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衍面沉如水, 将她丢到床榻上,抬手握住了她软嫩的面颊。
小小一张脸,轻易就被大掌给掌控了。
他道:“谁给你的胆子与本王闹脾气?是近日太过纵容你了?”
“你干什么……”汤幼宁被捏得嘴巴嘟嘟, 小手不断去掰他的掌心,撼动不得。
“你不讲道理!”她瞪圆了眼睛指责他。
薄时衍眉心微蹙,嗓音低沉,告诉她:“本王从不饲养闹腾的小猫, 你若不听话, 就把你挠人的指甲一根根拔掉。”
“我才不是小猫,而你是真的狗。”汤幼宁偷偷把自己当指甲蜷缩起来,问道:“王爷到底是要我怎样呢?”
她属实不懂, 为何大家都能迅速翻脸不认人。
无缘无故就板着脸生气了。
是她太笨了看不明白么?
薄时衍也不至于跟个小呆瓜较真,只是方才,看她拿了衣裳想走,那一瞬间,确实被满满的不悦给占据了心头。
这会儿松了手,面无表情道:“往后这种寝衣不许穿。”
什么?
汤幼宁一愣, 趴坐在**, 低头审视自己。
是因为衣服么?
便听他接着道:“一些不该有的指望, 也趁早打消,不要做多余的事。”
汤幼宁不解:“什么是多余的事?”
薄时衍轻嗤一声,“本王不需要你服侍。”
“好吧……”汤幼宁的面上略有几分茫然。
具体如何服侍她不懂, 但是他的警告她听明白了。
不碰、不需要、不可以, 就是不喜欢的意思。
或许还有点嫌弃?
她不由抬起眼帘,认真的看着薄时衍。
一对剑眉, 双眸深邃, 鼻梁挺直, 那张薄唇时常语气不佳。
原先她以为,他凶巴巴的,但却是个很好的人,他满足了她许多事情,给予她很大限度的自由与快乐。
现在想来,这种?华好,其实就跟对待小猫小狗一样。
对他而言,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在这人世间,与爹爹奶娘一般的人,实在难遇。
况且,她虽是王府妾室,某种程度而言,与他非亲非故。
他没有义务对她很好,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就连相伴多年的思芸都能离她而去呢……
汤幼宁从没有这么聪明过,瞬间想通了。
心大的人,忧愁从来不会萦绕住她。
她往床下爬:“我把寝衣换掉可以么?”
“不必,”薄时衍对她的‘识时务’还算满意,“睡觉。”
汤幼宁闻言,也不折腾了,乖乖躺了回去。
**有两床被单,夏天都是薄款,她自行掖好一边被角。
薄时衍也躺下了,偌大一张架子床,汤幼宁缩到墙角去,中间隔得宽敞。
她远离着,莫挨着他,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依然很清晰。
没人再说话,汤幼宁闭上眼睛,不到一息时间,即刻入睡。
她向来如此。
倒是把薄时衍给惊到了,方才还醒着的人,这么快便呼吸均匀陷入睡眠?
“……”
她说她不习惯与人同寝,就是这样不习惯的。
而且,他还以为小姑娘会有点气性,怄气般躲墙角去……显然是他多心了。
薄时衍不仅时常伴随头疾,每日夜间还入眠困难。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迅速睡着的人,心里多少有一丝微妙感。
侧目打量汤幼宁毫无防备的恬静睡颜,他的指尖动了动,到底没有把她给揪醒。
啧。
**
莫约卯时二刻,汤幼宁在往常一样的时辰醒来。
她拱起上身,伸了个懒腰,这么一动,就碰到了身旁的人。
她吓了一跳,居然有人与她同睡一榻?
