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候甄芙已经靠着治病挣了不少银钱, 因此就放下针线了,但姑娘家从小学针线,拿在手里几针就找到感觉了。
甄荔带着儿女过来, 见妹妹在做针线, 一片娴静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芙姐儿, 以前在家里时,你是很喜欢读书的。我房里的书都被你拿过去看, 我就在想这么能心静的姑娘肯定不一般,现在看我妹妹, 真是出落的越发好了。”
“姐姐别这么夸我。”甄芙又拉过侄女张嫣和侄子张敏之,上下打量之后,见张嫣生的一幅聪明相,又见张敏之也伶俐,忍不住道:“姐姐的这一对儿女生的可真好。”
说罢又给了赏赐,甄荔看了一眼, 觉得妹妹手头应该很紧,送的玉佩很是普通,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道:“我们陈国如今最时兴这些花钿, 我知晓你回来,特地备了一盒送给你贴。”
甄芙又谢过,甄荔则道:“我们姐妹之间你谢什么。说起来,你和谢六郎当年指腹为婚, 若是你早一个月回来,也许和谢家成婚的人就是你了。”
不知为何甄荔提起这些, 甄芙故作害羞道:“姐姐怎么和我说这个。”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身份又高了一层, 哥哥嫂嫂毕竟不比你我亲近,你和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让我同哥嫂说,到时候定然会替你寻得如意郎君。”甄荔似乎很为甄芙打算。
只可惜甄芙还是摇头,一直害羞就是不说话,甄荔拍着胸脯道:“你既不说话,那姐姐就替你作主了,找一个人品俱佳的,过些平淡的日子就很好了。”
甄芙也不点头,反正就是不搭腔,这让甄荔有点挫败,她知道以前妹妹和她很亲近,甚至是前世妹妹回来什么都和她说,这辈子因为妹妹自己回来的,似乎和自己有了隔阂。
其实甄荔倒是对妹妹有真心,就像前世妹妹被梁简王玷污,常常心中郁郁,也是她陪妹妹说话,姐妹俩感情不知道多好。
也不知道吴夫人为何那么恨妹妹,其实那也不是妹妹的问题啊。
日后,若是她发达了,也会像前世妹妹对自己那样。
可惜甄芙早已不是以前的甄芙了,她在经历过田王妃的事情之后,绝对不相信什么平平淡淡就是真,就凭她的容貌,无端还有人觊觎,真嫁给平凡的人家,怕是对于别人而言也是齐大非偶。
一直到甄荔离开,她依旧还是没有提去召陵之盟的事情,甄芙彻底失望了。
不一会儿许姬过来了,甄芙打起精神请许姬吃茶,许姬雪肤花貌,一手针线活做的很好,见甄芙向她请教,她倒是不藏私。
“这里用这种针法,颜色用相近的,就能达到渐变之色了。”许姬指点。
“原来如此,真要多谢你了。”甄芙试了几针,果然觉得折枝花似乎好看许多,她还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许姬受宠若惊:“为公主做事,当不得一个谢字。”
其实许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不过家道中落,后来被甄昭看上进入宫中,听萱草打听说她在甄昭还只是卿大夫时就已经收入房中。
甄芙看着她道:“你也毋须同我客气,我这个人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又懂得知恩图报,你既然教了我折枝花的绣法,不如我也替你把脉,我师从顾神医,虽说还未出师,但寻常问题也会知晓看。”
许姬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她自己自觉美貌已经无人出其右,但见甄芙容貌极盛,待人颇有童心,她也就放松警惕。
“你嗜甜啊,常常不用饭,近来是不是胃反酸?”甄芙问起。
许姬没想到她这么神,立马就点头:“的确如此。”
“是不是还口干、口渴、多尿、形体消瘦?”甄芙问起。
许姬站了起来:“这些日子我还总奇怪,为了吃的点心比以前多了,为何偏偏瘦了。”
“这是消渴症,你这还是早期,若不早早治疗,恐怕将来视力模糊、内障耳聋、手足偏废、肺萎劳嗽。著名才子司马相如,就是得的这样的病。”甄芙看向许姬。
……
明珠宫外下起了小雨,这样的天气,若是在往常的幽州,她必定会担心屋顶会不会漏雨,现下却不会再担心了。
还能坐在宫门口,静静的欣赏下雨。
而另一边,许姬回宫之后,又喊来相熟的太医,那位太医依旧道:“许美人您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那为何我嗜甜,再有我平日和消渴症的症状是一样的呢?”许姬很不满意,这些太医真是不上心。
