚去,我就耽于享乐,看来母后是认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吴太后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想要分宠,分儿媳妇的宠。
可萧允把这件事情上升到这个地步,吴太后无话可说,她觉得萧允这一切都是被甄芙**了。再看看下首,子成子玉甚至公子申却对萧允这番话非常欣慰。
现在魏国只是暂时没有打仗,又因为请来了陆离,但是去年天灾人祸,梁国底子不厚。赋税也收不上来,国库其实几近虚空,如果国君沉迷酒色,导致国事不稳,如何是好?
还好大王年纪虽然轻,但是励精图治,还真不是一般人。
其实也无人管梁王的私事,只要他有继承人就行,事实证明陈女很快就有了身孕。她个子高挑,面色白皙红润,看起来是多子多福之相。
可又不多说一句话,反而是太后咄咄相逼。
子成心中暗道陈国公主妙手仁心,在陈国名声很大,似菩萨一般的人物,来梁国之后,先是被吴太后罚病了,后来大王估计听闻闹的不行,又接她过去。
听夫人说王后在太后面前非常恭敬,以前太子自己在婆婆面前都没那么孝顺恭敬。都成王后了,还成日站规矩,从不多说什么,现下有了身孕,就立马塞孩子,子玉觉得这种私事当着众人说,实在是太后不妥。
这场家宴不欢而散,孟妈妈悄悄对甄芙道:“芙姐儿,嫁个好男人比什么都强,比什么都强啊。”
“大王当然是很好的,我也算是苦尽甘来。可是孟妈妈,正是因为我见识不凡,又能体察他的心情,所以他对我很好。我们不能只让别人喜欢我们的外貌,外貌容易随着时日逐渐推移会年老色衰,只有我们一直有魅力,让他们知晓我们是稀世珍宝才好。再说了,就是他真的有情况,我也不怕。”甄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很清楚萧允是难得的好男人好君王,现在的他才十六七岁就已经雄才大略,很不一般了。
再说了,萧允还时常求她画志怪小说,根本不敢得罪她。
孟妈妈若有所思,她就是太依靠男人了,像芙姐儿这样,不依靠男人。假以时日也是名扬天下的神医,她又擅长书画,为人虽然不减少年时的锋芒,却又坚韧不拔。
记得那个时候姜亮让她管家,她什么都不懂,不敢管家,总是谦让。田氏就说先帮她管,日后交给她,她还真的信了。
这天底下,只有钱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否则都是假的。
女人不能太温良恭俭让,不要以为你退让,就能让别人宽容你,你的退让只能让别人看破手脚,从而进而欺压你。
主仆二人回了长信宫,甄芙躺在榻上,孟妈妈拿来零嘴给她,她就道:“妈妈你去歇息吧,不必管我。”
“我又睡不着,就在这里陪你,我还自在些,还过一个月肚子就显怀了啊。”孟妈妈看着甄芙的肚子,满脸慈爱。
甄芙点头:“那是肯定的,只是我那药铺要先关一段时日了,毕竟我有孕在身,无法出宫。若是被太后发现,怕是医馆还会被人捣乱。”
孟妈妈笑道:“等您日后掌管宫务,再多教医女们治病不就成了吗?这样女大夫多了,也就不必让您事必躬亲了。”
“这是我的愿望,只看何时实现了。”甄芙希冀如此。
她很嗜睡,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孟妈妈替她掖好被子,拿起甄芙替萧允画的志怪图看。她只认识几个字,认得不多,但是图却看的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甄芙醒来时,她还在看,甄芙见她如此,忍不住笑道:“这下好了,妈妈你和大王都爱看,我就又多了一个人喜欢了。你喜欢什么,我可以专门画给你。”
孟妈妈摇头:“那怎么好?”