薄时衍睁开眼,与一脸懵懵的汤幼宁四目相对。
“你……”她歪着脑袋回想,才记起昨晚睡前的事情。
抿了抿丰润的唇瓣,她不想说话了。
薄时衍方才正在熟睡,记不太清楚昨晚是何时入眠的。
难得的一梦深沉。
然后被她一个动作弄醒。
外头天光大亮,下了大半夜的雨水也停歇。
汤幼宁爬起来坐着,她要起床了。
随着她的动作,薄时衍的视线不期然落在了那凌乱的寝衣上。
他眼神微敛,本就半透的衣襟叫她蹭开了,露出精致锁骨,那件小衣包裹不住的雪团被挤出一点,白到了极致。
沟壑欲露不露。
这般具备冲击性的一幕,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忽视,薄时衍也不能。
他闭了闭眼,正欲开口说话,汤幼宁已经利索地往床尾爬。
“我好像听到了闪电的叫声?”
肯定是它没错!
闪电?齐曜白的那只狗。
薄时衍缓缓坐起身,大长腿横在床的外侧,汤幼宁本来打算翻过去的,想起什么又停住了。
“王爷,我要下去。”
劳烦让一让,她不要碰到他。
薄时衍因为一觉好眠的心情瞬间阴了半个度。
他面无表情,不肯相让,“你穿成这样,敢开窗试试?”
她穿成怎样?汤幼宁低头打量自己,‘呀’的一声往被子里躲。
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自小被教导身子不能给男子瞧见。
这是不对的。
“王爷,非礼勿视。”
“本王便是视了又如何?”他嗓音微哑,脸色不善。
汤幼宁揪着小眉头,她嘴笨,也说不上会如何。
只是觉得这人属实阴晴不定了些,他不是嫌弃她么?
湘宜与十澜打水入内伺候,现今王爷与汤姨娘一屋,很多时候苒松不便进来,彻底落了闲。
*
二人各自洗漱完毕,早膳尚未呈上来,茂岚忽然在外有事禀报。
薄时衍让他进来说。
昨日连着大半个晚上雷雨交加,今早暂时放晴了。
有人发现,距离津丰驿站五里地的那片山林着火了,立即报丽嘉了过来。
茂岚道:“应是雷击引起山火,朱将军意欲调遣三百人前去帮忙灭火,着人来问问王爷的意思。”
朱卫平是负责此次皇帝出行的最高将领,统率两千精兵随行。
事关陛下安危,他怕有调虎离山之计,须得瞻前顾后。
薄时衍问道:“火势如何,覆盖面积多大?可有查看舆图地形?”
这些皆是茂岚询问清楚的,一一上禀于他,连津丰县的舆图都带来了。
薄时衍查看过后,让他转告朱卫平,“带二百人去即可,旁边三个村子的村民可以帮忙。”
距离这么近,很多村庄一发现山火,都会自行组织灭火。
再加上二百精兵,绰绰有余。
茂岚领命而去。
薄时衍在屋里用过饭,很快跟着离开。
他日理万机,汤幼宁同样有事在身。
湘宜与十澜知道她要去烧纸钱,问掌柜的要了昨日预订好的物什,陪同汤幼宁一道出门。
驿站外面的空地,驻扎了一大片帐篷,行军整肃,闲人退避。
她们挑选好方位,出了营地,也没走太远,就在一条小溪旁放置香炉。
没有准备供桌,只一个炉子插上香烛,若干个瓜果供品摆放地面,属实简陋了些。
汤幼宁的叩拜却很认真,跟她未曾谋面的娘亲提了提思芸,往后她身旁没有这个婢女了,换做湘宜湘巧与十澜。
烧化了纸钱,便是一桩事了。
汤幼宁难得出来,回头看了看营地的方向,问十澜道:“我们可以走走再回去么?”
