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陈队长面无表情,硬生生撅断了手里的一根笔。

盛新月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就算她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这一刻也忍不住怒火一阵阵地往上窜。

姜和硕惨然一笑:“报警有用吗?”

“从某些角度来说,我们之间的矛盾只能是普通的邻里纠纷,刚开始我们还把希望都寄托在警察身上,可是每次报警之后都伴随着他变本加厉的报复。”

“对他来说,我们只是他每天调剂生活的一点乐子,他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而他的这些行为,却是实打实地对我们造成了困扰。”

“到了后面,奶奶就劝我说,不过就是一点垃圾而已,她知道我在帝都其实也不容易,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有的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和他硬碰硬,他就越来劲儿,反而你不搭理他的时候,他自己也就觉得没劲儿了。”

“她让我忍,反正她每天都要出门,那些垃圾也就顺手丢一下的事而已。”

“正好那段时间我的工作也马上要有变动,或许会调到另外一个区,到时候我们直接搬家离开这里,彻底远离那个人渣。”

“只要再忍忍,再忍一段时间就好了……”

“直到上个月,我的工作调整终于确定,我也在那边找好了新的房子,可是,可是也就是在那天,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

姜和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个人说,奶奶失足从楼梯上摔下去,当场死亡。”

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默在审讯室蔓延,陈队长和记录员都紧紧抿着嘴,心口堵得慌。

“虽然那个人跟我说了,奶奶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但是我们的楼里面有电梯啊!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去走楼梯!?”

“她也知道自己的腿脚不好,所以如果不是停电等特殊情况的话,从来都不会走楼梯的。”

“我去查看了那天的监控,才知道,原来是那天,那个畜生又给我家门口丢垃圾了!”

姜和硕胸口剧烈起伏,“好巧不巧,他那天丢垃圾的时候还正好被买菜回来的奶奶当场撞见。”

“你们说人怎么能这么恶心,怎么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呢?”

他的声音中充满着费解,“做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不是应该尴尬吗?不是应该会感觉不好意思吗?可是那个人渣,完全没有!”

“他不仅一点都没有觉得脸红,甚至愣了一下之后,还开始嬉皮笑脸,让奶奶跟他说谢谢,谢谢他再次送来了我们需要的东西。”

“奶奶没有搭理他,只是自己默默地上前拿走了垃圾,想要自己下楼去丢掉,但是那个人渣竟然还不依不饶,他看见奶奶想要坐电梯,就在电梯上来的时候站在门口抽烟,直到里面全部都是烟味,才出来笑嘻嘻地说,怕奶奶身上的垃圾臭味污染了电梯的环境,提前帮她净化一下电梯里面的空气。”

“奶奶有哮喘,电梯里面的烟味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散干净,她也不想跟那个人起争执,正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

姜和硕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像是从牙关中深深地挤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奶奶才不得不走了楼梯!”

“而那个人渣丢到我家门口的是,是厨房垃圾,不仅散发着浓烈恶心的臭味,垃圾袋的底部还滴滴答答地滴着食物残渣发酵产生的粘液。”

“那些**滴在楼梯上,奶奶的腿脚不好,一脚踩上去被滑倒,所以才会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当场死亡!”

“妈的,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陈队长再也忍不住了。

手里的一次性杯子几乎被他捏扁,里面还散发着热气的水流了满桌子,他却像是完全都没有觉察到一般。

他是警察,但他也是人!

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恐怕都难以保持冷静!

见他这么愤怒,姜和硕此刻反而冷静了不少。

但是越是这种时候,他的冷静就越是显得可怕。

“陈警官也觉得欺人太甚是吗?”

他甚至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容中只有冰冷的意味,“是啊,欺人太甚,那个人渣,多过分啊。”

“我们再次报了警,但是你们知道最后那个人渣的判决是什么吗?”

“因为奶奶确实是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监控虽然拍下了他这样欺负人的过程,却也更成了让他脱罪的证据!”

“更何况,他背后有人,他有后台!”

“他害死了奶奶,人命关天啊!这是一条人命!”

“可是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甚至只是关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被放了出来,警方让他上门来道歉,让他赔偿,包括他上门的时候,依旧是衣服骂骂咧咧的状态,他这样的人,是完全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

“他甚至觉得,奶奶死在了他的面前很晦气!”

姜和硕深吸一口气,眼底没有丝毫情绪,笑着说,“所以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害死了奶奶,那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奶奶也没有道德绑架他让他一定不要抽烟,只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一下,我了解那个小老太太,为了不给我惹麻烦,就算那人不同意也没事,她只会选择自己下电梯,以后再小心翼翼地避开他。”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他欺人太甚,他都已经欺负我们欺负到这种份上了,不仅欺负人,他还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处罚,就连法律都站在他那边。行,既然法律不处罚他,那我就亲自动手。”

“同样都是害死了一条命,凭什么他只需要赔钱道歉就可以,而我,却要被你们关在这里,接受所谓法律和正义的处决?”

“你们是警察,你们自诩是正义的化身,那不如你们告诉我,我真的做错了吗?”

“他不该死吗?”

“我不该杀他吗?!!”

一迭声的逼问落下,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审讯室内回**着,陈队长和记录员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