“怎么不好了,我的画就是要给欣赏我的人,妈妈就是我最好的朋友。”甄芙搂着孟妈妈撒娇。
萧允在门外就听到甄芙如此说,正是因为如此,他也欣赏甄芙的为人。
世人常常把身份家世看的无比重要,似乎人和人一定要尊卑有别,甚至因为身份就弃用别人。要萧允说,一个国家要能兴盛,必须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在屋内的甄芙听到脚步声,准备起身行礼被萧允赶紧过来按下,孟妈妈见她夫妻二人有话要说,赶紧让宫女进来奉茶了都退出去。
甄芙似寻常夫妻闲话一样,拉着他的袖子道:“今日多谢你了,你这样几次三番为了我和太后起冲突,我真的但心你。”
萧允摆手:“千万别这么说,若是再纵的她如此,连我们的**都要管,情况恐怕会愈演愈烈。人的欲望就是一样,一开始划清楚界限才好,一味的孝顺也未必是好事,天理昭昭,只盼着我们夫妻仁善,这样你肚子里的孩子才会平安。”
他虽然看志怪小说,但不信鬼神,只信凡事行的正坐的端。
他曾经眼看母亲残害别的妾侍孩童,当年他无能为力,母亲总说是女人的事情,总在说谁狐媚云云,实际上真正该怪的人,不应该是父王吗?
如果父王不是那么花心,也不会遭此横祸。
作为一个人都要有自制力,作为国君更要有自制力,一个国家方才能治理好。当然,光有这一点还是不够的,若是混日子的当然不必操心,他不想混日子,所以过的不轻松,连最新出的《白狐传奇》他都没法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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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后回宫把器具砸了个遍,她今日算是丢了大丑了,当年先王在时,对她敬爱有加,何曾出现过儿子这样的不客气。
现在一个陈女进宫,儿子和那妖女沆瀣一气,居然当众挤兑自己。
吴月萤以前单纯懵懂,甚至还俏皮可爱,似乎她自要稍微卖乖,所有人都会夸她,现在这一点似乎都不好用了。
她按捺住自己的丧气,还劝吴太后:“姑母,您千万别生气,我看表哥对您很是孝顺的,只是他年轻,想做一番成就,心思就不在儿女情长上。”
“我看他是被那个陈女迷住了,我的宫殿两千两修缮,甄芙却四千多两,是我的两倍。如今我送的人他一概不收,傻孩子,长此以往,我这个太后还有什么威信。若不是我,大王他子凭母贵才能坐上大王。”吴太后觉得生儿子也不可靠,就是跟自己作对的。
莫妈妈奉茶完,不敢多言,吴月萤也是如此想:“当年先王有三个儿子,表哥年纪最幼,能封太子全部仰仗姑母您是王后的身份。”
吴太后感叹:“若非先王死的早,我又怎会如此?”
儿子大了,实在是怎么都不听她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门外传来消息,莫妈妈出去听了半天,顿时大喜,她连忙附耳在吴太后耳边嘀嘀咕咕。
吴太后不可置信:“你是说甄芙那贱人身边的老妈子居然是齐王曾经的妾室,消息可靠吗?”
“您放心,绝对可靠,没错的。是大王让使者去齐国查探此事,正好被我们的人听到了。”莫妈妈高兴道。
吴太后想了想那位孟妈妈:“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孟妈妈还是个美人呢。平日待那甄芙殷勤的很,没想到还有这番来历。只是我们若是让那孟氏的事情告诉齐国,将来她不是有了靠山了,这可不好。”
莫妈妈则道:“非也,听说孟妈妈是被赶出来的逃妾,她不透露自己曾经是齐王的妾侍,只是陈国来的人都知晓,她是被主母赶出来,因为甄家缺乳母才让她进府的。您看着不就对上了,我看齐国王后肯定也很讨厌她。”
“虽然那孟妈妈看着还不错,可早已徐娘半老,你替我寻个可靠的人告诉齐王后田氏,就说她们家逃妾在我们这里。喊打喊杀随便她处置,女子出嫁从夫,她是个逃妾,齐王后若是来要人,甄芙也不得不给。可不给又没办法,这样她也就少了个左膀右臂,兴许还会担惊受怕,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一定能保得了。”吴太后从未觉得甄芙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孙子,那个孩子出生,甄芙地位会更稳固,她这个做太后的,才是真正的无立锥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