太医见许姬发火,终于开始细细诊断,他们做太医的,一般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比如眼前这位许姬,吃的很少,常常是忍不住才吃甜食,因此很容易有隐疾。
他曾经说过让许姬饮食清淡,规律吃饭,人家不听,他当然也不会多嘴。但这是谁告诉她得的可能是消渴症。
再者,作为太医知道的太多,也容易被灭口,还不如装作不知晓,除非你很严重了另说。
许姬看太医的样子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她没想到甄芙说的还是真的,又想起她是顾神医的弟子,遣退太医后,又去了一趟明珠宫。
是日,甄昭到许姬这里,许姬知晓甄昭是个最风流不过的皇帝,好在自己颜色还在,颇得他看顾,可若是长久站稳脚跟,须生下一个孩子来。
而二公主若真的能联姻大国,日后说话分量不同,自己若是能有她这个盟友,也会在国君宫中不一般。
“君上来了,妾身不曾远迎,请君上见谅。”许姬欲语还休的看着甄昭。
甄昭一把搂她入怀,耳鬓厮磨一番,许姬小鸟依人的躺在甄昭怀中,依依不舍:“君上就要去召陵,妾身又要有几个月见不到你的面了,您还未走,妾身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寡君也想你啊,只是这召陵之盟,我们也不能去的人太多了,这是我头一回参加,若是带的人多了,唯恐惹人笑话。”甄昭还是很舍不得许姬的。
他自认为对妻妾都有情,对谭氏尊重,对几位妾侍也都算得上有情有义,并不因为她们年纪大了就嫌弃云云。
但这是陈国第一次参加诸侯会盟,甄昭可是为了找靠山去的,女人这些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这一点,他还是很拎得清的。
许姬起身,从里侧拿出一枚香囊送给甄昭:“妾身做了一枚香囊,冀望君上戴着,代表妾身对您的思念。”
甄昭拿了过来,见上面绣的是折枝花花样,放在鼻下嗅了一下,竟有一股非常好闻的香味,他调笑道:“这香味倒是从未闻过,你从哪里弄的。”
许姬笑道:“是二公主请教我折枝花的绣法,又见她那里的香丸好闻,因此就放在香囊里了。如何?君上不喜欢吗?”
“是二妹妹吗?”甄昭没想到在这里就听许姬提起了。
许姬点头:“是啊,是二公主。说起来妾身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真是要恭喜君上了,得了这么好的一位妹妹。”
甄昭则道:“你觉得她性情古怪吗?”
“哪有的事情,二公主的为人就没有不喜欢的。”许姬笑道。
甄昭原本是听闻这位妹妹美丽,若是和各诸侯国结亲也是一件幸事,但先有甄二婶提及甄芙要教导礼仪,说要请嬷嬷教导,再有甄荔提及自己妹妹性子从小就古怪,在幽州寄人篱下更是如此,若能找一门性情好的人就好了。
这结亲不是结仇,甄昭很清楚,这女人容貌是其次,性情最重要。
偏偏谭氏那里是问不出好歹的,小时候倒是知晓甄芙的确孤拐,比如不爱走亲戚,动不动一点小事发很大的火,这样的姑娘就是再漂亮,都容易让男人望而却步,甚至厌恶。
又有甄荔佐证,他就没有想再带甄芙去了,要观察些时日,再作打算。
只是没想到在许姬这里又有新的评价,他是知晓许姬为人的,算是很聪明拎得清的一个人,故而她又问:“二妹妹才回来,我并不了解,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许姬苦笑:“妾身也只是请安时接触过那么几回,哪里能知晓。只是她的容貌,莫说陈国就是整个汉室也找不出其右的,再有公主为人豁达,我见有宫女把水洒在她身上,她是完全不生气,反而让人不要为难。其余更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甄昭却若有所思。
很快到了去召陵之盟的那日,甄荔着好宫装进宫,她心情大好,因为她得知妹妹那里有嬷嬷过去教导她礼仪,如此礼数都不过关,如何去召陵之盟?当然这也是甄二夫人搞出来的,至于妹妹的性情,兄长问她时,她自然说妹妹性子孤拐,她也没有撒谎,兄长对待此次会盟如此重视,绝对不会让意外发生,那么甄芙怎么都不会去了。
下轿辇时,甄荔对小内侍们更是厚赏,太监们跪下来道谢。
只是当甄荔走上前时,却看到亦是一袭华贵宫装的妹妹甄芙,她看了看无极殿,颇为意外:“妹妹如何在这里?这里可不是后宫。”
甄芙笑道:“姐姐,我当然知晓这里不是后宫,是兄长接见文武百官的地方。”
“既然知晓,你怎么来这里呢?”甄荔看向甄芙。
甄芙看了她一眼,不解的道:“我自然是和姐姐一起去参加召陵之盟啊,怎么,兄长没和姐姐说吗?”
甄荔嘴唇翕合,心中不可置信,只觉手脚冰凉,自己汲汲营营这么久,还恢复到了原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