这般的野外荒林小溪边,她从未涉足,更遑论游玩。
先前离京时候,队伍路上停下午歇,汤幼宁因为脚伤,被勒令不准下地行走。
总是眼巴巴的看着那树木草地,几乎全程在马车内度过。
十澜体谅小娘子好动的心思,点头道:“只在附近没关系。”
若有什么事,扬声一喊就能惊动守卫士兵,再不济,也还有她跟着。
*
主仆三人沿着小溪流缓步慢行,此处芳草萋萋,并无稀奇的景致,落在汤幼宁眼中却美得很。
小时候爹爹怕她走丢,不肯让她出门,后来长大了,同样没什么机会往外走。
忽然,十澜挪动了两步,有意无意的挡在汤幼宁身侧。
小溪对岸有个人。
或许是无意撞见,藏匿了身形,暗中窥视,鬼鬼祟祟的。
十澜不动声色,越发靠近了水源,她的指尖捏着一枚铜板,骤然发难——
铜钱一离手,瞬间化作了暗器,直直打在偷窥之人腿上。
他顿时“哎哟”一声叫唤起来,整个人跌倒在地。
下一瞬,十澜已经从溪流对岸跃了过来,落在他跟前,手中一柄匕首,指在他喉间。
匕、匕首?!
“女侠饶命!”那人吓了一大跳,顾不上腿痛,丝毫不敢动弹,冷汗直冒。
他怎么也想不到,三个小娘子,其中竟有一个练家子!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十澜沉声问道。
“小的是附近庄稼汉,被召集过来灭火的……”那人战战兢兢道:“无意冲撞了贵人,实在是对不住哇!”
“灭火的村民怎么会在这里?”十澜哼笑一声:“你不知道前方驻扎了谁么?”
那人连忙辩解道:“贵人有所不知,小的是为了躲懒,才避开了来时的路,不巧走到这儿来……小的知错了!”
他这样说,十澜却是不信。
打量此人衣着,是粗布麻衣不错,但手背肤白无茧,瞧着就是个干细致活计的,而非庄稼汉。
十澜当下就把他给扣押了,再摸出腰间信号弹,往天上一放,没一会儿茂岚就带着几人匆忙赶到。
这套操作,别说那个人傻眼了,汤幼宁与湘宜也看得一愣一愣。
十澜本是暗卫出身,自有一双看人的利眼,几乎从不出错。
茂岚听闻了来龙去脉,也觉得此人可疑,当即带回去审问。
面对探子,从来都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主仆三人的散步之行,不得不中途截止。
本以为是个小插曲,没想到返回驿站之后,那个行迹可疑的呓桦人,还真被审出了东西。
他叫李春山,并非探子,不曾受到过这方面的训练,稍稍一用刑逼问,就倒豆子似的全部交代了。
原来,他是为了散播流言而来。
说的是——帝星微弱,德不配位。
此话把现场之人全都镇住了,茂岚不敢托大,立即禀报了摄政王。
再继续审下去,那山火也不是雷电所致,竟是人为!
背后之人显然知晓御驾行踪,途经津丰驿站,被大雨迫停,因此冒出此计。
任何自然灾害,借用鬼神说事,立即就不一样了。
雷击引起山火,那是上天的启示,是天罚!
薄时衍过来了,沉着脸在一旁听着,李春山却是再也审不出其它东西。
他不过一个小喽啰,哪里能接触到更多讯息?
薄时衍也不需要继续从他嘴里挖,命茂岚遣人去南边彻查。
既然喜欢牵扯鬼神,南边的洪水瘟疫,背后之人岂会放过?
茂岚闻言,心下一肃,“这……”
这可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叫他们给撞破了!
恐怕是有心人企图下一盘大棋,拿小皇帝与摄政王说事,必然存了挑拨的心思。
趁着谣言尚未形成舆论,暗中揪住源头,把他们一网打尽才好。
*
能够这么快获知此事,纯属意外。
不说薄时衍感觉如何,汤幼宁两眼亮晶晶的瞅着十澜,难掩欣喜与敬佩。
“十澜好棒!真厉害!”
倏地一下就飞过去了,那人跪下喊女侠饶命,比戏台子还要精彩。
十澜一张小圆脸,笑起来有几分可爱,完全看不出她身手狠辣。
“是娘子福运满满,十澜跟着沾光了。”
若非她要在附近走走,哪能发现此人呢。
汤幼宁摇头不听,拉住她道:“你立功了,我要奖励你。”
她正琢磨着能拿出些什么来奖励,十澜摇头不敢受:“哪能要娘子的东西,王爷赏罚分明,会奖赏我的。”
“他?”汤幼宁不由好奇:“他会赏什么?”
十澜答道:“赏金十两。”
暗卫营自有一套赏罚规矩,若是没完成任务,去领鞭刑;若是做得好,则有赏金。
汤幼宁听了替她感到高兴,“太好了,是金子!”
她笑着笑着,又犯愁起来,王爷给了金子这样贵重的赏赐,那她给什么呢?
她只有一个小首饰盒,里面都没有纯金的物件,比不上金子贵重。
汤幼宁凝眉思索,忽然想到了:“十澜,我给你的匕首编一条穗子如何?”
她记得,那把匕首是银白色的,正好搭配一枚红色穗子,以白玉缀之。
十澜在暗卫营长大,从未跟小姑娘一起弄过这些手工活,还是第一次有人要编穗子送给她。
当下心里一软,却还是推拒道:“这等费神之事,怎好让娘子来?奴婢所做的,皆是分内之事。”
汤幼宁不容许她拒绝,“旁的针线活我也不会,我只会这个了。”
恰好,她就有一枚小小的白玉坠子,装点在匕首上面,不显累赘,定然好看。
在她的坚持下,十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不过,她想了想,道:“王爷有一把佩剑,时常随身,娘子不如多做一条穗子。”
“他?”汤幼宁在桐鹭殿早起时,撞见过薄时衍练剑,流云飒沓,风姿凛然。
他有一把佩剑不错,但是,她一摇头道:“我不想给他做穗子。”
薄时衍正好交待完了茂岚一些安排,还没进门,恰恰听见这一句直白的拒绝。
他不禁眯起双眸,大步跨入。
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她们都知道,王爷定然是听见了。
湘宜连忙补救道:“娘子是想给王爷编一条腰间玉络,用红翡就不错……”
汤幼宁正要出声说自己不会编玉络。
薄时衍冷声道:“出去。”
湘宜张了张嘴,没胆子再说什么,娘子与王爷之间的氛围颇为怪异,她们这些身边人,只有干着急的份!
湘宜与十澜退出去了,汤幼宁也想跟着,被薄时衍给叫了回来。
“抄书。”
汤幼宁原先抄的那本古籍尚未抄完,又来了新的几本。
这是惩罚,赖不掉,她也没说其它,乖乖坐下抄写。
*
人为的山火被打灭了,对外并没有辟谣说不是雷击引起。
天气持续放晴,及至第二日,队伍继续启程回京。
御驾抵达京城那日,百官相迎,街道上被清空了大半,但依然很热闹,人们争相一睹帝王的仪仗。
或者说,看摄政王的人更多,高头大马,俊美如斯。
他若不是那般冷酷无情,只怕能被大胆的姑娘们用绣帕香包给淹没了!
面对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异姓王,到底是没人敢动手嬉戏,按捺住了。
汤幼宁在竹帘后方,偷偷觑着外头的热闹,这场面与离京时候差不多。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她的语气难得有几分惆怅:“回府后,就出不来了……”
湘宜与十澜在马车上陪着她,午时前还传递了乐萝县主的带话,说是回京后给她下帖子带她玩。
湘宜不敢应,汤幼宁也不敢应。
十澜安抚道:“娘子只管跟王爷提要求,他会应允的。”
汤幼宁摇头,正色道:“人不能太贪心。”
湘宜见状一脸不忍落,娘子乖巧的令人心疼,为何王爷这几日舍得横眉冷对?
两人似乎在闹矛盾?
马车回到承邺坊,停在摄政王府正门前,陈管家领着一帮下人等候迎接,有条不紊的吩咐他们歇下行囊。
他捻着白胡子,笑呵呵的告诉汤幼宁,她的住处挪位置了。
“不住涿禾院了么?”汤幼宁不解,怎么就搬走了。
陈管家笑道:“汤姨娘莫不是忘了,有一头牛呢。”
涿禾院的院子就那么点,哪里有地方养牛,怕牲口会有气味,还得挪远点去关着,并且安排一个下人饲养。
汤幼宁愣住,她还真把这头牛给忘了,如今,它是属于她的‘财产’。
她有牛牛了!
心里不禁期待起来,赶着去往新住处一瞧究竟。
还有奶娘,这么久不见,她也念得紧……
苒松在后头,看汤姨娘归心似箭,就这么撇下主子不管不顾,简直想感叹一句女子无情。
王爷待她不薄,这都搬院落了,也不过来感谢一句?
薄时衍觉得,应是他那番话起了效果。
她不该因为他的优待而生出什么企盼,他不耐烦应付黏人的女子。
尤其是那等没眼色之人,没脸没皮的纠缠,属实难看。
如此也好,往后,她就不会再穿那些衣裳来邀宠了。
一味药,就做好药的本分即可,王府自会给她体面。
至于其它……他何至于饥不择食?
——这般想着,脑海中却浮现前不久在桐鹭殿,她笑语嫣然,在他跟前不断聒噪的模样。
薄时衍眉间微蹙,未往汤幼宁那边看一眼,径自入府。
**
汤幼宁的新住处名为雪鸬园,园子的规格比院子宽敞不少,草木幽径就不说了,里头还有个小池塘,养着一群鲜艳的锦鲤。
这是陈管家自作主张给挑的位置。比先前的涿禾院,来往前院方便许多。
他早就请示过,给汤姨娘挪一挪,王爷叫他别多事,现在给换了院子,主子也没叫搬回去。
陈管家便知,自己做对了。
汤幼宁被引着路踏入雪鸬园,秦婆子正在厨房里忙活。
得知娘子要回来了,一直在掐算时辰,蒸最新鲜热乎的玉i乳i豆腐羹给她吃。
别说汤幼宁想念奶娘,秦婆子更是如此。
二十年前她所嫁非人,丈夫又醉又赌,闺女病死了,还要发卖妻子。
她几经辗转来到汤家,接手了奶猫一样的汤幼宁,成为她的奶娘。
把小婴儿一点一点带大,十八年了,还不曾分开这么久过。
人一回来,秦婆子顿时顾不上灶台,有一箩筐的话想问。
看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心里揪着那根弦才松下来。
两人凑在一起叙话,一问一答,说说在行宫过得如何。
玉i乳i豆腐羹也吃了,秦婆子让湘巧服侍汤幼宁先去歇息,自己则找了湘宜问问其它的。
前不久,陈管家突然给涿禾院挪位置,还养了一头牛,告诉秦婆子说汤姨娘等着吃乳制糕点,让她提前先把手艺熟悉熟悉。
秦婆子受宠若惊,一时间想了许多!
不外乎小娘子跟王爷水到渠成,开始受宠了……
谁知这会儿一问湘宜,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甚至在行宫里,他们连同屋过夜都不曾,只在驿站睡过一张床,这期间似乎还不太愉快。
秦婆子整个人纳闷了,犯愁了。
怎会如此?
湘宜同样不解,小声道:“按理说,以娘子的容姿体态,谁能把持得住,可偏偏王爷好像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她想的不是汤幼宁不够好,而是王爷他……莫不是……?
有些话,湘宜不敢说,妄议主子,是仆役的大忌。
但是秦婆子已经意会到了。
实则京城中,这样的传言不是没有,大家畏惧于摄政王,没敢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否则,一个位高权重的男子,什么美人都唾手可得,他为何至今不娶妻呢?
这样的难免会招来一些闲言碎语。
秦婆子思虑许多,最终长叹一口气:“或许,这也是娘子的福分。”
倘若王爷真的不行,往后不论他娶了谁,就不存在什么争宠或者子嗣的利益矛盾,主母与妾室还能更融洽一些。
摄政王府,就是汤幼宁的好归宿。
湘宜得知了秦婆子的想法,不由生出几分触动,“婆婆当真是为娘子顾虑长远……”
秦婆子摆摆手道:“再长远,也没人能陪她走一辈子。”
她只希望,她的下半生能少些坎坷,安顺无虞。
**
雪鸬园的主子回来了,免不了一番热闹。
不说秦婆子做出好些糕点,就是大厨房那边也有不少孝敬,现在整个王府中,汤姨娘是独一份的荣宠。
其它姨娘眼巴巴盼着,可算是结束了避暑之行,这会儿哪还坐得住。
其中凌筎的感受最深,汤幼宁不在,她都不爱往涿禾院去。
后来索性整个院子都被搬空了,她彻底失去了邻居。
现在两人住得不近,凌筎叫小丫鬟连珠时刻注意着,人回来后,当天晚上就打着灯笼过来了。
雪鸬园的堂屋宽敞,一进门便能看见那个透明的琉璃鱼缸,一直是湘巧在打理它,水质干净,鱼儿精神。
凌筎难掩羡慕:“汤姨娘如今住得可真气派!”
这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滋味吧?
她瞅见了十澜,得知有分配了个丫鬟给她,简直合不拢嘴了。
身为妾室,三个丫鬟一个婆子,全是贴身伺候的。
住到雪鸬园后,还安排了两人做洒扫粗活,以及饲养那头牛的下人……
再着眼打量汤幼宁,本就明媚娇艳的小美人,去一趟行宫回来,气色似乎更好了。
想必是过得很滋润?
凌筎捏着帕子,心里颇有点酸溜溜的,却也没法子。
后院里头的姨娘,哪个不酸呢,这是人之常情。
不过捻酸的同时,也生出了期盼,王爷回来后,下一个被宠幸的人是谁呢?
凌筎拿这话问了汤幼宁,“你说,王爷会喜欢娄姨娘么?”
娄宜姿被禁足一个月,早就期满放出来了。
她得知了汤幼宁突然被王爷看中,还带着去行宫避暑,好一阵扼腕,觉得自己一步踏错,叫人夺了先机。
眼下多半是在跃跃欲试,争取一鸣惊人?
汤幼宁傍晚时小憩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正对盒子里‘被冷落一个月’的小玩意们爱不释手。
她抽空抬起头:“我也不知道。”
“瞧你这心大的样儿,”凌筎挑眉道:“就半点不担心王爷宠爱其他人么?”
宠爱?这个词对汤幼宁而言太陌生了。
她的小指头抚摸着木雕小圆鸟,慢吞吞道:“王爷的事又不归我管。”
“你确实是管不着,谁管得住男人要对谁好呢。”凌筎轻叹口气,话头一转,又道:“不过娄姨娘虽美,身段却不如你。”
她说着,眼神在汤幼宁圆鼓鼓的身前扫了一圈。
忽然冒出一个猜想:“难不成王爷喜欢丰腴美人?”
“啊?”
话题跳跃太快,汤幼宁都跟不上她的思维。
凌筎低头看看清瘦平坦的自己,多少有几分郁闷,“你该不会偷偷用了什么秘方吧?”
听闻有些大户人家,手里头捏着不少养身方子,传女不传男。
汤幼宁摇头,瞅着她道:“凌姨娘说话太难懂了。”
“你这——”凌筎不敢叫她小傻子了,记仇得很呢,依然反应不机灵,王爷就喜欢这样的么?
不过看她这般天真无忧,倒是怪可爱的,与她讲话也没有任何负担。
凌筎在其它人面前,话语可没有这么密,开口留三分,哪有面对汤幼宁轻松自在。
也不怪她傻人有傻福,长得讨喜,福气自来。
凌筎坐下喝了两杯茶,说说后院的人和事,没有待太久,便提出告辞。
临走时提醒汤幼宁,其它姨娘若是过来,别什么都往外说。
尤其是一些私密话。
汤幼宁听了不由嘀咕:“到底哪来的那么多私密话?”
凌筎顿住了步伐,又折返回来,轻哼一声道:“比如说你喝药了没,王爷是怎么弄你的……”
她没生病为何要喝药,这又算哪门子私密话?
汤幼宁觉得跟凌姨娘说不到一处,还是送客的好。
凌筎瞅着她这茫然的神色,惊讶道:“你果真没喝药?”
王爷不让她喝避子汤,是准备允许她生下子嗣么?
果真是命好啊!庶长子,摄政王府的头一份!
有这个倚仗,这辈子无忧了!
凌筎羡慕到难受,如同自虐一般同她探听:“王爷一晚上弄你几回?你是不是快要怀孕了?”
什么怀孕?汤幼宁一手撑着小脸蛋,“凌姨娘,你还不走么。”
“跟王爷睡了,怀孕是迟早的事,你也该想想了。”凌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她这句话,把汤幼宁给吓到了:“睡了就会怀孕么?”
她在驿站跟薄时衍睡了两晚上!
“我不想再听了。”凌筎一手扶额,决定回去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好嫉妒呜呜……
她走了,留下汤幼宁抱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陷入沉思。
孩子,要怎么养来着?
*
薄时衍回京之后很忙,朝廷堆积的一些事情要处理,南边瘟疫等待善后,还有暗地里的流言——
毫无疑问是卓氏一党,小皇帝跟他们离心,许多事情难以占据优势。
想要破局,光是吹枕头风还不够,当然是离间计最好用。
一旦陛下对摄政王起了防备之心,在朝中,他所能倚仗的,还有谁呢?
话虽如此,薄时衍还是留了个心眼,命人继续暗中彻查,以防有第三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黄麻村的疫情没有拖多久,处理极为顺利,江立棠第一时间严防死守,恰好遇着了鼎鼎有名的神医。
在朝廷支援的医药抵达后,有神医坐镇,不仅疫病得治,甚至还意外发现了一种免疫的植株。
江立棠上了折子,说神医对此反复试验,确保无误,可大面积种植,杜绝此种瘟疫再次流行。
他推荐的植株覆盖面积,就在受灾区域,让百姓们以此为生,比起单一的农耕,多了一项营收。
这般结果,无疑是多方称赞,百姓少受苦,朝廷少受累,好事一桩!
户部尚书一听,后续不用逼他拿银子了,简直老泪纵横。
章宸帝少年老成,连连叹息,自己的帝王生涯又侥幸度过一劫。
正好省下的这笔银子,交由礼部与鸿鹄寺共同主持接待古梁国使团。
莫约一个月后,他们就会抵达京城,拜访大堰。
薄时衍一忙起来,回府后竟然再没见过汤幼宁。
日子似乎恢复到他以前,不知道她存在的时候……
却也有所不同,比如说,他一个月没犯头疾,再犯之际,竟然觉得它令人难以忍受。
几乎习惯了伴随多年的头疾,眼下不过短短一个月没疼,它再次来临,瞬间让薄时衍的心情受到了影响。
可见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一手轻捏眉心,命苒松去把汤幼宁叫过来抄书。
苒松乐颠颠领命而去,前些日子汤姨娘似乎在跟主子怄气,都不主动过来了呢。
如今主子发话招她,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苒松去了,又一个人跑回来了。
“恭喜王爷!汤姨娘她怀孕了!”
薄时衍掀起眼帘,黑眸深沉:“你说什么?”